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畜鬼没》四野动涛

21、第二十章

　　步冕更加瞠目结舌。“这莫名其妙的能力连我都是几分钟前才发现的！”随后她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整个方案，都是你这几分钟之内想出来的？！”萧疏点了点头，“算是福至心灵吧，毕竟我的魂体关系理论陷入瓶颈很久了……”她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女孩有点可怕，通晓万物是这样强大的力量吗……

　　“知识改变命运，古人诚不我欺……”步冕喃喃自语道，“其实刚刚大多数的话我都没听懂，所以等会你要我做什么的话，麻烦说直白一点。”

　　“……”萧疏愣了一下，“你没听懂还答应了吗？”

　　“我又不像你，什么事都对原理刨根问底。”步冕一脸无所谓，“结局是我期盼的那样就行了。这样宇文老师一家可以过上平静的生活，你可以验证自己的理论，我也不用做棒打鸳鸯的恶人，还能让小雷神怀疑人生嘻嘻嘻……”说到最后她阴测测地笑了起来。

　　“你就不怕被上头发现了？”萧疏突然觉得她被小雷神针对可能是自找的。

　　“这么离经叛道的事你解释了半天我都没懂，神界比你聪明的有几个？给他们多长三个脑袋也想不出来啊！再说了也没哪条下神守则写着不能做人体、呃，妖体实验吧？”步冕说着眼神凶恶地环顾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妖），“这里也没有哪位敢告密吧？”

　　大家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萧疏叹了口气，心想自己这种多思多虑的人也许永远无法跟上小无神的决断。“那就开始吧。”她冲清正使了个眼色，后者便默契地施法，将他们四人同米琪笼罩在了一个结界中。

　　随后她摸出神装口袋里的一瓶绿色的液体，一口闷了。“那是什么？”步冕觉得那瓶液体的颜色有点危险。

　　“我调的树汁。”萧疏笑了一下，将双手放在步冕的脑袋两侧。“为了研制这个，有次神力大赛我偷偷从缘神那里装了点她的神力……”

　　“缘神和树？有什么联系？”步冕的脑袋被她的十根手指按着，感觉这是在发廊洗头的前奏。

　　“缘神的能力可以让两个个体产生共感，树的根茎叶都可以互相传输养分，是最好的桥梁……”步冕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自从觉醒了这个能力之后，我就一直在想，该如何把自己的视野分享给别人……”

　　学霸的世界，步冕瘪了瘪嘴，“所以你说了这么久怎么还没见效？手不酸吗？”

　　“你也要给我的肠胃一点消化时间呀！真以为是电视剧里入口即生效的仙丹吗？”

　　“给我向所有的编剧谢罪！”步冕佯装生气地拍了拍大腿。

　　五分钟后。

　　“……如果是食物的话，是不是要半个小时消化时间啊？要不你没病走两步，看看消化能不能快点？”

　　萧疏满头黑线，其实她也是第一次使用这个试剂，万一无效就出糗了……她正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脑部、眼睛甚至手上都传来了不同程度的剧痛，她咬牙忍住的同时感觉到手指指腹有什么东西仿佛要破土而出……

　　“来了！小心，可能有点痛……”她咬牙挤出这句话，手指处便生出了一条条细长的植物根须，它们争先恐后地钻进了步冕的头皮里。

　　观晁瞳孔猛地缩紧，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想要迈上前去的脚步。契约咒的能力让他发觉步冕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他侧头看了一眼清正，后者维持着结界看上去有些吃力，却还是抬起一只手将一部分妖力输给了萧疏。

　　萧疏感觉到痛处减轻了不少，可身前的步冕始终一声不吭，她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不同于萧疏，步冕却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痛，就是有点痒，好像有什么在挠我的头皮……”

　　“能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吗？”

　　“不能。”

　　“仔细看！用心看！”萧疏急得快哭了，因为只取到了一点缘力，这药水的作用时间肯定很短。

　　“真的不能！”步冕感觉自己眼睛都瞪得有些干了。一边的观晁突然发声提醒：“主人，不妨闭上眼睛试试？”

