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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晋江独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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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源街其乐融融,镜明司却是灰暗沉重。
饭后不久,牢房外传来整肃的脚步声,萧璟桓将药瓶留给崔泓远,自己被人架着,再一次见到了倪贰。不过此时,倪贰是站着的,正中坐着的是一身玄袍的镜明司司主陆湛。
陆湛手中拿着萧璟桓的罪证,斜斜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倪贰见状,揣摩出司主的心意,心中一定,便开门见山地问:“怎样,想好了吗?”
萧璟桓并不看他,而是对着陆湛道:“我要见安乐公主!没见到她,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倪贰嘲笑道:“公主是你想见就见的?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还是利索点给我交待清楚了,不然,我再让你尝尝别的刑法滋味,绝对比昨天销|魂。”
萧璟桓斜睨了他一眼:“我脸上有没有金,你不是比我清楚吗?”
倪贰被气笑了:“哟,昨天我看您还挺反感拿样貌说事,今天怎么就想通了呢?”
陆湛也微皱了下眉头,郑寺见状,便小声地在他耳边禀告了昨晚的事情。
倪贰耳聪目明也听见了。
他有些遗憾,昨天下手轻了,让他还有力气杀人。若是昨晚那胖子得逞了,这萧璟桓肯定被三公主弃如敝屣,那么他就不用这么束手束脚了。
陆湛听了,拧了眉。昨天皇上才问起过他,虽不知是何意,却是上达天听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祸福难料啊!
他语气凉凉地道:“这里是我镜明司的牢房,还是他信昌侯府的后花园!去把那些人的尸体送还给信昌侯公子!”
郑寺一惊,忙低头领命而去。
倪贰也未料到司主会发怒,毕竟牢里的脏事多着呢。他敛了声息,细瞧司主仍然没有问话的意思,便又接着道:“你倒是够聪明,这么快就学会见风使舵,顺竿往上爬了。”
萧璟桓充耳不闻。
倪贰又道:“既然聪明,就更该识时务,把藏着的东西交待清楚,也许我会好心的让人向三公主通禀一声,不然她何时才能想起你啊!”
萧璟桓轻笑:“我从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好心上!我只会威逼利诱!”
倪贰一愣,他还从未遇见过,人进了镜明司还敢这么嚣张的:“放肆!看来昨天行刑的人没吃饭,让你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萧璟桓直视陆湛:“陆司主,我藏的三百万两银子,只愿告诉三公主一人。若她不来,我宁死也不会说。”
不管是否是被陷害,想安然无羔走出镜明司,不脱层皮是不可能的,官字两个口,那不是说着玩的。
但要交钱免灾,也不是直白的交出去就能成事的,仍需好好谋划。
陆湛还未说话,倪贰却怕司主答应他,那他不就竹篮打水了么,于是断喝道:“是嘛,那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们镜明司的刑罚硬!”
“我嘴当然不硬!”萧璟桓道。
倪贰狞笑:“你知道就好!”
“可是,这是我唯一活命的筹码。你觉得我会交给你,任你宰割?”萧璟桓不慌不忙。
倪贰语塞,若是他,也会紧抓不放的。
“派人去禀告三公主,看公主怎么说。”陆湛清亮的声音响起。
倪贰一惊,忙道:“司主,这不妥吧!”
陆湛冷冷的扫过去一眼,真是蠢材!萧璟桓既然这么说了,若他们不去通报,万一哪天三公主知道了,她理论起来,说他们藏了本该属于她的银子,难道让他们赔她三百万两银子吗?
三公主可不会管他们有没有从萧璟桓身上抄到这么多银子,或者体谅他们把银两上交给皇上了。
她只会借机向他们索钱的,她可不怕镜明司!
倪贰在司主的目光下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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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卫何坞领命去请三公主,哪想到了公主府,却被门房告知并未回来。
他忙又派人四处打听,最后才知公主去了西源街。
他忙不跌的跑到西源街,听到院内响起的清脆宛转的戏曲之音,轻叹院门作了禀告。
却得了一老仆回复“知道了”,就没了下文,他在一旁默默等了两柱香的时间,暗想,这是三公主现任面首和未来可能的面首间的对垒,他可不好插手其中,他只需回镜明司禀明情况就好,还是由司主大人定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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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明司里,陆湛正在审讯别的犯人,而萧璟桓被他放在隔间,他能通过一个小窗口看到这边施刑的惨状,却不能听到对话。
这样的情形已经维持一个时辰了。
陆湛见何坞回来,想是有了结果,便放下手中证据,让人把犯人带走。
何坞等无关人员退下后,便上前小声禀告了情况,静候司主定夺。
陆湛听了,脸色没什么变化,他侧身对着那边窗口使了个眼神,郑寺会意,提着萧璟桓过来。
陆湛观察着萧璟桓的神色,他在这观摩了一个时辰的酷刑了,既不悲凉也不惊惧,真是个难得的人物。
他是觉得公主一定会来?!他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他倒要看看,他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反应?
