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等闲之贝

113、第 113 章

　　李元懿深深一揖，声音微哽道：“儿臣不孝，累父皇母妃挂念，儿臣唯愿父皇母妃万寿无疆，让儿臣能常常伏侍父皇母妃膝下尽孝，此生无憾矣。”
　　直起身子时眼圈微红，郑贵妃眼圈也红了，她只生得一个儿子，儿子出宫开府后膝下空虚，深宫寂寞，深夜辗转反侧间倍想儿子，可是皇家的儿子哪能跟平常人家一样，想见就见的，儿子遇刺受了重伤也无法出宫探视，今日皇帝突然宣她一起出宫看望李元懿，她明知事情没那么简单，却敌不过思念顺水推舟跟着来了。
　　“懿儿重伤初愈，别站着了，你也坐吧。”
　　“爱妃说的是，懿儿坐吧。”
　　“谢父皇母妃。”李元懿躬身谢过，在下首酸枝木圈椅上坐下。
　　这就把身后的李君实露出来了。
　　“咦，那可是实哥儿？”
　　李君实长揖见礼，开心地道：“君实叩请皇伯伯安，贵妃娘娘安。好久没见了，皇伯伯和贵妃娘娘还跟我小时候一样，一点没变。”
　　李君实自跟李元懿生活后，时常跟着李元懿进宫给皇帝、贵妃请安，他嘴甜不怕生，颇得皇帝贵妃喜爱，九岁以后李元懿才不带他进宫了。
　　皇帝愈发喜悦，笑道：“实哥儿平身吧，听说你也跟着你五哥上阵杀敌了，果然英雄出少年，不坠我李家祖宗之箕裘。”
　　这是极高的评价了，李君实忙躬身回禀道：“君实不敢当皇伯伯此赞，是五哥亲自上阵，指挥得当，英勇无敌，方能克敌千里，杀得回纥汗俯首称臣，再不敢犯边。可是，可是，”声音哽咽了，举袖擦擦了眼睛，“回纥汗人奈何不了五哥，咱自己人却差点害了五哥性命！”
　　流着泪上前按按李元懿右胸：“伤在这儿，幸亏穿着护胸甲才不至于伤及肺腑。”
　　李元懿拍开李君实乱戳的手，轻声斥道：“小九！别胡来。”又陪笑对皇帝郑贵妃道：“父皇母妃别听实哥儿胡说，伤得不甚重，已经好了，没事了。因我这伤让父皇母妃伤心，是儿臣不孝。”
　　皇帝被这话引得又伤心又愤怒，又怀疑李元懿假伤栽赃李元祥，又怀疑太医被人收买诬陷李元懿假伤，心中百般滋味难言，面色一黑，沉沉地看着李元懿不语。
　　钟职立即道：“皇上挂念滕王殿下伤势，贵妃娘娘更是寝食难安，若不亲眼看看殿下的伤势，如何能放心回宫？”
　　李元懿无法，只好动手解腰带，桂月忙上前帮忙，拉开衣襟，只见白皙的胸口伤痕累累触目惊心，右胸一个茶钟大的伤疤中心凹陷，左右各向外伸展出一指长的整齐切口，整个伤口皮肉翻出，虬结扭曲极是可怖，皇帝被吓了一跳。
　　“啊！”
　　郑贵妃更是吓得喊出声音，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难言：“可怜的懿儿，我可怜的懿儿……”
　　李君实急忙上前把衣裳从左臂剥下，露出左臂上更大更狰狞的伤疤，对皇帝道：“皇伯伯你摸摸，这伤疤很硬，天气热了会痒，冷了会痛，可难受了。”
　　皇帝微微颤抖着伸手摸了摸左臂伤疤，触手凹凸不平粗糙僵硬，显然已长不出肌肤来了，心下恼怒更甚，懿儿出生入死平定北疆，回来后不邀功不结党，孝顺知礼，可恨这些狗奴才坐享京城，竟敢暗示他懿儿是假受伤！又想到这么好的儿子是自己生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龙生龙凤生凤，虎父无犬子，古人诚不我欺也！眼角瞥到郑贵妃泪水还在不停地滚落，嗯，郑贵妃这个才女的肚子也很重要，回头让钟职打听一下，京城有名的才女也给懿儿赐一个。
　　李元懿恭敬地送走脸色阴晴不定的皇帝和伤心的郑贵妃，一颗心才算彻底放下，丝毫不知皇帝暗搓搓要塞给他一个才女，现在天气寒冷，胸口的画，不，伤疤，且不急着洗，多放几日以防万一。
　　用过晚膳后叫来李君实细细地问阿君的来历，李君实不再隐瞒，一一道来，李元懿哈哈大笑，“你这小子心眼不少啊，从前为什么瞒着我？”
　　李君实理直气壮道：“五哥你事情那么多，这点小事怎么能占用五哥的时间呢。再说我不是怕说了那些画是个小姑娘画的，五哥你不相信，不肯把画送给皇伯伯嘛。现在五哥你眼见为实了，我自然就都告诉你了。”
　　“哦？敢情五哥在你眼里就这么肤浅不学无术，画的好坏都鉴定不出来？”
