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猫蓝兔七侠传】四字集》大厦居士

5、【跳紫】水阔山长（跳跳线）

　　1.

　　跳跳头一回梦见紫兔是他十七八的时候，在玉蟾宫。

　　那会儿紫兔还是个生动的活人，没有衣冠冢的冰冷，天天在傍晚打扫庭院就为了等跳跳，和他聊两句天，或者可能聊不了两句，就被他气得轮起扫帚打人。

　　那时候，跳跳觉得这姑娘太可爱了，真想抱一抱她。

　　某天入眠后，他头一回看到那处奇景。

　　是一座山，山上云雾缭绕，下边有个湖，湖水像面铜镜，湖里有巨大的墨黑的鱼，当它们穿过镜面腾跃到空中时，就会变成白色的大鸟，化出洁白的羽翼，骤然展开，扇起飓风，然后同风而起。

　　他站在山上，对面有个少女。

　　跳跳定睛一看，那可不就是紫兔吗。他一想，现实中不可能抱她，不然肯定被打，梦里还不能试试看吗。

　　于是他一伸手就道:“阿紫，抱一下呗。”

　　对面那人身形一晃，然后被忽然跃起的白色大鸟给遮住了。

　　跳跳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就醒来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梦里的紫兔穿着怪异，年龄也比现实中这个略大一些，而且神情也很奇怪，眼睛红肿，脸上还有大片泪痕，看着挺惨的。

　　天还没亮，跳跳独自坐了一会儿，心中祈祷着紫兔能在魔教对玉蟾宫的堵截中幸存。

　　2.

　　玉蟾宫被烧那天，后来成了紫兔的祭日。

　　所有的喊杀在跳跳脑海里被静音，他只听得见强烈的爆炸声，热浪扑面而来，他拼尽全力才忍住不流泪。

　　当天晚上他又梦见了紫兔。

　　还是那个场景，不过这次紫兔居然乘着大鸟来到了他面前。

　　“紫兔。” 他压抑住惊讶，小心翼翼地道。

　　面前的紫兔扬起脸，对他道:“好久不见啊。”

　　他愣住了，心想这哪儿久了。

　　接着紫兔说的话就更令他费解了，她说:“你到底是谁”

　　紫兔的问题跳跳向来知无不言，他下意识就道:“我是跳跳。”

　　紫兔闻言，喃喃道:“这山神名字还挺有意思。”

　　跳跳这下算是明白了，这梦里的紫兔把他当成山神了。他心里的悲痛在梦中慢慢被收拢，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感到了熟悉的愉悦。

　　两人惯例般斗了几句嘴，跳跳忽然感觉自己即将醒转。这时他想起，曾经和紫兔聊天时说过，今年生辰有礼物送她，但梦里他哪拿得出礼物。

　　无奈之下，他只能轻轻地说了一句:“生辰快乐。”

　　说完后果然醒了，他挣扎着坐起来，冷不防掉下了一滴泪。

　　3.

　　然后是长达十年的空挡，他在十年里再没梦见紫兔。

　　直到虹猫暂时辞退盟主职位，去玉蟾宫带孩子，他就帮忙代理了一些日子。那段时候他忙得昏天黑地，时常回想起那定格在十六岁的鲜活生命，依然会觉得温柔到了心底。

　　然后他久违地梦见了紫兔。

　　这个梦里的紫兔看上去只有十五岁，他们还是那样隔着湖面遥遥相望。

　　那段时间他常梦见紫兔，直到虹猫回来，他终于结束了忙碌，准备外出云游。

　　晚上他又梦见了紫兔。这回她看起来年纪很小，大概只有四五岁。她见到他，显得十分兴奋，却又因为不能过湖而着急得直跺脚，跳跳看得好笑，但并不跟着她一起急，因为这里有鱼，也有他。

　　果然，紫兔乘坐白色大鸟向他欢笑着奔来，他感到自己即将醒来，于是张开双臂试图在醒来前给小姑娘一个拥抱。

　　他没成功。

　　但他这回是笑醒的。

　　4.

　　再后来，跳跳随着年纪增长，越来越怀念少时那段奇缘，梦得也越来越频繁。

　　梦里的紫兔越来越小，三四岁的小孩子在湖对面对他挥手，短短的手臂热情地扬着，特别可爱。

　　跳跳后来染上了疾病。

　　彼时神医已去世，而他对人世也不再有执念，云游也已经结束，他将余下的人生用在自己隐居的地方，在弥留之际，他闭上眼就能看见紫兔。

　　小小的紫兔在湖对岸，睁着好奇的眼睛盯着他看。

　　他感觉到了最纯粹的愉快，阳光一洒，对面的小姑娘噘着嘴，似乎还在思考他是个什么人。

　　他明白自己大限已到，然后他笑了，挥了挥手，向她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