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之所欣》雾生月见

2、有匪君子

　　事情是什么时候怎样发生的？
　　真的不知道。
　　只知道，就算是低着头，满脑子瞌睡虫，只要听到那个清清朗朗的声音，即刻神清气爽；只知道，百千人中，再多障碍再是熙攘，她小小近视的视线总能最短时间完成浏览、扫描、精读、逃掉四个步骤；只知道，无论理、工、农、医、文、史、乐、艺杂志书籍，诸如“桃李不言”“京广铁路”“结膜上穹”“李斯特”“广发银行”“天坛皇穹宇”的字眼，总会第一时间由视网膜收集经视神经超速传递至外侧膝状体神经核再发送到大脑皮层的视觉中枢经汇总处理后兴奋信号集中于右侧大脑情感区，表现在眼部的运动就是睁大眼、眯起眼、左右瞄一眼，然后快快翻过此处。
　　这一切毫无理由。
　　十几年后大概可以自嘲“可能真的很好美色吧”！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十二月十日。
　　这是个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风雨如晦的早晨，按时来到教室准备开始晨读时间的学生们并不知道，他们将马上迎来脸色远胜天色的班主任邵老师。
　　“￥#%&…..”就在学生们无辜的朗读声中，“嘭”！是教室大门掼到墙上的声音，同时冲进来面色漆黑的班主任。几个挂号人物已经在偷偷交换眼色，意思是兄弟是你搞的什么篓子吗？当然马上，好心的班主任已经宣布正确答案----据可靠线报，近期我班有人在我眼皮子地下传阅课本以外的不法书籍，现在有没有人自首？当然没有，又不是脑袋被门夹过。那好吧，现在从前排起顺次起立出去，穿夹克衫的不许拉着拉链。
　　对于某些人来讲，体温骤升2℃，心率加快25次/min，耳鸣出现。
　　董双成就在这些人中。
　　她的书包里恰有一本昨晚刚刚趴被窝打手电看完的《笑傲江湖二》，结尾处令狐冲与无名高手比剑，却被震昏在地，急得董双成抓耳挠腮，一夜未眠，打算今天带来找“上线”交换第三册，谁知竟遇到东窗事发。
　　在这初冬时节，人们汗水汇成涓涓细流，沿着脊背冰凉滑下。邵氏积威之下，人人如惊弓之鸟。沉默中学生一个一个走到讲台前，经仔细排查无夹带后离开教室。
　　双成面色严肃地看了眼正在仔细做排查工作的邵氏，桌洞里手已经悄悄把不法书籍塞进装雨披的袋子，大小形状刚好。她侧头想了想，把雨披袋拿出桌洞，端端正正放在一堆课本上方最显眼处。同桌王笑珠做目不斜视状，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正在这时却有人被翻出夹带的课外书，一看之下，双成几乎跳起来：正是她热切盼望的第三册！荆明明这头蠢猪！竟然塞在裤腰里，他那瘪瘪的小肚子突然鼓了起来，老邵又不是傻子！
　　双成心中万念俱灰，保持神色坦然地走出教室，出门前瞪了一眼角落里的荆明明，但看他瑟瑟发抖的小模样又让人怜悯。教室外的走廊上，有别有用心偷觑者，有幸灾乐祸观望者，有忐忑不安踌躇者。双成与王笑珠挽着手走过转角处，双成左右瞄了一下，小声问：“你的《乱马》藏哪里了？”王笑珠摄人的大眼睛轻轻霎了霎，同样小声道：“胶布贴在课桌下面。”
　　这次突击检查的结果是，除夹带《笑三》的荆明明落网外，另搜出卧龙生《飞燕惊龙》一本，琼瑶《一颗红豆》一本，军事杂志两册，《故事大王之皮皮鲁和鲁西西》月刊一本，初二七班哀鸿遍野。当然漏网之鱼总是有的。董双成有惊无险，据说老邵并没搜她和王笑珠的桌子，大概对这两个成绩都在全级部前二十名的得意弟子十分放心的缘故。
　　双成十分吐血的是，挨罚后的荆明明打死也不说第四册在哪里，同时用警惕的眼光望着追问者：“我就是把我哥这本书错装来的，其实根本没看过，其它的更不知道了！”同时做无辜垂泪状。

　　课外活动时，教室的气氛格外低迷，被逮到的人一边写检查一边气呼呼的嘟囔“还有漏网的呢”，这时班长拎着一牛皮文件袋走到讲台上，轻轻扶了扶无框眼镜，低低咳了一声后，原本嗡嗡乱响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班长李广穹说道：“有两件事情跟大家讲一下。一是请写检查的同学放学之前写好，交给纪律委员；二是下周一我们班负责升国旗，体育委员这个周末放学之前把国旗领来，宣传委员把国旗下讲话写好，全班同学在周一要比平时提前十五分钟到广场集合。好了没事了。”教室里又继续新一轮的嗡嗡嗡。李广穹路过董双成身边时，把文件袋端端正正放在她桌上一堆课本上方最显眼处，很随意地对她说：“这是讲稿的编辑材料，你可以参考一下，不够的再跟我要。”可怜的双成刚刚从痛失《笑傲江湖》三、四册的低落情绪转移到可以正大光明偷窥某人讲话英姿的难描喜悦，巨奖就这样突然降临，一时有些呆呆的。至于有没有讲过“好的”“谢谢”“我尽快写好”就统统不记得了。
　　放学后回到家，双成一头钻进自己房间，用颤抖的手指轻轻解着文件袋上一圈一圈的绕线，心想今晚作业不写也要先把讲话材料写好啊。
　　厨房里的董妈正热火朝天的烧菜，突然听到女儿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忙扔下锅铲去探究竟：“怎么啦丫头？”就见女儿脸色红白交替，手按在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上，结结巴巴道：“刚刚突然蹦出一只蟋蟀，又被我吓跑了。”知道女儿最怕这些小昆虫，也就见怪不怪了。
　　半夜时分，趴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看《笑傲江湖》第四册的双成边看边疑惑：早上检查时他是把书藏在哪里的？

作者有话说

　　春眠不觉晓，上来冒个泡，更了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