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落叶》皙蓝微雪

1、第 1 章

　　那一年，我十岁。
　　十岁的我总是孤孤单单地走来走去，不在意周围大人叹息的目光。我知道她们一定又在嘀咕了。“这孩子真倔。”总是这样的评价。
　　也是那个春天，在布谷鸟的啼叫，燕子的呢喃里我遇到了一个轻灵的游者，他的诗里我蓦然发现了这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泪从眼角滴落，两个月了，第一次哭，没有原因。透过窗玻璃，我看到夕阳的余晖洒满了院子，那些花儿开得正盛。柔柔的光，铺在地上；细柳随风起舞，间或有几抹嫩黄的芽儿；云絮轻轻地在天空中游荡，瓦蓝的天边涂满了彩霞仙子的神来之笔，我的心却一点点地冷了下来，直至冻结。
　　抓着那本诗集，我冲出房，跑到河边。把头埋在草垛里，一声声地，我叫着哥哥的名字。为什么！为什么这么美的景色只在黄昏？为什么有时候人生是那么短暂？我不要来生转世，我怕找不到他，怕那时他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不再认得我是他上辈子最疼的小妹！我只想这一世他可以陪我数星星抓蟋蟀，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好孩子一个好妹妹，我不够温柔不够聪明，我只会呆呆地看我的电视想我的故事……然而这一切，不是他消失的理由。他不会，我知道……
　　从那以后，我更加地沉默寡言，只是爱极了义山的诗，但对他那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依旧排斥。我不知道生死在生活中究竟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再后来，外公也去世了，日子一下子空虚起来。也许时间可以感化一个人，但我心中的结依旧没有解开。
　　不知道九月是不是一个怀旧的季节。入秋了，路两旁零星地落下几片枯黄的叶子，我一边仰头数着树间余下的绿色，一边将手插在袋中摇摆着走路。
　　两星期后，在看到《秋的段笺》时我愣住了，那样柔柔的文字让我的脑中刹那间涌满了记忆。
　　“在这落叶季节，仿佛有隐约的叹息，或许是对夭折生命的愤懑。然而并非无端的呀！既已享受了三月的氤氲，六月的红日，也该满足了。苦涩的生命无庸等待枯黄。何况，落叶不止在秋天。”
　　“落叶不止在秋天？”如史铁生所说“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么？窗外依落叶不止在秋天旧是一个如诗的黄昏。
　　的确。秋日衰败却丹桂飘香，“霜叶红于二月花”，那么落叶为何一定只在秋呢？春又如何夏又如何冬又如何？
　　黄昏之后尽管是落日与黑暗，但起码抓住了那最后的弹指一刹那。佛曰，一弹指为六十刹那。六十刹那，足够上演一幕辉煌了。想着和小哥哥一起玩的开心日子，我只暗暗祝福他在那个天堂过得好。
　　“人世间每一份快乐都有消逝的时候，重要的是你是否把握住了。”直到现在才明白外公这句话的含义。“那时太小。”我对自己说。可是，我为这个答案错过了多少个黄昏与多少次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