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翡翠妖橘子

6、云秋

　　暮春，山花烂漫，红药把山谷染成深深浅浅的红。

　　山泉淙淙从石壁上倾斜而下落在一方碧潭中溅起一阵细细的水雾。

　　风中柳絮轻扬，丝丝缕缕浮在空中，其中一缕被一只柔荑接了，轻轻捻在指间，那双柔荑，白得几近透明，精致得仿佛玉雕一般，每一个曲线和弧度都无可挑剔。那柔荑的主人面上覆着朦胧的轻纱，只露出一对秋水般的明眸，当你看着那眸子的时候，你会想到春花秋月清风溪流之类极其美好的事物，仿佛可以闻到花的芬芳、看到月色的皎洁、感受清风的朗朗、倾听溪流的潺潺。

　　云秋一袭白衣，静静站在一株樱树下，微仰着头，看粉色的花瓣零落成雨纷纷落下。微风吹拂她的裙裾，裙摆微扬，如吹皱的一池春水。她便这样痴痴看着那落花，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像。

　　忽然她眼神动了动，缓缓转过身，盯着远处的碧潭。只见碧潭上一个灰色的身影急掠而来，那身影在水上轻轻一点，极轻盈的，如一只矫健的灰燕。

　　好轻功，她在心底赞道，拢了袖，迎着那人站定。

　　那人在她对面二三丈远的草地落下，看身形是个青年男子，黑发有些蓬乱地就这么披散着，面上戴着一副表情狰狞的铁面具。他穿着灰色粗布衣衫，用一条褐色的腰带随意系了，不规则的衣摆随意垂着，露出穿着黑裤青靴的双腿，一副典型粗鲁武夫的模样。唯一特别的是他背后斜背着的一把五尺长的苗刀，狭长的刀鞘一直延伸到他的小腿肚处。

　　“报上名号。”云秋开口，声若莺啼，就算是在这样冷淡的语调下也说不出地婉转好听。

　　“青泽。”铁面人开口，声音却不似外表那般粗犷，有些清冷，仿佛这倾泻而下的山泉。

　　她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她从未听过，难道又是不知深浅初出茅庐的鼠辈妄图一战成名？

　　“你应该知道，败在我手下的人都是什么结局。”云秋依然是拢着袖子，不急不慢地说。倘若真是初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就这么不明不白送了性命，她觉得委实可惜。

　　“请云秋姑娘赐招吧。”铁面人斜斜拔出苗刀，双手握住刀柄，微微沉下身，做出迎击的姿势，利落得没有一丝多余动作。

　　云秋微微颔首，足下使力，轻轻向上跃起，仿佛一团云朵，落在樱树的枝桠上，树枝轻颤，又是一阵零落纷扬的花语。她裙裾飘扬，长袖舒展，美如花中仙子。长袖缓卷，卷起一阵夹杂着繁花的劲风，繁花的美艳后是凛冽的杀机，两道夺命的白练伴着花雨一同袭来。

　　铁面人不躲，只是定定看着那扑面而来携带着繁花的香风，而就在那个瞬间，刀身舞出几道青光，那有如暗器的花瓣顿时被冲散了攻势，向两遍无力飘散，零落入土。青翠的草地顿时覆上了一层残花。铁面人凌乱的黑发在风中飞扬着，他手中的五尺苗刀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三丈白练从云秋的袖中垂下，一直蜿蜒到地上，在风中轻轻拂动。看似柔弱的背后，往往蕴含着最深的残酷。

　　铁面人出击了，他跃起，苗刀的动作简单利落，似乎是最简单的章法，却带着无可抵挡的气势，铁面具后的双眼犀利如鹰。

　　云秋正色敛容，终于棋逢对手了么？她面纱后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白练轻舞，一切如起舞般，行云流水，摇曳生姿。她旋舞着向迎面而来的铁面人接近着，再次掀起一阵缤纷花雨，那两道白练划出旋转的弧度，护着她周身。时间仿佛也流动缓慢，只有不停接近的铁面具，还有他手中的五尺寒光。

