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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千防万防,防不胜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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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阳三月,草长莺飞花闹。
大街小巷上,到处可见,扎着总角的孩童,在结群嘻耍。
勤劳的小贩,早起走摊,沿街叫卖吆喝。
艳美的歌姬,迎着清晨的朝霞,描眉贴妆,鼓笙奏乐,翩跹起舞。
临川河上,画舫林立,有青衫纶巾的风流雅客,立于舟头,品说争游。
昭都城新的一天,在热热闹闹中,开始了。
一处布值雅致的茶馆中,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说起了近日京都,最热门的一则秘传。
夏皇最宠的同母胞弟,风华无双的天下第一美人的小羡王爷素昧,于上月末,被贼给采了。
为什么说是秘传?
事关皇家,主人翁又是身份尊贵,名动天下的夏国羡亲王。
这消息,能在诸多权势的压力下,漏传出来的几丝道道,那可不得玄之又秘,悄摸摸的传。
这亏得是耳目灵通的书先生什野,才能耐打听到一鳞半爪,满昭都,任换哪一位手段通天的主,即便是知道,那也是不敢往外说的。
要知道,官是为皇家办事的,要受到国家律法的管制。
有些事,旁人可说可做,他们却是半点碰不得。
但很多事,他们又十分需要一个知晓八卦消息的渠道。
于是,就默认了什野,在天子脚下开堂设馆,招客说书。
什野巧就巧在他身处“官场”,跟官场多方势力勾连,却不是官这一职业身份上。
他手上掌握着庞大信息网,下到山野民生,上到宫廷秘闻都广为涉猎。
且他学富五车,文采风流。
说文说事,语言幽默,尤其讲就抑扬顿挫和情绪渲染。
更难得的是,他言之有物,凡他所说之事,水分或有,然则必不会无中生有,在京贵圈里很受追捧。
平日里,那些休沐的大臣、勋贵、名流,微服前来听书,都是常例。
素昧小时,也经常逃学,偷偷来听他说山鬼聊斋,神话故事。
等渐渐长大,接二连三,听他瞎七八编排,他自己的糗事后,便恨透了这老头。
再也不愿意来了。
什么小羡王,八岁射壶,遇白狐,玉树风姿,被邻国公主千里缠嫁。
什么羡王爷,十三岁初x后的泡澡水,香飘十里,全府的丫鬟,追着喝之类。
简直就是,无中生有,平白往他身上泼脏水。
呸,臭不要脸。
什野并不知道,他早已被偶像羡王厌弃,近些年来,越来越迷恋扒他的秘闻。
一个月三十回里,至少有二十回,都要说羡王的风趣日常。
其实他也不想老是逮着一头羊捋毛,可谁让满京城的大姑娘、小媳妇,就爱追这位主呐。
每次只要挂着“小羡王”相关的开讲,都会一票难求,满座爆膨,银子花花的响。
是个人都不会跟钱过不去。
这次也不例外。
门票卖了好几滚,后天、大后天的座位、都被预定了,前几天还有两个京霸纨绔,为了抢票,打破了头。
什野早就预料到,今日场面会很热闹。
站在站台上打眼往下看,哪怕早已心里准备,也被一双双兴奋的冒火的眼珠子,给吓的心头发悸。
还未及他开说,讲台底下人声沸腾,一句句的问开了。
“什野,据说小羡王被采花贼给采了,这事是不是真呀?”
“听说那贼武艺出神入化,出入铜墙铁壁的羡王府,如入无人之境,是不是真呢?”
“可知那贼何方神圣,是男是女,江湖哪门哪派呀!”
“还有,那传言说的睡羡王,就能提升功力,延长寿命,永葆青春是不是真呀!”
