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靖风云录》千珠里

22、嫁我可好？

　　十二月二十五早晨，谢府的马车已经等在方宅的门口，是谢长宁邀请方玉妍过府小聚。
　　谢长宁家世显赫，学识不输男子。今天穿着一身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头上插着一支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散在青丝上；双眸似水，但却有着淡淡的冰冷，带着一丝无语诉说的忧愁。
　　“长宁姐姐，你有心事？”
　　谢长宁的眸子里天生带着几分傲气，但很少有冰冷感，脸上的忧愁亦是触目可见。
　　“玉妍，我就要嫁人了。”声音淡淡的，却是像从远处飘来，听着不是很真切。
　　“可是伯父定的？是哪家公子？”
　　从长宁的眼神中看，好像不是特别乐意，要是可以，她倒想替长宁去看看。
　　“是圣上定的，乃是太子殿下。”
　　“怎么会？”玉妍吃惊，太子殿下已经有两个侧妃，若干侍妾。而长宁所想要的，不过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命难为，如今圣上因为反贼之事受了惊吓，病倒了，所以，想快些定下太子妃，以稳定人心，稳定朝堂。”
　　“可长宁姐姐，你不是最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吗？太子他是将来的皇帝，三宫六院恐怕是少不了，可真是难为你了。”
　　“生在谢家，这便是命吧。”谢长宁轻叹一声，笑着握住玉妍的手道，“倒是你，可要跟哥哥好好的，将来你进了谢家，若是哥哥欺负你，只管来找我便是，定会帮你。”
　　玉妍被这么一说，耳根子红了，“长宁姐姐，你就别打趣我了。”
　　“你个小妮子，哥哥的心意你岂会不知？每次都拿我当挡箭牌，以为我不知么？”长宁轻轻点了一下玉妍的秀鼻，佯装生气。
　　“哥哥早上去面圣了，你先同我一起用饭，午后我自然会支开你的小丫头。圣上赏赐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带你去瞧瞧。”
　　两个人有说有笑地朝着长廊而去。

　　午后阳光温暖，洒在湖面上，荡起金灿灿的涟漪。镜心小筑，谢玄已等在那里。
　　他独自坐于亭中，眺望着对岸。从朝堂出来，便让林奇去谢府接人，自己骑马赶来此地，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那时一别，最怕的是自己回不去，再也见不到她了。
　　如今，他所等待的女子，宛若仙女般，踏着湖光山色姗姗而来。那一刻，万物失色，眼中只有她，不由自主地向她而行。
　　“妍儿。”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
　　“玄哥哥，一切可好？”
　　少女光洁的面容中透着淡淡的粉色，鼻尖也是红红的，那漆黑的眼中带着喜色。
　　“嗯，一切都好，昨晚上进的城，今早去面圣了。”像是在汇报行程一般，想让她知道自己的行踪和安排。
　　“妍儿，张之洹将是这次围城战的功臣。”
　　听到这句，玉妍有些震惊。
　　“你不用吃惊，这是他应得的，我说过，这个恩情由我来还。”
　　谢玄拉着玉妍到了亭中，让她坐于铺着厚厚绒垫的长凳上，自己坐于她对面。
　　“谢谢你，玄哥哥。”
　　“妍儿，我何曾需要你感谢。”听到这声谢谢，谢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可还记得那年，也是在此处，我们泛舟游湖。”谢玄看着那翡翠色般的湖面，脸上带着笑意，仿佛陷入了深思。
　　“嗯，那是春天，湖边开满了花儿，还有长宁姐姐。”玉妍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忍不住把手伸入到水中，可冬季水如冰，又缩了回来。
　　笑着道：“这水可真冷！”
　　“今日却只有你我。”
　　谢玄握住那只过水的手，深邃的眸子看着玉妍，直叫她避无可避，只得低着头。
　　“可还记得那时我说过的话么？”
　　在如此炽热的眼神里，玉妍仿佛被烫到了，脸颊更红。
　　“当时说了那许多话，哪里还记得。”玉妍别过头，轻声说道。
　　“可有一句我一直记得，总想再说与你听，但那时怕自己不能如愿，今日，我想再说一次。”
　　谢玄正色以待，双手抓着玉妍的肩膀，逼迫她看向自己。
　　“妍儿，我曾说过，等你长大了，如若我还未曾取妻，你嫁我可好？”
　　谢玄离得近，低沉的声音向在耳旁，震在心中，如雷似鼓。
　　“如今，你已长大，我还未曾娶妻，你可愿嫁我？”
　　谢玄问出这一句，便看着玉妍，等待着她的答复。
　　玉妍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迷失在那深邃的深情中，呆呆地，一时无话。
　　粉红色的唇畔微微张着，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自己。谢玄仿佛受到了诱惑，就那么亲了上去，软软糯糯，带着丝丝甜味，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玉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推开，但是却被抱的更紧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突然，脑海里闪过舒乐县主的话，又想到了长宁姐姐的身不由己，使出浑身力气，推开了谢玄。
　　谢玄还沉浸在刚才的甜蜜中，被推开后，觉得自己唐突了。
　　“玄哥哥，你小时候可有婚约？”玉妍，还是问了，昨天开始一直压在她心头的话。
　　“未曾，妍儿何来这样一问？可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谢玄清楚的很，母亲也曾给他张罗过亲事，但都被他拒绝了。
　　“可是我听说舒乐县主与世子，乃是有婚约的。”玉妍此时的唇色是艳红，眼中有几分委屈。
　　“妍儿，不管是哪个到你跟前嚼舌根，舒乐她只是表妹，我也只当她是妹妹，你可信我？”谢玄再次握住玉妍的手，再次迫使她看着自己。他的妍儿总是在逃避着什么，这让谢玄有些生气，但又不忍看到她委屈。可耐不住红唇诱人，再次扣住玉妍的脑袋，深深吻了上去。
　　良久，才放开她，微微喘着气道：“你要信我！”
　　玉妍有些气急败坏，道：“你，你，以后不许这样！”起身就要离开亭子。
　　谢玄急忙拉住她，轻声说道：“我只对你如此。”
　　玉妍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一下子满脸通红，跑着离开了，后头传来谢玄的声音：“等着我来娶你！”
　　玉妍没想到的谢玄也有这样的一面，平日里温文儒雅，可刚才他分明耍流氓。
　　直至家中，玉妍的心还是狂跳如雷，脸还发红。

