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等闲之贝

81、救人

　　俞立信按轻重缓急拟了一份救灾措施及急需物资清单，呈给安沭明参详，安沭明看完眼前一亮，拍案赞道：“至诚果然有才！咱们核计核计，好好安排人手物资……”
　　一边大量购置油布，把筹集到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去灾区，一边安排衙役敲锣打鼓地宣传号召民众捐钱捐物，一边找钱庄借钱购置救灾物资，多管齐下，灾民的生活总算有了保障。
　　俞立信亲自跑了几个受灾乡镇查看灾情，发动当地青壮年出工出力自救，一一安排妥帖，饿了就吃一些自带干粮，向村民讨些热水，村民们看到他们皆长揖谢恩，俞立信从不肯居功，说道：“这是县尊大人爱民如子，不忍看你们受冻挨饿流离失所，连夜多方筹措粮食衣物，派我们下来救济，你们保重身体，今年多种些粮食出来就是对县尊大人、对皇上最好的感恩。”
　　这些话传到安沭明耳中后，俞立信在安沭明心中的份量又重了几分。
　　这天俞立信又带着两个衙役到受灾较重的一个偏远山村平和村察看灾情及救灾物品发放情况，三人把马匹寄在山下，背着简单的行囊，雇了一个向导带路。
　　沿着一条时而陡峭时而平缓的羊肠小道一路前行，暴涨后湍急的溪水汹涌怒吼，或远或近总不离视线，淹没两岸不少农田，偶尔甚至还有小型的泥石流，泥沙夹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奔涌而下，訇訇隆隆，好象无端发怒的野兽，让人胆战心惊。
　　两个衙役是城里长大的，走得两股战战，气短心虚，突然走在最后的小个子衙役罗三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啊”地大叫一声，滚下溪水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跟块破布似的被汹涌的溪水裹挟着翻滚而去。
　　俞立信、高个子衙役张炎、向导眼睁睁看着小个子衙役被水冲向下游，三人呆了一瞬，急急往前追去。
　　向导高喊：“抓住树根！抓住树根！”
　　不知是向导的喊声提醒了还是运气好，罗三在溪流拐弯处被冲到对岸边，伸手乱抓，恰好抓到一根手臂粗细的树根紧紧抱住，俞立信大喊：“罗三别松手！我们来救你！” 一边快速打开包裹，拿出一捆粗麻绳，抽出一头，紧紧绑在自己腰上，“你们抓紧绳子，一点点放长，我下去救他！”
　　张炎一把拉住俞立信道：“俞先生，不可！”
　　安县令有多看重俞先生他是知道的，要是俞先生出事，他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俞立信甩掉他的手，命令道：“快拉住绳子！”
　　向导知道水流的冲力有多大，落水的人坚持不了多久，二话不说，拉起绳子就往自己腰上绕了一圈，道：“俞先生你小心一点，我一定能拉住你。”
　　张炎无奈，只得跟着向导一起尽全力拉着绳子。
　　俞立信小心地走进溪流，立刻被水冲得仰天摔进水中，呛了一口水，反身一手抓住腰上的绳子，一手拔拉着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块站起身，稳了稳，弓着身子面向上游，借助石块一步一步接近罗三，眼看着就到身边了，不料罗三手一松，一下子又被急流冲走。
　　岸上两人急得要跺脚，手上却丝毫不敢放松，随着俞立信一步一步往下游去一点一点地放着绳子，也是罗三命大，冲下二三丈远就被卡在两块交叉而立的石块中间，俞立信心中一喜，更加小心地接近，借助石块站稳脚，用绳子把两人紧紧绑在一起，岸上两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岸上拉，终于把水里的人拉到岸边，向导喘着粗气道：“我稳着绳子，官爷你去把他们拉上来。”
　　张炎小心地靠近岸边，一手抱着树干一手拉住俞立信的手，咬着牙拼尽全力往上拉，俞立信抱着罗三，艰难地爬上岸，就再也没力气起身了，张炎哆哆嗦嗦地膝盖一软也摔倒在地。
　　向导来不及解下身上的绳子，跑到三人身边，把俞立信和罗三解开，伸手在罗三鼻子底下试了试，心底一颤，摇头叹气道：“唉，没气了。”
　　这才解下自己身上的绳子，跑回去把三人的行李抱来，打开行李包，取出一套衣裳道：“官爷，你还得受累，咱们得给俞先生换衣裳，这天冷着呢，会冻病的。”
　　俞立信歇过一口气，听得“没气了”三个字，忙强撑着爬起身跪在罗三身边，扒开他衣裳把耳朵贴在胸膛上听了听，没有心跳，急忙跪直调整姿势，做起CPR来。