“据说...据说”。
不同于京都的繁华喧嚣,羡王府里秋风瑟瑟。
这一方富贵堂皇的人间豪宅,像是被隔离在一切热闹之外。
满府里,忧心忡忡的下人,在阴霾的笼罩下,活像一朵朵被风吹霜打脱水后的玫瑰花,蔫哒哒,心好怕。
三天前,他们那个姑舍仙人般的主子,不问缘由发了一大通脾气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不吃,不喝,不出门,若非暗卫苦守屋檐,时刻观察屋内动静,确定人还有气的话,护崽母鸡的老管家,早就命护卫,蹿门而入了。
可就这么干耗着,眼睁睁看着自家主子等死,也不是个事。
王府上下,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最后还是这位饱受风霜老管家,经验丰富,亲自驾马,跑到广佛山,将这几天休沐游假的王府第一幕僚凭先生,给请下山,执玉牌到宫中走了一趟,将此事高指知夏祈帝求助。
夏祈帝素信,乃与小羡王素昧一母同胞,均乃贵妃玉容所生。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说起这两个兄弟,性情行事,还真是南辕北辙。
大儿肖父,容似刀裁,智谋渊沉,乾坤独断,乃天生帝王之相。
幼儿肖母,霞姿月貌,昳丽韵致,性情平和,胸无大志,是个贪图安逸的大怂包。
许是同类相斥,先帝在位时极宠幼子,甚忌嫡长子。
封幼子八珠羡亲王,宠冠朝野的时候,嫡长子素信,还是一个身无爵位和官职的白身,被多方打压,活的猪狗不如。
亏得素昧这个草包弟弟,多方护持,才能在深宫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的周全。
先帝宠极了素昧这个幼子,在位期间,为其多方筹码铺路,笼络大臣。还不惜在大限将至之际,不顾族中立法,欲鸩酒除去长子,弃长立幼,为羡王登临皇位扫清最后的威胁。
满朝文武,不敢一辞,心中自有盘算。
羡王性情仁德,看重感情,手段不够果决狠戾,好在谦逊知礼,诚纳谏言,心怀苍生疾苦。
有三公六部从旁匡扶,守社稷百年太平,不是难事,倒也捏着鼻子认了。
可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就差一步,就能君临天下的小羡王,竟然拒绝了。
说他生平夙愿,乃是吃好睡好,当一只锦绣窝里的胖咸鱼。
还说,论起治国当王为皇,治理国家,兄长素信举世无二。
坚持让位给兄长。
先帝无法,只得留下遗旨,命素信保羡王富贵安康一生,含恨离世。
素信早年,对素昧这个占据父母全部宠爱的弟弟,还心存怨忿。
可这些年,在赤子之心的弟弟,毫不保留的守护和陪伴之下,也日久情深。
两人年龄,相差十数年。生母早逝后,彼此都是对方最亲的人,素信完全将弟弟当成儿子在养。
不忍与其相争,早做好了将抛洒鲜血,辅助弟弟开疆拓土的准备。
最后,他自己也被弟弟,这不按常理的一手臊操作,给惊呆了。
登位后,素信将羡王,宠成王孙纨绔圈人人羡慕的人。
被泛滥宠爱的羡王,却并没有被娇宠成张扬跋扈的纨绔性子。
他一如既往的深居简出,京城大宴、小宴通通推拒,鲜少露面。
就连时下,最令年轻人喜欢,蹴鞠骑射等活动,也是避之不及。
对外,只说,身体孱弱,不能受风。故而,羡王爷在继“美王爷”之后,又收获一个“病娇王爷”的名头。
他越活越神秘。
到最后,朝野、百姓想要打听他的消息,都只能通过诗词画作和听书故事。
可即便是这样,小羡王依旧是京都,最受画师墨客、千金花魁追捧的名人,没有之一。
因为他美,美出天际,美绝寰宇。
美色令全大夏所有才子大儒们,倾尽腹中的墨水,都找不到,任何最恰当精确的词汇句子,来形容他。
因为他每天都在变美,每一天都在刷新人类对于美的认知。
可是素昧他也不想啊!
吃饭、进食、喝水、哪怕喝个苦药汤汁,都能变美。
为了不引人猜疑,作妖精鬼魅,他一日两餐,餐餐茹素,吃的比猫少,身体弱的一步三晃,夜夜饿的,恨不得把自己嚼吧嚼吧一口吃掉。
可五官身段,还是按着黄金比无限优化,越长越妖,越长越魅。
坐在家里,都招能招蜂引蝶。他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吃不敢吃,坐卧难寝。
捂着满身的秘密,船头惊尾。
心怕那天秘密破露,被他皇兄,当做怪物剁成七百八千段拿去切片。或者被百姓喊打喊杀,捆在柱子上,活活烧死。
论穿越王爷哪家惨,羡王一出谁与争锋。
抄手游廊边的紫藤花架前,老管家根福,微佝着胖乎乎的身子,满面愁云的仰头,跟护卫首领
前戈说话。
“戈护卫,你下来之前,王爷他在干什么?”
