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等闲之贝

90、赏灯

　　阿茂眼巴巴地看着父亲，俞立信笑道：“去吧去吧，原也想带你们去看花灯的，这下省得我费心费力了。”
　　阿茂狗腿地道：“阿爹你也去吧，咱们第一次在县城看花灯呢。”
　　俞立信拍拍阿茂的背取笑道：“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没见过世面啊，你们去玩吧，记得早点回来就是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阿青跳下椅子，紧紧拉着阿君的手不放，生怕被拉下。
　　凝姿看着满桌杯盘道：“你们去吧，我在家陪阿娘。”
　　方氏知道凝姿是不放心自己，懂事得让人心疼，宠溺地拍拍她的手道：“你阿爹在家，你放心，你和阿惟都去，看着阿弟阿妹，别让他们乱跑。”
　　转头就吩咐家里婆子丫头和小厮都去跟着，又叮嘱阿茂道：“别调皮乱跑，仔细拍花子的拍去，再也见不到阿爹阿娘了！这次如果谁不听话乱跑，以后就关在家里再也不让出门了，听到了没有？”
　　“阿娘放心，我们把撕王、知味观和红颜阁带上，打遍天下无敌手！”阿茂对三只狗的战斗力信心满满。
　　阿君恶趣味，把阿苗带回来的两只狗取了自家两个铺子的名字，当初听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阿茂笑得满地打滚，凝姿笑得捂着肚子直喊“哎哟”，稳重如方氏也笑得用帕子不停地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连俞立信听了也不适地咧咧嘴，阿苗却被这一家子笑得莫名其妙，不过一名字，铺子叫的，狗儿当然也叫的，有什么好笑的？
　　外面的人听了无不发笑，连连追问名字的由来，于是知味观和红颜阁名气越发家喻户晓。
　　阿君得意洋洋：“如何？广告就是要出人意表、直击人心！”
　　多少年了，总算做了一次老本行。
　　“胡闹！外面人挤人，万一狗伤了人你能负责吗？”俞立信斥道。
　　阿茂嘟嘟嘴，只得放弃。
　　刘氏怕吓着阿青，忙笑道：“阿姿你放心去吧，我在这儿陪你阿娘。”
　　方氏道：“我好着呢，弟妹你还是带着阿青去吧，阿青还小，哪能放心让几个孩子带呢。”
　　刘氏犹豫了下，想起俞立成的交代，遂坚持道：“我就不去了，灯会年年有，不稀罕。今晚我陪着你，阿青让阿红抱着，别让她下地跑就是了。”
　　又殷殷叮嘱阿青，阿青知是去看花灯，兴奋得两眼发光，自是连连点头，无有不应。
　　阿苗站起身道：“不用这么多人跟着，安家定是派了很多人，我带他们去就行了。”
　　方氏喜道：“如此甚好，有劳阿苗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步行往花灯街去，越往前人越多，渐渐的摩肩接踵，安家的护卫及婆子们把一行人团团围在中间，不让人挤散。
　　安景云跟俞峻惟背着手边聊边赏灯，安若云和阿君手拉手嘴里唧唧咕咕着，眼睛却四处乱瞄，阿苗抱着阿茂，凝姿和刘氏的丫头阿红轮流抱着阿青紧跟在阿苗身边，阿茂和阿青时不时地兴奋尖叫，两个粉妆玉琢金童玉女似的小孩子也引得看花灯的频频回头。
　　轮到凝姿抱阿青时，阿青看中了一盏兔子灯，兴奋地在凝姿怀里一蹦一蹦地要去够兔子灯，凝姿毕竟年纪还小，被她蹦得趔趔趄趄，安景云斜眼瞄见，紧跨一大步伸手把阿青挖过去，不小心碰到凝姿手臂，隔着一层薄薄的秋衫，那柔软温热的感觉令一颗心登时如脱缰的野马似的狂奔乱跳，浑身发热面红耳赤起来，也忘了说话，抱着阿青转身就往前走去。
　　阿苗心头很不爽，觉得好辣眼睛，这臭小子忒没教养，阿姿跟他很熟吗，把阿茂往脖子上一甩，“坐稳了。”
　　窜前一步从安景云手里一把把阿青抱过，嗡声嗡气道：“你自己都弱得跟小鸡仔似的，哪里抱得动。”
　　安景云瞪着自己空空的怀抱呆了一瞬，气得怪叫起来：“你才是弱鸡！”
　　你全家都是弱鸡，阿君默默地在心里替他续道。
　　俞峻惟忙安抚道：“让他抱去吧，阿青跟他熟，他抱着不会闹腾。咱继续说，我觉得前人中秋的诗从来是或颂月歌景或抒发情感，我家以前有一本古诗集，可惜后来家贫卖了，记得其中有一首，‘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你听，是不是独出心裁？”
　　安景云读书没灵气，偏极爱诗词，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催着俞峻惟再念一遍。
　　俗话说无巧不成书，还有一句话叫冤家路窄，顾天一自被禁足后又被顾巡抚接回身边狠狠修理了一顿，年后甫一开朝，皇帝即命顾巡抚巡查河北道五州，不放心把他放在溺爱的祖母身边，告诫一通后只得又把他送回老家来。
