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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夏台囚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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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夏王寝宫中的烛火依然未熄。媚儿静静地立在窗外,凝视着仍在批改奏章的癸。十年了,从陪癸回王都到现今已然十年了,可媚儿却觉得自己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看不透他的心思。内有伊河平原、洛河平原、汝河平原、沁阳平原四大粮仓作支柱,外有天下万国岁岁进贡,夏王朝的歌舞升平的表面下暗潮汹涌。随着财富的不断累积,贵族和平民的差别越来越大,不断有破产的平民沦落成奴隶,而那些脑满肠肥的各地诸侯却在拥有了财富后窥视起王座来。这个夏王朝正在从内部慢慢腐朽啊!癸,你准备怎么办?
癸推开窗看见的就是月光下媚儿沉思的脸。他抛下手中的奏章,快步出了门。不理会媚儿的挣扎,他将她禁锢在怀中,深深吻上了她的唇。过了好久,癸恋恋不舍地松开媚儿,正了正神色,低声问:“事办得怎样了?”媚儿永远都搞不懂他怎能把工作和感情分得如此清楚!媚儿闷闷地回答:“都查清了,大理司(掌诉讼)中确实有人欺上瞒下,去往商部落的啬夫(掌收取贡赋)因收受了贿赂而瞒报了当地的收成!这次的密告看来并不是诬陷。”“哦,是吗?媚儿,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癸的声音依然平静如昔。渴望爱抚的媚儿失望地转身离开。
寂静的庭院中,癸狠狠出了一拳,石砌的墙壁上居然留下了浅浅的印痕。他心如刀绞,仰天长啸:“为什么!我做得还不够好吗?为什么背叛我!”商部落,哦何止是这一个小部落,邻近的几个部落都蠢蠢欲动。永远填不满的是人心,你对他好,可他却想要更多。拥有了平安,就会渴望财富;而人一旦有了财富,对权势的欲望就会无比地膨胀!癸沿用了夏朝一贯的宽以治国思想,轻徭薄赋,刑罚上也相对宽容,看看他破旧的寝宫就可以明白个七八分。可他得到了什么?无耻的背叛!痛定思痛的癸猛转身,对着殿外大喊:“来人!把商部落的首领带来见我!”
所有人都没想到,来的人竟是个孩子。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白净的脸庞上有一双不屈的眼睛,他叫子履——没有人能想到他就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商汤。瞒报赋税的事一被发现,商部落的首领怕担责任,竟然连夜卷款潜逃了!诺大的商部落竟然无人愿意担此罪责,却是这个叫子履的孩子主动站了出来。侧坐在王座上的癸隐隐感到这孩子有种说不明道不白的威胁感。本应立刻将这个无辜的孩子当场释放的癸,却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癸冷笑着说:“哦,既然你现在是商部落的首领,那惩罚就由你来背吧!来人,将他给我囚于夏台!”
闻听消息急忙赶来的媚儿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想:癸,你究竟是怎么了?那孩子是无辜的,为何还要囚禁他?癸的回答只是冷冷的一句:“你不懂!这件事你别插手。”媚儿愤怒了,从来都是这样,癸每次吩咐她去暗杀或窃取情报时都不告诉她因由,但她都忍了。因为,以她多年的观察来看,每次癸的判断都是对的。可这次不同,那孩子明明是替罪羊啊!
清冷的夏台,夜色如水照射到一间简陋的茅屋中。泥炕上的少年侧身躺着,睡梦中仍眉头紧锁,双手背在身后,手腕上有一副厚重的木制枷锁,上面有粗大的铁链,另一端固定在墙壁上。人人都说夏王癸宽厚仁慈,可子履今日一见却失望非常,明明不是他的过错,王却把他囚于夏台。夜色中忽然有人推门而入,来人正是媚儿。
一年转瞬即逝,或许连子履自己也没想到,媚儿竟和他成了好朋友。其实当夜,媚儿的本意是去偷偷放走子履。可这孩子却惊人的固执,坚决不愿意偷溜走,说这样会连累商部落的。那倒是,如果他偷偷跑了,癸就有了攻击商部落的理由。媚儿恍然大悟,这才是癸囚禁子履的真实原因吧。可癸低估了子履的忍耐度,子履的坚韧让媚儿由衷的敬佩。很奇特的,媚儿隐隐觉得子履和癸惊人地相似,不是说他们的容貌,而是说他们的性格,无论是心思的细密度啊,观察事物的方式啊,甚至连对人生的态度都一模一样。当然还是有一定的区别,或许是人长大了都会变吧。媚儿觉得子履更像自己在云梦泽中初遇的癸,那么单纯和善良,总把别人往好处想。子履也对这个时时处处照顾自己的漂亮姐姐心存好感。直到癸察觉出媚儿态度的异样,跟踪她来到了夏台……
第二天,上朝的夏王癸忽然宣布了一条让人琢磨不透的命令——即刻将子履无罪释放,并派人亲自护送其回乡。媚儿简直高兴疯了,她飞也般向宫外跑去想将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子履。可就在宫门边上,她碰见了守侯多时的癸。冷笑的面孔、嘲讽的语调,环抱双臂的癸一字一顿说出了让媚儿心惊胆颤的话:“媚儿,我在此等你很久了。如果你敢再见那个子履一面,信不信我会杀了他?”媚儿惊恐地回望癸:“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他像当年的你罢了。我只是……”不提防却看见了癸狂乱而深邃的眼。癸苦笑了一声:“只是你现在不再像以前那么爱我了!媚儿你不懂,我身为帝王有些事不得不做。我……唉!”癸长叹一声,转身离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媚儿泪流满面。她跌坐在地,喃喃道:“我懂!我都知道!癸,我对你的感情从未变过。可你知道我有多寂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