所谓的下来,说的是从屋檐下下来。
这三日里,在护崽老母鸡管家的盯视下,戈前这个素来如剑一样冷的剑客,每隔半刻钟都要像个飞天蝙蝠一样,在墙楼上飞上飞下,替老管家,打探王爷最新的消息。
“有没有摔东西?”,“有没有偷偷抹眼泪?”,“是哭了还是睡了?”,“有没有自残做傻事?”...嗡嗡嗡的,听得人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每每这时,戈前都会面无表情的回他两个字:“无事”---已是他少有的耐心的时候咯。
戈前一身煞气,剑冷人更冷,对任何人,都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好相予。
除了对曾救过他性命,亲自栽培他的已逝的老王爷和羡小王爷,面色稍柔和外,看其他人的眼神,都是黑黝黝,寒森森,犹如在看死物。
平日里管家很怵他,见到他都是绕道走,如今急的六神无主却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这次依旧如此。
“戈护卫啊,陈先生都已经进宫好长时间了,宫里到现在都还没什么旨意动静下来,你要不要亲自跑一趟去看看,可千万别出什么差子才好啊!”
对于他的担心,戈前抱着剑眼观鼻鼻关心,眼皮都没掀一下冷淡的吐出两个字:“来了”。
声音刚落,一阵整齐肃穆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清鸣,铿锵有力的传来,旋风一般转眼便至。
管家抬眼看去。
“是金龙卫,陛下怎么派了金龙卫来了,王爷是病了不是出门远游,怎么不见太医呀”,嘴上咕噜着,面色还是欣喜的迎上前去。
“老奴见过龙卫大人”。
“家老有礼,殿下呢,情况怎么样了?”
老管家兀自提心吊胆了数日,见了宫里来人,一颗悬起的老心才渐渐落到实地。
老眼含泪哭诉起来:“我家王爷可怜呐,乖乖巧巧的坐在家中,祸从天降,已经不吃不喝三日有余了,本来身子就弱,这么一折腾可不得去了半条命去,肯请陛下为我家主子做主呀!”
龙卫大人眼眸闪了闪,日前陛下希望羡王多交际,圣命下旨王府举办赏花诗会,京城地面上,几乎大半上的了台面的贵族子弟,都前来赴宴。
以诗比艺,曲水流觞,好不热闹。
属‘乌龟’的千年宅王爷素昧,难得露面,却在酒酣之际,被风流贼子偷香窃玉了。
事发之时,闹的动静太大。
到场的世贵们,都看见王爷衣衫不整,满身红痕,不胜蹂躏的样子。
哪怕事后,王府动用权力,强硬的将消息压制下来,但该看的都看了,该传的都传的。
不过几天功夫,整个贵族圈几乎都知道了。
但此时龙卫大人,心里激动的土拔鼠尖叫,面上还要装作一副不知疑惑的样子,求内幕求告知。但很可惜,老管家情绪发泄之后,很快意识到自己激动失策了,闭紧了嘴,再不往下说了。
龙卫大人悻悻咂巴两下嘴,转移话题,还是说起陛下的旨意:宣羡王进宫见驾。
老管家听了有些为难。
往常,他们主子病了、伤了、难过了,那位疼爱弟弟的陛下、不都是不辞辛苦,亲自来王府、哄弟的吗?
怎么这次,陛下不来不说,连个太医都不派下来?
他家主子,平白遭了这一难,怄气把自己关在屋里,一有人靠近,就会像个炸毛的刺猬,怎么可能会有心情进宫呢。
龙卫大人看穿了他的担忧,一本正经的解释,“陛下的意思是,只管把人带回宫,只要不伤着殿下身体,方法不论”。
老管家很聪明的领会了他的意思,老脸一喜过后,就是一皱,他家殿下胆小好性,最是爱脸面的。
那天事发,难得摔瓶子发了火,当场就把所有侍婢赶出了屋子。
他自己又实在笨手笨脚,不会穿衣。
到现在,恐怕还光溜溜,裹在被子里呢。
这万一使了强硬手段,拉拉扯扯的,若再让他泄露了春光,小祖宗羞愤之下。可不得直接撞墙了。
他把这个顾虑,委婉的告诉了龙卫大人。
两相一琢磨,就准备连床带人一起抬进宫去。
可抬之前,必须得有个镇得住他的人,进去给炸毛王爷提前做一下思想工作,知会一声。
怎么的,也得尊重一国亲王的男人尊严。
老管家在王府转了一圈,最终一事不烦二主,还是找上了幕僚陈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