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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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天气尚未回暖。
一辆朴素的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前驶着，外表看去不打眼，里面也是朴素的很，里头一对姐弟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女孩儿的小脸很是黝黑，怀里的小哥儿倒是看一眼就讨人喜欢的很，大概四五来岁，长得圆滚滚的，小脸长得不错，特别是那双长得比常人都大的眼睛，看上去就灵气十足。
他手里揪着一缕发丝，此刻却闭着眼睡觉。
被揪着头发的女孩儿靠着窗边，瘦削的身板往右边的窗口小洞靠去，企图遮挡些带着刀子的晚风。
女孩缓了口气，终于暂时安稳了。
赶了半个月的路，终于从戎城赶到了上京。
光瑶小心的将红木小盒子里面的书册子收拾好，这是她阿娘留给她的最后的东西，她阿娘嘱托她等阿弟五岁时带他去上京寻亲。
光瑶这才知道她阿娘死前都在念叨的人是谁。
当朝丞相赵明朗，大舜十五年的状元郎，后来更是尚公主，在边远的戎城都是美名远扬。
阿娘是戎城的烧火厨娘，寡妇一人带着两个孩子，但是在戎城出了名的人缘好。
而且阿娘长得漂亮，和戎城黝黑粗糙的那些人完全不一样，脸很白，和戎城的雪一样白，眼睛也是透亮的。
光瑶记得小的时候，她也是白白的，好看的紧，有一天卧病在床的阿娘突然给了她一张面皮子，让她带上：“阿瑶，以后就用这张脸，等到阿锦找到他父亲以后才能摘下。”
自打她阿娘去世，将她阿弟托付给她照顾之时开始，她就莫名说不出来话。
但光瑶懂事的没有问，而阿娘死前看着这本书册子走的安详。
阿娘一死，光瑶就很快的安置了后事，戎城不讲究入土为安，活在风雪里，死了尸体也讲究天葬，但是光瑶还是准备了块牌匾，木头上刻着字。又分了些吃食给戎城的百姓，自小生活在这里，大家都很惋惜素娘就这么去世了。
天葬的时候光锦哭的声音都发哑，光瑶也跟着哭，姐弟俩声嘶力竭一直哭，第二日阿齐就发现光瑶说不出来话了。
光瑶哑了。
戎城风沙大，雪也大，光瑶当时才十四岁，领了个五岁多的小娃娃，在阿齐的照顾，在戎城的漫天雪沙里一步一步往上京赶。
二月二，龙抬头，上京热闹的很，闻着外面包子的香气，光瑶肚子响了几声，怀里五岁的哥儿刚刚睡醒，白嫩的小手揉了揉眼睛，等到看清他们还在马车里，才抬起头：“阿姐，我饿。”
光瑶摸摸伏光锦头，神色有些凝重，她们现在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干粮也不多，还剩三块糙饼和一大堆大麦茶。
从底下的小箱子里取出一个包裹，素锦里头包着的是他们为数不多的干粮。
光瑶掰了一两半，一半给了光锦，一半送到了马车外面。
盘缠本就带的不多了，从戎城一路南下，花费在路上的吃食本就不少，况且关关盘点下来，打点的钱就不少了。
路上光锦还生了一场大病，光瑶没办法只能将最后几块碎银子花在买药上。
光瑶掀开前面的帘子，指了指外面，光锦看过去，外面小摊贩来来往往 ，人声鼎沸。
“阿姐，我们到上京了吗！”光锦一下子从伏光瑶怀里窜出，将毛茸茸的脑袋伸了出去。
“到啦，看看这就是上京。”
光瑶不能说话，说话的是阿齐。
前面赶马的是阿齐，现下大口嚼着面饼，五十多岁的人了，丝毫不见老态，一直照顾着姐弟二人。
后来阿娘去世，阿齐还留在伏家，看着姐弟俩长大，阿齐打心眼儿里心疼。
光锦很听话，小脸红彤彤的，马车速度不快，倒是风不小，光瑶担心本就着了凉的阿锦发热，招呼着光瑶把他拉进去。
摸摸光锦的额头，还有些发热，微微的还有些盗汗，可光瑶不敢给他换衣服，二月底的天还冷着，这马车里又不完全避风。
“阿姐，爹爹他会喜欢我么？”还是五岁的孩子，自小没有见过父亲，在戎城的时候就幻想过自己的父亲。
光瑶听着他询问里头的忐忑，又摸摸他的头，其实她也去很忐忑。
光锦早就习惯这般的安静，他才五岁，可早就聪明的看出阿姐眼神里的安慰。
不喜欢他和阿姐也没关系，他有阿姐就好。
“阿姐不怕，我以后一定会像大将军一样厉害，到时候保护你！”
能见到魏远那当然最好不过了。
光瑶又笑笑，光锦也跟着笑，光锦很开心，他喜欢他阿姐笑儿，因为一笑脸上就会有两个浅浅的小窝。
他和阿娘都没有。
光瑶来的早，赶上这二月二，可惜她不知道为何上京这般热闹，住不起客栈，三人就窝在马车里休息，马车里铺了好些稻草，本是喂马的，但是起到了保暖的作用。
