《向之所欣》雾生月见

4、新年

　　那场神秘而隆重的考试悄悄地开始悄悄地结束。之后是与往年相似又不尽相同的寒假、春节。董爸董妈每天都会不自觉地问双成三遍感觉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非常孝顺父母神经线的女儿则会认真回答三遍不知道，慢慢等着吧。
　　年初一那天，照例是个大雪后的晴朗早晨。双成早早起床，穿好新衣服，跑出房间看时，弟弟还没起床，妈妈已经在煮饺子了，爸爸去外面放过鞭炮刚回来。双成把有点凉的手探进弟弟被窝里，摸一把他光溜溜的后背，叫了声“起床了懒猪”，然后一溜烟逃掉。就听五岁的弟弟蒙着头哇哇大叫妈妈打姐姐，全家都笑了。
　　饭还没吃完，就有人敲门了。双成跑着去开门，见果然是楼下的于雯雯来了。于雯雯连声说道：“叔叔阿姨新年好啊！小君君新年好！小双成新年好！”“去你的！”董双成一记飞踢，于雯雯敏捷闪开。董妈忙说：“好好别闹了，大过年的哪有进门就打的。雯雯吃过饺子没？快来吃一碗，阿姨包得可好吃呢。”于雯雯与董双成同岁，从小就是两家串着门长大的，因此熟不拘礼，对董妈说：“别别，我刚被我妈硬塞了一盘大饺子进去，说是几岁就吃几个，亏得我才十三。这会子撑得要命呢……呸呸，撑得饱饱的呢，阿姨留着我中午再来吃吧。”说话的功夫双成已经慢条斯理地吃完盘里的饺子，还要慢腾腾去喝水，急得于雯雯跳起来拉着她就跑。
　　两个女孩走在积雪很深的大街上，嘻嘻哈哈说着话，于雯雯是最喜欢买东西的了，一会买糖葫芦一会买气球，好在她是独生女，红包也厚。双成老老实实啃着几根羊肉串，眼睛却巴巴地盯着路边那几片绿色的台子。于雯雯刚刚买好一袋热乎乎的煮山药豆，准备叫双成吃的，见她眼瞅着台球桌子拔不动腿了，不由又气又笑。
　　于是一个把风一个作案。于雯雯站在旁边一边吃着甜甜的山药豆一边东张西望，董双成那厢打得周围几个小子灰头土脸。
　　好容易劝住打得兴起的人，于雯雯死拖活拽地把双成拉走，一边恐吓道：“大过年的想叫你爸抽你啊？”董家竹笋炒肉，全院闻名。
　　走到常吃的一家卖串串的摊上，两人口水滴滴，早饭吃的饺子早就忘记。于是你一串我一串地点开了。正等着出锅呢，双成忽然一阵寒毛倒竖，眼角就撇到十米外一堆土豆萝卜环绕中的一个挺拔身影。一阵寒风吹过，双成额角却淌下一溜热汗。眼见那人越走越近，双成在心里紧急思考第一句说什么才会显得比较高雅大方自然，身边的雯雯大仙却高呼一声“豆腐干子炸好了双成快来吃”。双成当场跳进炸串串的油锅的心都有了。就听身后那个斯文好听的声音说：“是董双成吗？新年好啊！”双成手背抹掉额角的汗，转身，飞快地扫了对方一眼，然后垂着眼睫念经一样地说：“刘波李广穹过年好啊出来逛街玩啊？”但听一个清脆可爱的声音说：“小穹，我也要吃串串。”应该是刚才扫视中看到的站在李某旁边一身兔毛滚边红色大衣长发披肩身段修长形容姣好的那个女孩子。刘波说：“好啊我也来几串，董双成你也再加几串，李广穹请客。偷偷摸摸去了海南也不说一声的。”李广穹笑笑说：“偷偷摸摸？不知道是谁。董双成你还要什么吗？一起吃吧。”刘波做贼心虚地呻吟一声赶紧跳开，装模作样去选串串了。董双成觉得脑袋要裂开：a.从来没见他主动和女生闲聊天的冰清玉洁的某人身边竟然站着一个这样随便叫他小名的美女b.从来没见他吃任何雪糕瓜子糖果零食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某人竟然打算当街吃串串。
　　于是赶紧拖着莫名其妙之余仍对一堆串串恋恋不舍的雯雯火速离开，双成真的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食不下咽甚至表演被串串呛死。
　　骇然过后，接踵而来的是巨大的打击。
　　原来真相是这样。完美无暇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下凡了，是因为那个站在李某旁边一身兔毛滚边红色大衣长发披肩身段修长形容姣好的女孩子吧。双成感到一场巨大的幻灭扑面打来，无法呼吸。新年的鞭炮声中，长大一岁的董双成辗转反侧，不知何时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