　　玉泠恰好又过来找她，人未到，声先至。
　　“姐姐，你这大半日的，到哪里去了，我都找你好几回了。”
　　玉妍急忙理了理衣衫，起身迎了过去。
　　“妹妹，急着找我，所谓何事？”
　　“过年的新衣到了，母亲让你去试穿呢，有哪里不合适的，趁着绣娘还在，也能替你改改。”
　　“咦，你怎么满脸通红的？”玉泠是个直肠子，看见什么便说什么。
　　玉妍只能撒谎，有些结巴的道：“就是，今日出去逛了，回来时走得急，你先容我稳稳，晚些再去吧。”
　　“姐姐你不仗义，出门也不告知我，我可是闷得慌。”玉泠嘟着嘴巴，表示不满。
　　“下次出门，我准告诉你，可好？你先跟母亲说一下，我马上就过去。”玉妍推着玉泠往门口走。
　　“那姐姐快些，衣裳都可好看了。”说着便离开了。
　　玉妍拍了拍胸口，返回到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往脸颊上铺了一层粉，刚好可以遮掩一下红霞，只显得稍微粉嫩了些。便起身朝前厅而去。
　　除夕新衣年年都做，只是今年，玉妍离开的久了些，尺寸上便按照玉泠的来做了。之前两个人差不多，可如今玉妍身量拔高了一些，又连着两个月的折腾，人也瘦了不少；而玉泠则刚好发育，腰臀都显得稍微丰满些。所以这两套新衣对玉妍来说，长度是勉强够，但过于宽大。
　　方氏便让绣娘趁着还未曾过年，便让她府里改了。另外还有两套打好的头面，玉妍瞧着都是今年的新款式，花费估计也不小。方夫人因着玉妍过了年便是十七，先议亲，再出嫁，也算刚刚好。有几件贵重的头面压一压，衬一衬，能找个好人家。
　　玉妍在叛军军营两个月，虽然还是清清白白，但就怕有心人嘴杂，传出去，想要嫁人，就难了。这不，战乱才过，就已经托人开始物色，建康城门庭相差不大的公子，也删选了一遍。
　　当然，上门来说亲的也不少，可方夫人也想好好选一选，这些事，玉妍和方老爷却是不知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