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芙]今天我娘上坐忘峰了吗》瑶瑶小桃

29、携手定风波4

　　从善财洞出来，他们在路上碰上一群香客围着一颗树正吵得厉害，不悔好奇地拨开人群瞧了一眼，原来大家围着的不是树，而是一个相貌奇丑的赤脚大和尚。佛门清静之地，这和尚竟然喝得酩酊大醉，歪头靠着身后的树干睡得人事不知。香客们见这和尚不守清规戒律，面相奇异头顶生癞，还有一条腿也有残缺，外貌瞧着十分可怖，一个个的不是绕道走，就是唾一口骂一句再走，更有甚者还要拿石头丢一丢，那和尚露在外面的头脸手脚都被砸破了，人却没醒。

　　不悔看得生气，心道这和尚再不对也用不着别人来唾他，这些人不过是看他残疾丑陋故意欺负人罢了。她跑过去拾起和尚身边散落的石子，冷笑一声朝着围观的众人扔了出去，一群人看她年纪虽小但身怀武功，一边骂她多管闲事不分好坏，一边慢慢散开了。

　　她转过头蹲下去扶那和尚，那和尚在她一碰到他的瞬间就猛然睁开了浑浊的双目，他的脸似乎被火烧过满是疤痕，这一睁眼真如恶鬼一般，把她吓了一跳。

　　她刚发出一个哆嗦，人就被她爹拉到了身后，她爹警觉地看了一眼那和尚，发觉他似乎并不懂武，便放下了浑身的戒备，朝那和尚伸出手去。

　　那和尚似是没料到居然会有人愿意拉他一把，愣了一下便就着她爹的手起来了。

　　她爹看那和尚醉得摇摇晃晃的，皱着眉毛就要带她和娘亲离开，此时那和尚却大着舌头自言自语道：“恩人心善，可惜眼盲，这一世饮过黄泉水渡过奈何桥，不知能否看破障目的那一叶？只盼恩人莫忘初心，勿负前缘，善哉善哉！”

　　这一句又是黄泉又是地狱的，她爹娘只当那和尚疯言疯语，不悔闻言却是心下打了一个突，慌忙再回头去看，那和尚已一瘸一拐地朝着他们相反的方向走远了。

　　那和尚说的恩人，可是在说她娘？

　　不悔直觉那和尚不一般，向她娘问道：“娘，你曾经帮过一个丑和尚么？”

　　她娘帮过的人有许多，但提到和尚她娘却还有印象，想起多年前的旧事，她娘神情一时有些怔忡：“和尚么？倒还依稀记得一个……那时我正怀着你，那年冬天舜耕山特别冷、雪也特别大，我在街角碰到一个快要被冻死的小和尚，他偷了镇上一家包子铺刚出炉的包子吃差点被人打死，我当时把打人的老板拦住了，他说要救人先得赔他包子钱，我当时身上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带，没办法只好把铁焰令押在了包子铺……”

　　“铁焰令？”不悔一听简直不知该说她娘什么好，“你为了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把我爹给你的唯一一件信物押出去了？！”

　　她娘咬了咬下唇，扯着她爹的袖子晃了晃，微微低下头一脸歉然地道：“我当时真没法子了才那么干的，我把人救回家去就立刻把东西赎回来了，真的……”

　　她爹一想到她娘当时才十七岁，一个人大着肚子不知受了多少风言风语，身无分文，没人照顾，顿时心疼如绞，只反手将她娘的柔荑握在了掌心，过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安慰她娘道：“救人要紧，一个令牌又有什么紧要？夫人做的很好。”

　　她娘听她爹真的没生气，才松了口气笑了：“总归是我不对。你说过铁焰令‘见令如见你’，可见它于你们明教而言就是十分紧要之物。你又拿话哄我了，是不是？”

　　她爹捏了捏娘亲的手指，苦笑一声拉着她娘走了，之后一路上沉默寡言，甚少开口说话。

　　回到住处时日头已经西斜，泉水烹茶的雅趣不悔并不很懂，她只知道菩萨泉水煮出来的茶的确很香。茶才喝过两盏，章善拿着一份密函来了，她隐约听见失踪少女之事似与富贵山庄举办的观刀会有些干系，想来这趟浑水她爹想不蹚都不行了。

　　寺中的素斋味道不错，可惜她爹一直在和章善议事，忙到连晚饭也顾不上吃。

　　傍晚时分，她挽着娘亲的胳膊在寺中小路上散步消食，因明日就是观音菩萨涅槃日，白华山远在东海，许多香客已提前来到寺中等候明早拜菩萨，平日里清净的寺庙一时也热闹起来。山间晚霞如绮，微风温柔，小路上偶有三三两两的香客路过，一片紫竹静静伫立在黄色的土墙外，夕照下竹影飒飒，凭空生出几许禅意。

　　她瞧那片竹林挺秀清雅，心生喜爱，拉着她娘一边闲话家常一边往竹林中越走越深，渐渐二人走到黄色的院墙下，院墙低矮，院里隐隐传来女子的对话声，她娘听了突然定在原地不动了。