　　“闭上眼睛还能看到什……”步冕嘴上吐槽不停，却下意识地照做了，可话还没说完她就吃惊地张大了嘴。“我的天呐？！好多字好多线……这些是啥啊？”

　　成功了！如果不是现在不能动，萧疏恐怕要激动地跳起来，原来是步冕本人的五感覆盖了她传过去的五感！

　　“原来这就是你眼中的世界吗？好精污！”步冕啧啧称奇。她明明合上了眼皮，却能清楚地看见米琪身上的黑色妖气，以及蛛丝一般又细又多的线状物质，从米琪的身体各处延伸出来，伴随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连至体外，其中连到宇文轲身上的最多，而后者身上居然也是类似的情况。

　　她下意识地微微低头审视自己，却只看到了一条从左手无名指处伸出的“红线”，“线”的另一端是观晁，想必就是契约咒了。相反的，观晁身上的“线”多得令人发指，简直要把他整个人都盖住了。

　　“别乱动！”萧疏把她的脑袋掰了回来，强迫她对着正前方的米琪。“刚刚你说看不到，所以我把所有信息都显示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步冕视野以内的“线”便少了八成。“太可怕了，你就像个信息检索器，还自带过滤……怪不得什么事都瞒不住你！”步冕发现只要盯着一条“线”够久，“线”上本来如同蚊子腿一般大小的文字就会慢慢放大，直到能够看清。

　　萧疏没有回话，步冕发现眼前的“线”越来越少了，逐渐只剩下了两条。

　　其中一条黑色的从米琪的心脏处伸出，穿过了后门，似乎连向后院。步冕屏息凝视着“线”上飘着的文字，终于看清了到底写着什么。“你的本体，藏在后院吗？”

　　“是。”米琪点了点头。

　　“先从切断本体联系开始吧……”萧疏额间冒出了些细汗，似乎保持这个状态已经颇为吃力了。步冕没有多想，便将手伸向了那条“线”。

　　居然真的有触感！她还没来得及吃惊，米琪便猛地捂住了心口倒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好……好痛……”她弓起身子，仿佛受到了什么酷刑一般面容扭曲。宇文轲下意识想要上前查看，却被结界挡在了外面。

　　步冕连忙放开了自己的手，“要怎么做？硬扯出来她会不会痛死啊……”萧疏也沉默了一下，毕竟对她而言这些“线”根本没有实体，自然没料到光是被触碰到也会造成这样的痛苦。

　　“切断。”此时身后传来的观晁的声音，“用您的手，切断它。”

　　“啊？我又不是剪刀手爱德华！”

　　“不是剪，是切。”观晁的声音越来越近，步冕感觉到他走到了自己的身边，随后一只冷得好像刚在冰窟里摸过鱼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摆成了一个手刀的形状。

　　他仍然握着她的手腕。“调用您的意志力，想着让该消失的东西消失……或者，想着让该斩断的东西断裂。”

　　步冕感觉到自己手腕上传来了一股奇特的力量，是观晁的妖力吗？然而时间紧迫不容多想，她抬起手臂，试着将全身的力量汇聚到自己的手上，然后对着那条“线”猛地挥了下去。

　　“啊——！”伴随着米琪的一声痛苦的嚎叫，黑色的“线”如粉末一般消散了，她的妖力瞬间如同黑色的浓雾一般充满了结界。步冕还没来得及细想，却又看到“浓雾”中心的米琪居然有些重影，随后一只猫形的魂魄似乎想脱离这具身体。

　　电光火石之间，步冕下意识伸出双臂，猛地扯住了她的魂魄。“我口袋里有个妖力接收器！”感觉到手上传来的强大引力，她感觉自己好像在阻止一块超大磁铁吸引小铁钉一般吃力，随即大喊道，“快！我要摁不住了！”