陆湛清冷的道:“你重说一遍。”
何坞听见,立刻大声道:“回司主,三公主正在西源街听曲。”
话音一落,室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那放着烙铁的火炉中柴火爆裂的声音。
众人都静观着萧璟桓的反应,哪想他依然面无表情。
倪贰见萧璟桓没什么反应,想他可能不知道三公主跟西源街的缘分。
于是他不怀好意的笑道:“呀,原是去了西源街的戏子那处啊!萧璟桓,看来你这美貌也不过如此嘛!一点都比不得三公主跟那戏子的情份啊!”你的靠山没了,看你怎么办,哼!
萧璟桓听完,这才明白,所谓西源街那处是个怎样的所在。
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西源街那处,他万没想到,那处是他日后愤恨无力甚至感到绝望的存在!
但他现在不知道这些,只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之前恨她见色起意,结果她转眼就忘记自己,他一时间都理不清该喜该悲。
倪贰没看到萧璟桓大惊失色,心中不痛快,又道:“司主,咱们还是别打扰三公主了吧!她现在还在温柔乡里呢,怕是早把他给忘记了!”
陆湛沉吟不语,暗暗观察萧璟桓的反应。到了此时他面上也没露一点破绽,倒是很沉得住气。
至于三公主是临时起意,还是有蓄谋,倒不用急着下定论。
他勾了勾手指,在何坞耳边吩咐道:“你们在西源街等着,等公主回府后再做禀告。”
他很清楚,往往死刑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煎熬是在等待走向刑场的那个时候。
他想萧璟桓之前对自己的样貌肯定很自信,很笃定公主会来。
但现在似有了变数,那等待的过程,他一定很患得患失。
敢在镜明司威胁他,他从不是宽宏大量之人,他真想看看打碎了他骄傲自信的样子!
司卫何坞领命躬身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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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即使秦梓舒万分不舍,也到了离别的时候。
两人来到暗门前,秦梓舒欲言又止。
沈修逸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她。
秦梓舒张了张嘴,又停下,最后只道:“逸哥哥,若是以后你听到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可一定要信我啊!”
沈修逸笑笑:“皎皎,我什么时候不信你了?还值得你特意跟我说?”
秦梓舒抿嘴一笑,弯腰抱了抱他,过了一阵才松开他,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皎皎你到底瞒了我什么?沈修逸望着那扇已关着的门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贴身小厮知砚推门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沈修逸醒过神,回到案桌旁。他抬眼望去,见知砚并未上前将信递出,便知道是谁的来信。
他并不关心那人写的什么,而是直接吩咐道:“你去查查,最近三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知砚低声应是,但人却不肯走。
沈修逸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为难,无可无不可地问:“他信上说什么?”
知砚喏喏道:“老爷催你成亲呢!”
呵,沈修逸嘴上露出一抹冷笑,挥手让知砚退下。
他那个因他腿有疾,知他前途无望,便把他丢给祖父,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啊!
若不是他异母的弟弟快要成亲了,而他那父亲注重纲理伦常,他会给他写信吗?
毕竟长幼有序,有个未成亲的哥哥,说出去不好听,不然他会关心他的终身大事?
呵,终身大事!
他脑海中却又响起那年秋天跟袓父的一场对话。
乡下的院子里,袓父一边煮着清茶,一边道:“逸儿,你和喜宁是没有结果的。”
“祖父,我知道。”沈修逸艰难的吐字。
“逸儿,如果你只是普通的官员子弟,即使你有腿疾,都还有一线希望。可你是我沈延的孙子!袓父我一生教导学子无数,朝野上下有多少官员是我的弟子。他们遍布朝堂,再加上他们的联姻,这铺张开的网有多大你心里清楚的!
你是知道本朝皇帝的忌讳的!你是我的孙子,喜宁尚了你,比尚给六部尚书之首都让皇帝忌惮!到时候,为了皇权稳固,她能活着吗?”
沈修逸垂眸不说话。
当朝太袓起兵造反时,秦家家主有许多女儿,却只有一个幼儿。他的女儿们倒很多且精明干练,故燕朝建立的过程中公主们出力颇多。
至燕朝二世时,皇帝体弱,才智不显。其亲姐代为摄政,最后取皇位而代之,才有了当今圣上这一脉承继大统。
为防旧故事重演,之后几朝,公主是一点也不能插手朝政的。
公主可以骄奢淫逸,不管是抢人良田,还是夺人性命,都不算个事儿。
但只要有一点插手朝政的苗头,就什么都没了。
祖父语重心长:“我知道凭你的本事或能护着她!但因此而引起的朝野动荡和牵累到他人,这些代价你能承担得起吗?”
“祖父,我知道!”沈修逸声音哽咽。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一个胸无点墨,骄奢淫逸的公主是皇帝能接受的,但一个虽未明着拜师却跟着名满天下的袓父学得博古通今,有许多同门在朝堂的公主是绝不可以的。
所以,他不仅不能娶她,连让人知道她和他有关系都不行!
他只能想办法偷偷摸摸的见她!
沈修逸回过神,仰起头,静默不语。
等缓过那阵心痛,便拿起篆刀,在木头上一刀一刀的刻化起来。
木屑纷纷落上,那木偶的面容逐渐清晰,那是他心中描摩过无数回的眉眼。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晋江独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