　　今天这么热闹的花灯会他自然不会错过，抬头四顾，目之所及可不是五彩缤纷的花灯，而是各色俊男美女，目光如蛇般在人海中游离穿梭，突然被蜂蛰了似的猛一回头，盯着一个高出众人一个头的小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男孩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花灯下星光璀璨，顾盼神飞，顾天一却越看脸越黑，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张脸他可牢牢印在脑中！
　　当即想也不想就要挤过去，他身边的小厮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在他耳边道：“我的八爷，你可别冲动。你看看他旁边的人是谁？我瞧着可象是安家的少爷小姐。”
　　小厮心里苦啊，顺着八爷被老太爷打，逆了八爷被老太太和八爷混和双打，别的少爷身边的小厮风光无限，八爷的小厮就是个笑话，换了一茬又一茬，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顾天一这两年被祖父修理得收敛了些，闻言住脚细细打量阿茂周围的人，这一看不要紧，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好转过脸来，眼珠子立刻沾上去拨不出来了：少女虽然陷在人群中看不出身材，但螓首蛾眉雪肤花貌，虽是妙目流转四顾，却无损其温柔婉约之态，在人群中如黑夜里的明珠似的煞是耀眼！
　　小厮见他偏着头眼珠一错不错，嘴巴微张，嘴角有一滴可疑的晶亮，身子无意识地随人流往前，眉头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麻烦来了！忙拉了拉他衣袖，陪笑道：“八爷，你看是不是安家的人？那咱们可惹不起啊。”
　　顾天一好不容易才把瞪出去的眼珠子收回来，“滋”地吸了一声，神情烦躁地踢了小厮一脚，他混是混，但能不能惹还是门儿清，否则在京城那个掉片树叶能砸两个三品官的地方，早被人削成片了，他祖父也不能容他独自在老家住——毕竟闽地偏僻，官儿比顾巡抚大的没几个。
　　“派人查查这个妞儿是哪家的，安家带过来的妞儿除了安若云没别人了。”
　　小厮苦着脸答应着。
　　心里苦是苦，动作却不敢慢，不过五六日就把俞家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一一回禀，顾天一大喜，手上折扇重重拍向小厮肩膀：“小小文书的女儿竟然如此美貌，真是天注定是我的人啊，哈哈。你叫上两个人，尽快把她弄进府。”
　　小厮被拍得矮了三寸，苦着脸道：“爷，八爷，咱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人手也不够，万一事不密被人知道，老太爷、老太爷临行前可是说了，再有下次要把你关一辈子，八爷，你三思啊，咱还是找人牙子，买几个绝色丫头来吧。”
　　顾天一龇了龇牙，瞪圆眼睛一脚把小杌子踹飞，怒道：“人牙子？你唬弄我呢吧，都买了几次了，哪有什么绝色？没那小妞儿我饭也吃不下，我要生病了你就等着被老太太打死吧。”
　　“八爷，那妞…那姑娘的爹只是个文书，虽说有功名也只是秀才，还是才从乡下搬到城里来的，要不八爷你给个面子，把她抬进来当个小妾，再给些银子，想来那家人必定千肯万肯，老太爷也不得怪你，你说好不好？”小厮不敢卖关子了，忙把想了几天的主意献上来。
　　顾天一愣了愣，抬个妾自己也做不了主啊，不过管他呢，先抬进来再说，乡下人哪懂得妾和通房的区别，自家丫鬟过得都比他家强，抬进一个，后面两个小的还离得远吗？想得眉开眼笑，手中的折扇一下一下拍向小厮的肩臂，小厮在“啪啪”声中一节一节地矮下去，“好！还是你机灵，就这么办！双寿，你去找桃儿领十两银子，就说我赏你的。再领二十两银子…，嗯，他家姐弟几个实在美貌，该隆重点，领一百两银子，两匹上等笼烟锻，两匹大红绉纱，啊不对，妾不能穿大红，那就粉红绉纱，粉红佳人，哈哈哈，太妙了，再去请个好媒人，正正经经上门提亲，别轻慢了。”
　　双寿应了一声，忙跑了。再不跑，肩膀该废了。
　　找桃儿领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及布匹，去街上挑了个口碑最好的陈姓媒人，给了五十两银子，布匹他不敢私吞，都让陈媒人带去当聘礼，承诺事成后给三倍谢媒钱，有这好事陈媒人哪有不应的，喜滋滋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