　　观晁却没有按照她所说的做，而是伸出一只手，像搓螺○丸一般将所有妖气都聚集在了自己的手中，随后他猛地握拳，将手心上的东西捏了个粉碎。

　　吸引力果然消失了，步冕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不敢大意，因为她发现这个魂魄居然在逐渐变得更加透明。“不好！维持她元神的力量消失了，没有凭依她会魂飞魄散的！”萧疏念此六神无主，甚至忘了下一步该做什么。

　　步冕也焦急万分，她不敢放开手又怕自己用力过大直接像方才砍“线”那般把米琪的元神抓散了。对了！“线”！还有一条呢？她突然想到了这茬，这才发现另一条白色的“线”正软趴趴地掉在地上，一端连着身体的眉心，另一端却什么都没有。

　　死马当活马医吧！步冕下意识地对那条“线”伸手，“线尾”竟自动地飘进了她的手里，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意念取物已经练成，便如穿针一般将“线尾”怼进了魂魄的眉心中。

　　下一秒步冕的眼前便陷入了一片黑暗，她感到头上的触感消失了，身后的人猛地坐在了地上。

　　这时她才想起什么，睁开了眼睛，看到米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步冕赶忙蹲下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有气！

　　她激动地转身扑向了萧疏。

　　…………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还得准备明早上任呢。”检查完米琪的情况后，已是傍晚了，萧疏站在传送法阵前，回头向步冕告别，后者也摆了摆手。

　　“没落下东西吧？”

　　萧疏望着从远处跑来的清正笑道：“还真的差点落下了。”步冕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不偏不倚地瞧见了清正手中的东西。“这是？床板下的那些土？”她朝收纳袋的口子里往里望去。

　　“嗯，帮你们销毁。”

　　“是带回去研究吧。”步冕看了她一眼，对方笑得一脸纯真。

　　“小心点别被发现了，据说这玩意也有妖气。”

　　“嗯，放心吧，这种事我有经验！”

　　“……”步冕突然开始担忧她下凡上任后的生活，脑中浮现出科学怪人废寝忘食埋头做实验的场景。

　　她一直站在原地目送萧疏和清正，直到他俩的背影完全消失，身后传来了平稳的脚步声。

　　“站住。”她头都没有回。

　　观晁停下的那一瞬间才猛地发觉，她并没有使用契约咒。糟糕，有点条件反射……这个征兆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主人怎么了？”他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上去一如往常的平静。

　　步冕这才缓缓地回头看他，那双不似人类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小雷神明天就出来了，用障眼法做的□□回收了吗？”

　　他点了点头，摊开手掌，一张证件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上。步冕走上前，将它捏了起来，□□蓦然变成了一片树叶。

　　步冕愣了一下，观晁则瞳孔紧缩：他并没有收回法力！步冕反倒像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她歪着头想了想，随即闭上眼，集中意识，然后将那片树叶朝天空一扔！

　　夕阳的余晖下，整片叶子像被微生物分解了一般，步冕睁眼抬头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落下来。

　　观晁紧盯着步冕的脸，可她神情平静，并没有表露出惊讶或者欣喜，下一秒她倒向了观晁，好像刚跑完马拉松一般体力不支。

　　“主人？！”他连忙扶住步冕，只是手有些微微颤抖。步冕并没有发觉他的异样，她伸出手放在自己的面前，微微握拳。经此一事后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似乎真的存在着某种力量，无意间偶尔出现，可一旦出于自身意识想调用时，就像用拳头握细沙一般，总从指缝间溜走。

　　刚刚那一下就已经是她集中了百分之十万的注意力才勉强发动的。

　　观晁低头凝视着她，神情莫测。良久步冕才开口说：“你跟清正到底发生过什么？”

　　“主人这是何意？”