光瑶带着光锦下了马车，丞相府和公主府毗邻，赵明朗作为当朝丞相，今年不过四十。和长公主琴瑟和鸣，恩爱了十多年，长公主熬不住病痛去世了。
留下二子一女，赵阳，赵嘉，和小女儿赵欢。
赵阳和赵观是双生子，长公主就是怀这一胎的时候伤了身子，四年后怀上赵欢则更是虚弱。
赵欢自小得赵氏夫妇宠爱，比得上皇室的小公主。
就连大舜帝也颇为喜欢这个侄女，赐号芜月郡主。
光瑶拍拍光锦的衣裳，阿齐已经前去和门口侍卫进行，丞相府威武高大，门前的两头石狮子更是凶神恶煞。
姐弟俩安静的立在一边，脚底下的石板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和戎城的泥巴道路有着天壤之别。
官运亨通，皇帝赏识，赵明朗在大舜皇帝面前红了二十年。
何时这么紧张，就连二十年前新科状元走马观花也比不得今日。
管家通报戎城有人来访的时候，赵明朗拿不稳笔。
素娘，素娘。
“请她们去正厅，上好茶。”他等不及的，手忙脚乱的收拾好衣着。
一路上管家态度十分亲切，落座以后还备好了茶水和点心。
阿齐被安排在外面的院子，这下子只剩姐弟二人。
光锦胆子不小，但是毕竟是个五岁大的孩子，有些害怕的往光瑶怀里缩了缩。
轻轻摸摸光锦的耳朵，光瑶带着他往里走。
光瑶和光锦有着自己的小心思，这会儿反倒是不饿，安安静静的坐着，茶点飘香，针尖般的茶叶漂浮在素雅的杯盏里，精致又带着豪奢，抬眼望去，四周装饰一看就价值不菲。
有脚步声传来，稳稳当当，很有节律。
来人身穿一件深蓝色交织的长袍，许是今日不上朝，发冠是简单的白玉冠，青色卷云纹角带束在腰间，体型颀长，当真是风度翩翩顶天立地。
风度翩翩，年近四十左右，想到来人是谁，光瑶起身带着光锦行礼。
赵明朗看着光瑶牵着的光锦很激动，连忙扶起姐弟俩，一路辛苦了，瞧瞧光瑶又低头看看光锦，打量了他们身后，并没有其他人，有些急切，又有几分的克制：“你娘呢，你娘怎么没来？”
光瑶说不出话来，光锦看着高大的男人，带着几分好奇糯糯开口：“阿娘死了，我和阿姐来找您。”
“素娘死了？”赵明朗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两眼空洞无声，薄薄的唇瓣掀起又合上：“素娘怎么就死了。”
“阿娘生病死的，让我和阿姐来找你，说你是我爹爹。”
光锦说完就拉着光瑶的小手，拉的很紧，小嘴唇抖动的厉害，蒲扇一般的眼睫毛也跟着颤抖。
看着女孩儿从怀袖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本书，看仔细了的赵明朗简直快晕厥过去。
“这是素娘让你们带过来的？”声音颤抖的不像话，赵明朗有些不敢伸手去接，书册子已经卷了边，许是主人的格外爱惜，封面打了一层薄薄的蜡，微微带着藿香和艾草的味道。
光瑶点点头。
赵明朗低头看着矮了一截的光瑶，少女衣着朴素，连发髻都没有挽起来，一根水蓝色的发带高高的扎起来，许是风尘仆仆，头发上还有一小截的枯黄稻草。
前头的稀疏的发帘有些遮挡住眼睛，这会儿抬起头来，倒是可以看见一双水润润的大眼睛。
清明透亮，和他以及素娘的完全不一样。
他和素娘并没有这般年纪的女儿。
瞧瞧光瑶，又瞧瞧光锦，赵明朗蹲下身子和光锦平视：“你叫什么名字？今年是不是已经五岁了。”赵明朗轻声细语，温润如玉，和戎城的大老粗一点都不一样。
光锦握着阿姐的手，在阿姐的手心里打圈圈。
光瑶知道，这是他高兴时候的小动作，果然，光锦的小脸满是喜悦，葡萄般的大眼睛透亮的盯着赵明朗：“我叫光锦，今年五岁了，我阿姐叫光瑶，十四岁。”
听到光瑶的名字，赵明朗一瞬间的失神，光瑶侧着头看着他对自己的打量，一时有些紧张。
不只是光锦期待有个顶天立地的父亲，她也是。
她幻想过她的爹爹孔武有力，一双臂膀就可以将她高高抱起，幻想过小时候坐在爹爹的肩头，爹爹带着她四处玩耍的模样。
看着此刻赵明朗亲切都蹲下身子和阿弟说话。
一句爹爹绕在唇舌之间，吞吐几次说不出。
忽的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略过，速度快得很。
一袭艳红石榴的裙衫，淡黄色的华锦束着粉色的绸带结，一个玉手镯和一条粉色玉坠碰撞在一起，“叮叮当当”响的悦耳。
娇俏少女垂鬟分肖髻。
这发髻光瑶认识，这是大舜少女未出室的发式，头发用一个小巧紫色的簪子盘上，所以眼前这女子虽然个子高挑，但未满十六，看样子这是爹爹的女儿。
“砰！”一声巨响，一个红衣少女踢开门进来，小脸满是怒气，一下子冲撞开光锦，护在赵明朗前面。
“谁是你爹爹，管你什么光锦光瑶，反正不许和我抢爹爹！”
来人身上还散发出淡淡的胭脂香。
光瑶拉着光锦往后退了几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