　　她纳闷地问了一句：“娘？”

　　她娘如梦初醒般浑身打了个寒颤，神色复杂地拉住她转身便走。此时院内却有人大喝一声：“什么人？竟敢在外头偷窥我峨眉剑法？”这一声气韵浑厚，蕴含内力，直震得不悔心血翻涌，她回头透过墙上的窗牖一看，里面竟是横眉怒目的灭绝师太与正在练着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何事的周芷若，她心下大喊一声“倒霉”，脸色大变地立刻跟着她娘飞奔出竹林！

　　灭绝师太何等身手，跃出墙来几息之间就飞身追了上来！

　　杨不悔边跑边叫：“呸！什么破剑法！它值得本姑娘偷窥么？谁稀罕看你们峨眉派的功夫？真是夜郎自大！臭不要脸！”

　　灭绝师太闻言气得柳眉倒竖，更加运起轻功越过二个偷窥小贼的头顶，落在二人身前，一看清二人面容，灭绝师太怒目圆睁，恨声冷笑：“我还道是哪里来的两个狂徒，原来竟是叛出师门苟活于世的逆徒！”

　　她娘脸色一白，但还是拱手朝着灭绝师太的方向拜了一拜：“多年未见，师……师太可还安好？”

　　灭绝一甩拂尘冷哼一声：“门派不幸，出了你这样欺师灭祖、投靠魔教的逆徒，丢光了我峨眉派的脸面，我只恨不能手刃你的性命为我峨眉雪耻！我每每想起此事便夜不能寐，如何能够安好？”

　　她娘两手绞得毫无血色，垂眸低声道：“师太，我当年也并非想要故意对您忤逆，只是您当时逼我以色相迷惑他人，那不是名门正派所为，我不认同您的想法就是欺师灭祖么？当时我儿年幼无辜，我身为人母，又如何能见您亲手杀死我的孩子？若我反抗您杀我女儿就是欺师灭祖，那么即使再来一回，晓芙选择依旧！”

　　灭绝师太目光轻蔑地扫视了她们母女一眼，厉声道：“你为了一个魔教妖人忤逆为师之言，又为了一个孽种与为师动手，你还说你不是欺师灭祖？！逆徒，今日既然见了面，就把命留下吧！”话音未落，拂尘一荡向她娘扫了过来！

　　她娘仓促道：“师太，明教教义与名门正派并无不同，您不要以孤鸿子前辈的死耿耿于怀，心存偏见，一叶障目！晓芙这几年走南闯北看多了世间疾苦，既然大家都以惩恶扬善、驱除胡虏为己任，又何苦囿于门派之别，殊途同归有何不好？”她娘拿着龙泉剑却剑不出鞘，只守不攻躲得甚是狼狈。

　　灭绝师太大骂她娘无耻：“魔教就是魔教！想要我峨眉与魔教为伍，除非我死了！”

　　不悔气得双目通红，急的原地跳脚却毫无办法。

　　她爹说峨眉派的创派祖师有个外号叫做“小东邪”，想来必是个对正邪之分不存偏见的真女侠，可怎么才传到第三代就到了灭绝师太这样的人手中？

　　自以为嫉恶如仇，实则愚昧刚愎、顽固不化！

　　灭绝师太见她娘轻功功法玄妙，整个人滑不溜丢地就是捉不住，缠斗半晌拿她娘不下，又见自己的徒儿周芷若已追过来见到了此等情景，自觉失了颜面，一眯眼就从腰间抽出了倚天剑，缓声道：“纪晓芙，你方才可见到我指点徒儿剑法？为师当年也一样对你言传身教、疼爱有加，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说罢一扬柳眉，出其不意地挥出一剑，剑光如电“刷”地朝她娘劈了过去！

　　她娘看不见灭绝师太的动作，被灭绝师太一句话牵起了旧情，脸上泛过一丝恍惚，腿如生了根一般一动不动——

　　不悔被灭绝这一剑吓得心神俱裂，大叫一声“娘”，纵身朝她娘扑了过去，倚天剑的剑风寒凉彻骨，她恍惚记起当初在凤阳这老贼尼也这般朝她和娘亲刺来一剑，时隔六年，这一幕竟又重新上演了一遍！

　　这老贼尼对她娘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一招攻心计就能要了她娘的命！她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心道今日我们若死了，我爹定要把你这老贼尼大卸八块扔海里去喂鱼！

　　她娘被她一扑醒过神儿来，连忙抱住她飞身后退，吹毛断发的利刃却如影随形，不悔吓得面色如纸，忽然听得“叮”的一声，剑锋倏然停住不动了——

　　她一回头，眼睛瞬间红了：“爹！这老贼尼要杀我娘！”

　　她爹只用两只手指夹住剑锋，挡在她们身前只留一个背影。

　　她看不到父亲的表情，只听见父亲不屑的冷笑声：“师太，多年不见，您怎么还是一样的戾气深重，不自量力？”

　　“杨、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