　　“少插科打诨。”步冕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有。”观晁摇了摇头，却看到步冕的眼神里透露出怀疑，这种被现任逼问前任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真的没有，只是神交。”要是熟悉，他才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那你干嘛老惹人家！”步冕翻了个白眼，“嫉妒他长得比你帅？”观晁果断无视了后一句话，“只是想同他好好相处，不曾想……”

　　“踩了雷？还被暴打？”

　　观晁点了点头，表情活像个受伤的小动物。他把头埋进步冕的颈间，后者想推开他却碍于使不上力。“活该！我看人家比你有人情味多了，知道你是个坏东西，所以才不理你。”在损自家神兽这件事上，步冕敢称第二，整个神界都会拼了命把她捧上冠军宝座。

　　她感觉到观晁轻轻地笑了一下，气息吹得她脖子痒痒的。“若是说这世间有哪只妖最爱人类，那一定是他。”

　　“哦？”

　　“但最恨人类的妖，也非他莫属。”观晁的声音闷闷的。

　　“为什么？”步冕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他是三百年前才从人界被抓回神界的，据说捉住他的是一群道士……”观晁抬起头，正好对上步冕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他笑了笑，直起身子将步冕揽进自己怀里。“再不回去签到就真的没有全勤奖了。”

　　“你怎么还卖关——啊！”未等步冕说完整句话观晁便带着她腾空跃起，消失在天边。

　　…………

　　清正将所有东西装完正欲离开，却发现有一个讨厌的身影倚在门边。他啧了一声，目光凶狠地走上前。“滚开。”

　　“我只想问一句——”

　　“我这个人类的‘小宠物’自然有一千种法子脱离妖族的禁锢。”他自然知道对方想问什么，所以还没等观晁说完，他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只觉得跟这家伙多呆一会都是煎熬。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把“小宠物”这三个字嚼碎了吐观晁脸上。

　　…………

　　“……清正？清正！”清正猛地一惊，自己方才竟然走神了。他连忙望向前方的萧疏，“怎么了？”

　　“那些东西都收回来了吗？给我。”萧疏坐在实验台上，手向后伸着。

　　清正连忙将已经枯萎的一把根须放到她手上。萧疏动作飞快地将它们塞进一个容器里，再用水密封了起来。“您这是……？”

　　“植物的根是双导向的。”萧疏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意义不明地撂下这句话，便跳下了椅子。

　　她脱下实验手套，拉着清正走出房间，一边关切地问道：“刚刚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在想今天的事。”清正说着反手拉住了萧疏的手查看起来，她的每个指头上，都有一个小小的伤口。

　　“没事，已经结疤了。”药效刚过的时候，所有根须都从她的手指腹上脱落了，但毕竟是强行长出来的东西，免不了留下伤痕。

　　“您双手都是血的时候，可吓坏我了……”清正用自己的手包裹着她的，目露伤感。“实验又不急于一时，您没必要做到这样的……肯定很痛吧。”

　　“有必要。”萧疏抬头看着他，眼神格外温柔。“你在幻境中问了‘她’的遗愿，却不告诉我；你想求我救‘她’，却不说出口……”

　　“您……果然都知道……”清正有些无地自容，自己的表情果然藏不住事。“我只是……”

　　“你可以任性的。”萧疏反手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我是你的神，实现你的愿望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清正只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他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想说的话，却只吐出了一句：“可事无完事。”

　　萧疏叹了口气，上百年前的事以她目前的能力还看不到，而清正如今的眼神中，似乎藏着尘封千年的苦痛。“谁又能定义完美呢？做事前就害怕有缺陷而止步不前，只会造成更深的遗憾……”

　　“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让你总是这样悲观……但现在不一样了！你看，今天这样两全其美的事都被我们做到了！”萧疏选择性地忽略了米琪的魂魄还是只猫的事实，鼓励清正道，“所以，相信我！虽然暂时实力不足，但总有一天，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完美地实现你的所有愿望的！”

　　眼前的这个女孩目光闪闪发光，仿佛将他的一切视若珍宝。明明是一句豪言壮语，却让清正鼻子有点发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