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鬼》河烟

1、酒吧小谈

　　太冷酒吧。

　　情景自然是觥筹交错，几个男人推杯换盏。话题也无非事业，女人，还有过往。胡雍江把果盘里的苹果块吃了个尽，其他的水果一动不动。他其实有些烦了，但是这胡吹海谈显然没有要结束的样子。

　　“你们说我怎么把甄笑春追到手啊，这都三个月了，连个小手都没摸着。”说话的是陈立，这太冷酒吧，想当年他出了一半的资。最近他对这个叫甄笑春的女孩子很上心，每天上下班车接车送，衣服包包也没少送，甚至拉下脸来努力扮演真情男闺蜜的角色。但是对方对他依旧不冷不热，爱搭不理。

　　“这甄笑春有什么魅力啊，把你迷成这样改天带出来给哥几个瞧瞧。”宋珏呷一口啤酒，伸手去摘陈立的眼镜“让咱们看看到底是那妞儿风姿秀逸，还是你小子眼镜改换了啊。”

　　陈立听到这话急了，伸手打宋珏伸过来的手，“你他妈，肤浅，太肤浅了。看女人怎么能只看外在呢。”随后又伸手端起一杯酒“你瞧瞧咱们胡总的女朋友，她算个美人吗…”黄广莫抬眼看了一眼胡雍江，然后一个劲给陈立递眼色。

　　胡雍江果盘最中间那粒葡萄，已经被他用银针刺了三个洞。但此刻，他却一声未吭。

　　宋珏笑谑道“哟，咱们老陈会看内在了呀，你说说，你倒看见啥子啦”

　　“关你屁事”陈立道。

　　“兄弟我就是提醒你一句，别他妈栽女人手里。好赖不分啊你。”宋珏拿起瓶子，把陈立面前的酒重新斟满。

　　“得了吧，你要为我好赶紧想办法帮我把小甄追到手。”

　　“广莫还有你，我知道你鬼点子多，作为兄弟，你不能看到我一个俗家弟子死在尼姑庵前啊。”

　　“我知道了，栗子你少喝点，越说越没谱了。”黄广莫斯斯文文的，骨子里却透着一股子精明劲。

　　“你就说，兄弟这忙你是帮还是不帮，老胡还有你，你说你们帮还是不帮我？”陈立的酒劲上来了，这几句像极了中学时他们几个跟外校人打架，陈立问的话。

　　胡雍江笑笑“我们能怎么帮你，还能把那个什么春娶回家不成？”随即，又摇摇头，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不成不成，就算娶回去也不行，古人不是说了么，春色满园关不住。”

　　宋珏大笑，“老胡，你什么时候这么有文化了”

　　陈立青了脸，尽管他读书少，这句诗后半句他还是知道的。

　　“行了，美鑫还在家等我。我该回去了。”陈雍江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别呀，这才哪到哪啊”宋珏道。

　　“宋珏，你让他走吧，嫂子在家等着呢。”黄广莫推了推眼镜，适时的说出这句。

　　“这小子嘴官司赢了就跑路，还是有个女朋友好啊，得了，让他走我们继续。”若说喝酒，最喜欢喝的就是陈立，好巧不巧，酒量最差的也是他。

　　胡雍江已经乘车在回家的路上。

　　太冷酒吧里的谈话仍然进行着。

　　┄

　　胡雍江的女朋友叫何美鑫。陈立那句“你瞧瞧胡总的女朋友算个美人吗”其实是不无道理的。

　　论美，何美鑫不算姿色平庸，但确实扔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好在胡雍江从来没有把她扔进人群里，一直把她带在身边。都说山水养人，人是更养人的，这几年何美鑫好像出落的更漂亮些了。

　　但弟兄们想不通的是，老胡为什么找了这样的一个女人，并且还把这个女人带在身边这么多年。宋珏曾说“何美鑫，一听就是个没心肝的女人。”当然这样的话必然是不消得让胡雍江知道的。

　　但陈立，宋珏，黄广莫都觉得，老胡是知道他们不喜欢何美鑫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老胡的女人，不是他们的。再多的旁人看着不顺眼，抵不上自己一句我喜欢。

　　酒过三巡对这几个男人是不够的，现在大概是酒过三十巡了。陈立早已醉的不成样子，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宋珏问黄广莫“你真觉得老胡就认定那么个女人了？”

　　“我觉不觉得有什么用，五年了，他们分开过吗？”黄广莫答道。

　　宋珏感慨“这女人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堪比当年张文是啊。”

　　黄广莫听得一头雾水“张文是那本书里的？我只知道柳如是。”

　　“老黄啊，你不是读书读傻了吧，哪本书里的，你真是笑死我了。”宋珏笑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随即正了正衣领，严肃答道“要说书里的好像也没毛病，不是有个蒙古公主说过吗，青春是一本太仓促的书。”

　　“少装正经，讲清楚点。”黄广莫白了他一眼。

　　“偏不告诉你。”宋珏挑挑眉笑道。

　　“宋美玉你说你，一天到晚操心别人的事，你能不能操心下你自己？”

　　宋美玉，这是黄广莫给他的称呼。他也乐得接受“老黄啊，你这是夸我呢。”人家叫他一声美玉，他还人家一句老黄，这大概是黄广莫这辈子最赔本的买卖了。

　　摇落深知宋玉悲，风流儒雅亦吾师。宋美玉这名字不好，一来太娘，二来未免太悲了些。但是想想这句诗宋珏又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占了黄广莫那个书呆子的便宜，平白捡了个老师做。

　　宋珏听到这个称呼就想到宋玉是不无道理的，他自视甚高，别人更是把他捧了天上去。论容貌，论才情，说他是宋玉第二也不算夸大。但这人绝对不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品格，他这脾气，活脱脱一块石头，还是茅坑里的一块石头，又臭又硬。

　　自从黄广莫认识宋珏，从来没听说过他谈过自己的感情，更没听过他谈自己。有些人是不屑谈感情的，有些人则是把自我完全的封闭起来，畏惧谈感情。老黄至今也没想明白宋珏是哪一种。

　　宋珏听到黄广莫这句话，眸子暗下来，昂头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黄广莫干笑了几声“叫我宋美男，谢谢配合。”

　　有些人注定是操心别人的，因为操心自己太难，也太累。宋珏喜欢听别人的事，看别人的事大多数时候，他都是看客，保持一种玩味的姿态，只求得个乐得：自在。偶尔也在别的的人生里客串几个角色，也不图的认真，因为他太用力了，自然而然的用力，他怕把自己赔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