　　张炎和向导目瞪口呆，见鬼似的看着俞立信折腾罗三，一会快速按压胸膛一会捏住鼻子往嘴里吹气，不敢吭一声，隆隆的急流声仿佛也远去了，天地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罗三眼皮轻微动了动，无力地咳了起来，向导扑上去跪在罗三身边，激动地语无伦次：“官爷活了？俞先生把这位官爷救活了？！”
　　俞立信一口气泄去，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只觉全身每个关节都在疼，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全身有这么多肌肉存在，身上的热量渐渐消散，湿衣裳贴在身上冷得直哆嗦，却不愿爬起来换衣裳，只想就此睡下去。
　　向导和张炎激动过后，总算回过神来，取出干净厚实的衣裳服侍两人换了衣裳，俞立信也缓过口气，接过向导折的树枝拄着，向导背着罗三，张炎背起行囊，因离平和村不太远了，一行四人慢慢地继续前行。
　　走走停停，五六里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
　　村口平家祖祠，村长平启胜正在发放救灾物品，村民们闹闹哄哄的挤成一团，平启胜喊道：“别挤别挤，喊到名字的来领！衣裳给受灾户，粮食受灾户每人多领十斤，其余按人口，家家都有份！”
　　人群里有人喊道：“我们不看着，谁知道谁多领了呢！”
　　平启胜气得走出祠堂大门，站在台阶上沉声道：“谁在胡说？这是县令大人恩赏给大家伙救命的粮食衣裳，我有几条命敢不公平分发？祠堂狭窄容不下太多人，既然有人不相信，那这样吧，领到东西的人先不要走，待分完了大家伙互相看看，可以吧？”
　　转身欲回去，瞥见路口一行四人转过弯朝这边走来，形容虽狼狈，打头一人穿着却与上次押运救灾物品来的人一样，是官爷！
　　平启胜机灵灵打个冷战，脸色煞白：不知刚才的话有没有被官爷听去？听去多少？心里已经把刚才喊话的村民按在地上暴揍了无数下。
　　强压下心里的忐忑，挤出笑脸小跑着迎上去，回头喊几个青壮：“快来迎迎官爷！”
　　一听官爷来了，村民们瞬间鸦雀无声，几个被点名的青壮上前接过罗三背着，又有人不由分说背起俞立信，前呼后拥地进了祠堂，马上有人递上热茶，四人喝着热茶，平启胜上前作个长揖道：“小的是平和村的村长平启胜，请官爷喝口热茶歇歇脚，再到寒舍用些粗食。”
　　俞立信见罗三蔫蔫的脸色煞白，颔首道：“这位罗爷有些不适，劳烦平村长叫人背去你家休养，不知村里有大夫吗？若有请大夫给罗爷把把脉，开些药吃。”
　　平启胜不胜惶恐，忙拱手道：“不敢说劳烦，几位官爷千辛万苦到我们村来，我们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马上就安排两个青壮背起罗三，自己来让着俞立信、张炎等出门。
　　俞立信让张炎跟着去照看罗三，交代道：“你让大夫也看看罗三的肋骨，我怕我手劲没拿捏好，伤了他。我留在这儿看看情况，咱们时间紧，还有两三个村子没去呢。”
　　张炎应了声，跟着走了。
　　村长听得俞立信要留下，只得安排自家二弟三弟回去安置罗三、张炎，自己则跟在俞立信身后。
　　这里向导终于忍耐不住，激动地对村长道：“平村长，那位官爷刚才在路上落水了，救上来都没气了，俞先生把他救活了。”
　　平启胜弓身到地长揖道：“多谢俞先生！官爷们为了我们这些贱民贵躯踏险，若是官爷在我们村路上出事，我们村人一辈子心里难安啊。”
　　虽然不是他们村的责任，但谁知道县令大人会不会迁怒，从此不给他们村恩赏了？
　　“平村长你不知道，是我亲自探的鼻息，那位官爷真的没气了。”向导见平村长这样，知他心里感激是真，死人能救活却是不信的，急得手脚乱比道，“后来俞先生这样这样，就救活了！”
　　向导边说边不安地瞄瞄俞立信脸色，这种活死人的神仙手法都是独门秘技，万一俞先生发怒怎么办？甚或县令大人知道他泄密把他抓起来怎么办？可是他一想到去年才五岁的长子那从河里捞起来湿淋淋冷冰冰的身子，心就象被一个尖爪攥紧似的又痛又闷，抱着万一的指望，若平村长跟他一起求，或许俞先生能善心大发，教他这一秘技，就能救活每年都会发生的数个溺水孩子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你们好，中秋过得好吗？对不起断更了好多天，今天三更，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