　　“不不不，我不是这意思，是我以小人之心度五哥君子之腹，五哥千万别误会，五哥英明神武，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停！拍马屁也没用，你说实话，是不是喜欢那小丫头？”
　　“呃，呃，没、没有……，我还小呢，没想这些。”李君实脸红脖子粗地否认不迭，“五、五哥，那丫头还小……”
　　“没有就好，就你那父王，你将来的妻子如果没有家族撑腰，在后院立不了足的。”李元懿满意地欣赏李君实的窘态，拍拍他头顶淡淡地道，“你要是喜欢，过几年可以把她收在身边，这也是为了她好，她…毕竟出身摆在那里，根本不知你家后院的复杂，目标小了才保得住她。”
　　**
　　时间倏忽到十月底，阿君在京城的第一个铺子饭馆“知味观”已开业十多天了。
　　为了低调，京城没有的标新立异的东西暂时不能卖，阿君经过市场调研，发现京城人大都豪迈直爽，有钱人多，爱呼朋唤友在外吃饭喝酒，高兴了还唱歌跳舞，就决定先开一个饭馆，大厅设一个跳舞场，让几个水平高的卖唱女免费进来卖唱，又值严冬季节，以火锅打入市场，开业第一个月菜金八折，果然迅速占领市场，顾客盈门，听松和凤居两人京城又熟，又是值得信任的，阿君只要指点指点就行，并不象以前那么累。
　　此刻阿君一身皂色长衫，一头柔软的青丝用一根竹簪绾在头顶，脸色黝黑，毫不起眼，坐在知味观二楼一个临街包厢“桂阁”中，与李君实面对面围着一个小火锅悠闲地吃着，李君实唠唠叨叨兴奋地介绍着京城各样景致及人情世故。
　　“……京城好玩的地儿多着呢，现在我有空了，我带你慢慢玩去。我跟你说，我五哥有个园子，是皇上刚赏他的，就在城内，极大，景致极好，夏荷秋菊冬梅，春天就更多了，繁花似锦，京城人人以去赏过景为荣。等下头场雪的时候我请你去赏梅，我多带几个小厮，让他们收集梅花上的雪来烹茶，你没见过雪吧？嗯，所以你不知道，用梅花上的雪烹的茶有一股特别的清香，你一定得尝尝才行。还有，你如果想作画，我那天也带画具来，你什么都不要操心，安心赏梅赏雪品茶就行。阿君，你会不会嫌弃小厮太粗鲁了？我没有丫头，到时候我找五嫂借几个会烹茶的丫头来收雪，你说好不好？”
　　阿君微笑道：“谢谢你小九，不过我一家刚到京城，还不好这么大张旗鼓地闯进京城人的眼里，目前还是低调一点为好。等以后吧，以后你再请我去赏梅品茶。”
　　李君实正要再接再励伶怂恿阿君，门外楼梯上传来“咚咚咚”大踏步上楼梯的声音，一个粗浑的声音高声大嗓地道：“我跟你说，你别看这家饭馆才开张，没名气，这里的火锅真正的好吃！你不知道火锅吧？今天你不要客气，尽管点，保管你吃了还想来，哈哈。”
　　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回应道：“那我今天有口福了，就不客气了，你别明天酒醒了又心疼，寻借口来找我打架。”
　　“你这鸟人，我老林是这种人吗？今天咱们不醉不休，看谁先趴下。”
　　“哈哈，只不知这家的酒如何。”
　　“酒嘛，还行，没火锅好。嗳，我说你有没有觉得这家酒楼的名字很搞笑？居然他娘的和一条狗同名，等会咱们看看有没有狗肉，来一个狗肉火锅，冬天暖身子哈哈。”
　　“知味观，这名儿取得不错啊，狗取这个名儿就有点搞笑了，想来是哪个不学无术的，看人家名字好听就给自家的狗盗用了吧。”
　　“你胆子很肥啊，敢说九爷不学无术，九爷的狗可是先叫这个名字的。”
　　“啊？你想害我啊，这跟九爷什么关系？你认识那条狗？”
　　“哈哈，对了，你不住府里，难怪不知道，咱九爷的狗就唤做知味观，还有一只更搞笑，叫什么红颜阁，哈哈，搞笑吧？来来来，咱们去凌霄阁吧，这包厢的名字真他娘的好听，这花儿也画得真他娘的好看，哈哈，不错不错，再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狗肉就更好了。”
　　“这里面挂的画正与包厢名对应，倒也别致，要么这个酒楼主家是个雅人要么就是请了哪个雅人帮取名字，要教林兄失望了，想来是不会有狗肉卖的。”那个清朗的声音忍笑说道。
　　“哇哈哈哈，搞不好这个饭馆是九爷的狗开的？”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