　　她知道，胜负就在那个瞬间，很快，又很慢，比如，一滴水低落水潭，又比如，一朵花盛开的瞬间。

　　天寒地冻的隆冬终于过去，倾城坊迎来了新年的第一缕春风。积雪化去，窗外的树木抽发新芽，在青翠新叶的簇拥下桃枝上酝酿了一枚枚小小的花苞。

　　“姐，你今天去看锦娘和阿宝了吗？”翡翠刚踏进客栈的门，珍珠就从里面风风火火地奔出来，拉住翡翠的袖子问东问西。

　　“嗯，阿宝好像又长大了些，很像她娘亲。”翡翠微笑着点点头。坊主准了锦娘母子留在此处，拨了间小院给她们娘俩居住。翡翠和珍珠时不时就过去看望她们。

　　“她长大一定是个美人。”珍珠扬着脸笑道，露出两颗天真的小虎牙，“诶？”珍珠仿佛被什么吸引了眼神，扭头看着一个方向。

　　翡翠顺着珍珠眼神的方向望去，见坊口处远远有两个身影向这里走来。

　　“这段日子的生人还真是多呢。”翡翠微眯起眼，自语道。

　　那两个身影近了才发现是一男一女。女子一袭白衣，外披月色缎面白狐皮镶边的斗篷，云鬓高耸，面上覆了轻纱，只露出一双颠倒众生的翦水双瞳，只消看着那对眸子就知面纱下的面孔定是绝色。女子身后跟着一名灰衣铁面人，头发有些蓬乱地披散着，面上的铁面具神色狰狞，背后斜背一把五尺长的苗刀。那两人行至客栈门口停下。

　　“敢问客栈掌柜可在？”铁面人对着门口的珍珠和翡翠拱了拱手，开口，声线有些清冷，语调确是温和的，与面上所戴的铁面具格格不入。

　　“在下就是。”翡翠对着铁面人浅浅一笑，“二位是打尖而是住宿？”

　　“住宿。”铁面人答道，他恭敬地将那白衣女子先让进客栈，而那女子也不推辞，仿佛习惯了一般走在前面，目不斜视，视一边的珍珠和翡翠如无物。

　　“一间房还是两间房？”珍珠对那女子的高傲有些心生忿然，一闪身挡住了女子的去路，明着是询问，可是那骨碌碌转的眼珠里摆明了挑衅的意思。

　　那女子眼神动了动，似乎有些惊讶，拢着袖对着珍珠停下了脚步。

　　“两间。”她身后的铁面人回答道。

　　“珍珠，去收拾两间上房给二位客官。”翡翠瞥了一眼珍珠，淡淡吩咐道。

　　“知道了，姐。”珍珠不服气地扁扁嘴，一扭身愤愤上楼了，把木楼梯跺得老响。

　　铁面人盯着柜台后面墙上挂着的宝剑，把头转向翡翠的方向：“姑娘玩剑？”

　　“没事的时候随便玩玩，上不得台面。”翡翠淡笑，眼底蕴了浓雾，看不清深浅。

　　“有时间定向姑娘讨教一二。”铁面人眼底掠过一抹不相信的神色，陡然犀利起来盯着翡翠。

　　“不敢。”翡翠并不避他的眼神，笑盈盈地望回去。

　　和铁面人一起来的女子似乎完全没有注意铁面人和翡翠的对话，径自走在前边上了楼。铁面人看着女子的背影，结束了和翡翠眼神的对峙，跟在了后面。

　　翡翠望着两人上楼的背影，眼里露出一抹复杂的神情，随后一抹讥诮的轻笑浮上嘴角。

作者有话说

　　武器简介（转百度）：
苗刀——中国冷兵器时代先进兵器之一，创制于西汉初年，距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它刀长五尺，刀身修长，兼有刀、枪两种兵器的特点，并可单、双手交换使用，这样便于发挥腰背整体力量。临敌运用时，辗转连击、疾速凌历、身摧刀往，刀随人转，势如破竹，杀伤威力极大，故中国历史档案馆保存的一份珍贵的历史史料《苗刀考证》中云：迫明戚继光得此刀法，传之于部下，用于冲锋陷阵，斩将搴旗，赖此刀法，威震华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