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日君再来》等闲之贝

103、第 103 章

　　李明鹤、朱见明只当皇帝那声“哼”是同意了，派人死死盯着来济。
　　来济无法，正要打发人去请二皇子的岳父、中书舍人牛正卿来商量，想了想，令人备马，亲自去牛府。
　　刚打马冲出府门，眼角瞥见盯着他府门来不及隐藏的几个身影，忽然福至心灵：皇上说了“准备最好的药材火速送去” ，与其自己花巨资采购药材，不如发动各位大臣尤其是四皇子一系的人捐些珍贵药材快马送去给五皇子用，既省了大笔银子，也给其他人表忠心的机会，皇上应该也会满意些许，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想到就做，来济也不去找牛正卿了，拨转马头回府，草拟了一份捐药材动员书，“五殿下遇刺，命在旦夕，圣心忧甚。济亦寝不安席食不甘味，今奉圣命筹措珍稀之药以救五殿下”等等，言明会呈皇上过目，令人誊抄多份，往几位主要大臣家及二、四皇子系官员家送去。
　　然后又把自己关在书房琢磨自家献什么药材合适。
　　耳边响起皇上那句“准备最好的药材火速送去”，御药房已经送药去了，哪还有比御药房更好更全的药材？自己拿出什么才称得上“最好的药材”？家里有什么是皇上看得上眼的“最好的药材”？难道是那个宝贝？一想到那个宝贝，来济就嘴里泛苦，那个宝贝已经传了一百多年，难道自己真要把祖宗舍不得用的宝贝给糟蹋了？皇上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来家有这宝贝？要不要献出来？唉，当初太祖皇帝赐给先祖时皇家定有记载，皇上稍一查就知道了。
　　“唉！”来济重重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得当这不孝子孙了，“唉！”来济又叹了口气，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为了鲁王，为了来家未来，舍就舍了吧，将来，将来机缘来了，也许还能再得一个呢，唉！
　　如来济所料，虽然他只送了有代表性的几家，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收到了满满三大车的珍稀药材，世所罕见的香血灵芝就有二枚！除了来家的一枚，另一枚是朱见明献的，装在精致的白玉盒子里，盒盖雕琢得薄如蝉翼，里面的香血灵芝清晰可见：厚重的肾形灵芝泛着紫红色的金属光泽，上面辐射状的深深皱纹和细微绒毛分毫毕现，若是阿君在这儿看到，经过假冒伪劣洗礼过的她第一反应肯定是：假的！明显是木头雕刻后喷上钢琴漆嘛。
　　除了香血灵芝，还有八枝五百年以上的人参，俗话说“七两为参，八两为宝”，八两即是百年以上，这八枝人参个个重在十二三两以上，长度总在三尺以上，都用珍贵的老花梨木盒盛着。
　　不论是盛着人参的盒子还是香血灵芝的玉盒，都在正面或雕刻或贴老旧黄纸写上“XX年御药房药王堂谨制”，底部贴一张老旧黄纸，纸上写有“宫廷御药千年人参”、“宫廷御药香血灵芝”，侧面另贴一张新纸，上写“五殿下吉详，臣XX谨献”。这些极品药材原先都是皇家之物，赐给有功之人或家有80岁以上老人的大臣家的。
　　来济自己带头捐了一枚香血灵芝，果然引出了这些至尊药材，最后收到满满三大车的药材，来济底气壮多了，令人登记造册，誊写成四份，一份送进宫呈御览，一份随药材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去五皇子处，一份公示，一份自己留底。
　　却说离京城一千多里的骆亭镇，小小的骆亭镇被满脸煞气的士兵重重包围，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五皇子仰面躺在镇上唯一一家客栈的上房里，脸色煞白呼吸微弱，最擅外科的太医署医令金医令坐在炕边一张四方凳上，闭着眼睛细细地为五皇子切脉，良久才轻轻移开手，无声地叹了口气，颇为沉痛道：“五殿下脉浮部虚大，如羹上之肥，久按如鱼翔虾游之状，乃脏腑之气久已空虚。”
　　屋中另几人倒吸口气，皆问：“可是真脏之脉？”
　　金医令不言，微微颔首。
　　站在五皇子炕侧的李君实双眼通红，不耐烦地道：“各位大人不要调书袋子，只说要不要紧，能不能治吧。”
　　金医令心中叫苦，口齿沾连支吾道：“五殿下大脱血，伤甚重，乃有此脉息，老夫等自当竭尽全力，九公子放心，五殿下吉人自有天象。”
　　李君实抬袖擦擦眼睛，眼泪不止反流得更凶了，哽了一声，才缓缓作势欲跪道：“恳请各位老大人救五哥！五哥、五哥和我都感各位老大人大恩！”
　　金医令急忙拉住，抖着白胡子道：“九公子切不可如此，老夫等奉圣命而来，焉敢不尽力而为？不敢瞒九公子，五殿下脉相凶险，老夫等得看看五殿下的伤势才能下药。”
　　李君实掏出手帕用力按住眼睛，点点头，轻轻揭开被单一角，露出五皇子包扎着白色纱布的左上臂，稍稍退后一步，金医令上前，小心翼翼地一层层慢慢解开纱布，待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厚厚的药膏混着血突兀地展露出来，在场所有太医皆倒吸口气，这伤口也太大了！
　　李君实恨声解释道：“刺客用的是有倒刺并开了血槽的箭，拔不出来，血流不止，军医们只好挖开皮肉取出，胸口也是如此！”
　　金医令取出一只小小浅勺，在伤口边沿轻轻刮少许药膏送到鼻端闻闻，又用手指沾点送到舌尖尝尝，点头道：“药用的是对的。”
　　取出新纱布把伤口重新包扎起来，不料刚缠上一圈，稍稍用劲正准备缠第二圈，不知怎得手肘一麻，手指尖碰到伤口，五皇子大叫一声，猛地坐起，右手一掌击出，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轰然倒下，李君实急扑上去抚着五皇子尖声大叫：“五哥！五哥！你怎样了？军医军医！快来救五哥！”
　　话音未落，一名粗壮的军医背着医箱踏着话音冲到五皇子床前，温声道：“五殿下，卑职给你包扎。”
　　一边打开一瓶烈酒，取出纱布沾上酒给五皇子清洗伤口，麻利地涂药、包扎，再用烈酒给五皇子擦擦太阳穴、手心脚心，整套动作一气呵成，五皇子似是又陷入昏迷，一动不动任军医施为。
　　金医令毫无防备，骤然被击倒在地，又被五皇子吐的血洒了满脸，懵头懵脑，大约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病人，抖着手抖着唇不知该如何是好。另几位太医扶着金医令也是一脸懵，在酒香四溢中呆看着军医处理伤口。
　　军医转身对着一群太医躬身道：“各位大人见谅，五殿下虽昏迷着，警惕性却不减，不容生人靠近。大人受惊了，请随卑职下去梳洗，往后请大人们在一旁指导，卑职动手如何？”
　　来济派的人赶着三大车药材，换马不换人，日夜急驰，终于在第七日傍晚到达骆亭镇。没办法，虽然号称八百里加急，但马车跑不快啊，每天二百里已经是极限了，累趴了好多车夫和骏马。
　　明亮的烛光下香血灵芝在温润通透的白玉盒里闪着幽幽光芒，五皇子滕王李元懿腰下垫着厚厚的大迎枕靠在炕头，刀刻斧削般冷峻深邃的五官满是喜悦，用右手轮着举起香血灵芝和肥壮的千年人参端详，抬起赤红的双目看着李君实低语道：“小九，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香血灵芝，来，你也看看。”
　　李君实接过精致的白玉盒子，认真地端详了端详，又举到烛火下细细地看了，疑惑道：“五哥，香血灵芝就长这样吗？做得这么精致，别是假的吧？盒子倒是不错。”
　　李元懿“呵呵”地低笑起来，道：“你这个小傻子，你要是在别的地儿看到这香血灵芝，不定真会闹出‘买椟还珠’的笑话来。五哥教你吧，”李元懿遂细细地说起香血灵芝来，“这香血灵芝因其形如肾，又均是墓中所长，故又称“墓中肾”，初出土时大如成人拳头，其色如血，幽香隐隐，故名‘香血灵芝’，晒干后缩小如婴儿拳头大小，具有抗衰老、保肝脏的神奇药效，甚至传说可返老还童。
　　据记载，其生长的环境极特殊，须是相思木做成的棺木腐烂后才能生长，但不是所有的想思木棺木腐烂后都能生长香血灵芝，发现香血灵芝的棺木所在地、温度、湿度各不相同，毫无规律可循，除了盗墓贼和香血灵芝采摘人，一般人谁也不会为了不一定存在的香血灵芝去掘人祖坟，致祸及子孙，故香血灵芝珍贵之至，极为罕见。
　　光难以发现就令其有价无市，偏其性又最“厚朴”，成熟后若未被及时采摘，其药效即反哺所生长的周围环境，令周边树木繁盛、鸟兽孳育，墓地风水渐盛，荫及子孙，其自身在这过程中渐渐萎缩至无，幸而这一周期可长达二三十年之久，还能让人采摘一二。这是唯一一点已知的香血灵芝的共同点，采摘人往往就是通过这一特点来寻找香血灵芝，所以药效达到顶点的香血灵芝更是可遇不可求，唯皇家可用可藏。也是因这一特点，香血灵芝不能用任何木器，必得以上好的玉器密封盛装。来、朱两家祖上均是我朝开国功臣，这两支应是太祖皇帝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