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烟》携手南山

1、变故

　　“轰-轰”一轮又一轮的炸弹声在四周响起。
　　层层的迷烟掩盖住每个人的神色，惊慌的，恐惧的，狰狞的。
　　裴斐的身上沾满了血，血珠顺着额角一直流，一滴一滴的打在手指上。
　　少年顾不上擦，转身向迷烟更深处跑去。
　　少年沙哑的嘶吼声穿透层层烟雾:“南杭--南杭你在哪？哥哥在这儿呢。哥哥带你回家。”
　　十八岁少年绝望的嘶吼划破云霄。他用手不停的翻动着地上沾满血的尸体。
　　痉挛的，扭曲的人脸，一下一下，都有力的冲击着少年的瞳孔。
　　炮弹轰击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再蓝净的天空中炸出一朵又一朵灰色的花。 裴斐依旧低着头，在硝烟四起的旷野上漫无目的寻找着。
　　血液染红了一寸又一寸的疆土。
　　突然一颗惊雷在裴斐眼前炸起。烟雾迅速斥满了他的瞳孔，慢慢的分析、剥离。
　　他重重的向后倒去，虚幻中他好像看到女孩向他微笑，笑着喊:“哥哥。”
　　他伸出手臂，朝空中碰去，却只碰到一层淡淡的烟。
　　“对不起，南杭，哥哥没能保护好你”少年轻声低喃，彻底失去意识。
　　炸弹依旧在天穹之上响起，开出一朵又一朵死亡的花。
　　无数只针孔扎在少年的手臂上，显示器上心脏脉搏的跳动几乎为零。
　　“司令，这孩子恐怕活不成了。”医生边擦汗边说。
　　韦文姜嘲讽笑笑，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却依旧清秀精致的脸。
　　韦文姜像吐出红信子的蛇一样，黑暗的，仇视的，带着浓烈恨意的神情。“713部队的裴斐，号称枪神，十八岁就身姿不凡，屡建奇功，他那从福利院里一同出来的妹妹顾南杭，天才程序师。
　　两人联起手来，用一个队，灭了我整整一个师！
　　还在我的背上砍了一刀，你说，他怎么可能就那么死了？”
　　韦文姜说完，古怪的笑了两声。
　　医生刚擦过汗的额头硬是新冒出一层冷汗，指尖直抖。
　　“加大电压，直到他醒为止。”韦文姜突然提高音量道。
　　“是，司令。”医生拿起电压器，加大电压，往少年身上按去。
　　强劲的电流通过少年体内，蜷缩在角落里的手指微不可见的一颤。
　　“裴斐，你可别让我失望啊，我还有一份大礼等着你呢。”
　　韦文姜盯着病床上的少年，幽深的眼眸里淬着毒光。
　　“安局，713部队失联，全军覆没。” 安在行眉头紧皱，沉声道:“裴斐呢？尸首也找不到？”
　　报告员擦了擦汗说:“找遍了，找了整整5天，旷野上死尸，头，四肢，内脏，脑浆，到处都是，能稍微看清面部的全都看了，没有裴队。”
　　安在行眉头皱的更深了，哑着声音道:“韦文姜那老东西为了报当年那一刀之仇，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报告员惊愕的开口:“安局，您的意思是，裴队现在在南区？”
　　抗战期间，军阀混战，兖州现在大体上分为韦文姜领导的南区和安在行领导的北区。
　　表面上看着两区同仇敌忾，共同抗日。实则南区乱的很，暗地里做人体实验，和日本人勾结，坏事做尽。
　　“那既然在南区，局长为什么不派人去找？”
　　安在行轻笑了声:“找？去哪找？南区这么大，这场爆炸又是韦文姜一手策划的。就算找到了，人也未必能带回来。”
　　安在行深深叹了口气，仿佛一下老了十岁。
　　---三个月后
　　“安局，您叫我？”男子大概二十出头，头发剪短了些，只留到耳际。
　　五官张扬，身姿挺拔，带着少年的英气。一双眼眸深不见底。
　　安在行递了张照片过去。
　　照片上的少年约摸十六七岁，穿着剪裁合身的军装。在阳光下浅浅的笑了笑，瞳孔都微微闪着光。莫名的让人心悸。
　　“713部队的裴斐，三个月前的一场爆炸后杳无音信。”
　　安在行冷哼了声，眯了眯眼又说：“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现在被韦文姜那老东西困在南区呢，真是够胆，手都伸到我眼前了。”
　　季珩抬眼看了看年过半旬的安局，动了动手指，没说话。
　　安在行朝放在办公桌上发出幽光的电脑勾了勾下巴。季珩走过去，向下拖了拖鼠标。
　　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眼前:照片上的男子低着头，头发许久未剪，额前的碎发挡住了眼帘。
　　宽大的病服套在身上，显得身体更为削瘦，却充满力量感。
　　屏幕上的人俨然是三个月前失踪的裴斐，只是和照片上的人相比，少了些活力与生气。眼睛空洞无神，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年过半旬的安局站在窗口，俯瞰城市万家灯火。一阵凉风吹进来，吹起安局不知何时冒出的白发。
　　那个曾经纵横沙场，挥洒热血的安局好像真的悄无声息的老了。可是站的却依旧直挺，气势不输当年。
　　良久，安局朝季珩说：“前不久南区管辖地爆发的那场瘟疫，引起了上头的高度重视。让我们北区派人到南区与他们协作查清这件事。我打算派你担任813部队的队长，一同去南区。”
　　季珩松开握着鼠标的手，低沉的嗓音在寂寥的夜中响起：“是。”
　　安局看了他半晌，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哑着声音开口：“既是上头下达的命令，韦文姜应该不会过度刁难你，但那老东西手段毒，多小心。如果能的话，最好把裴斐那家伙带回来，他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季珩看了看安局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想说什么，沉思片刻，最终只说了句：“是，安局。”
　　南区总部--医院。
　　病床上的男子手指轻微动了动，眉头轻轻皱起。像是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似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刺眼的白炽灯突然亮起，裴斐睁开眼。“司令，您怎么来了？”许久没说话了，裴斐声音哑的不像样子。
　　韦文姜笑了笑说：“你明天出院，我来看看你。”
　　“谢谢司令。”裴斐撑起一只胳膊，坐起来。
　　“对了，有个人，想让你看看。”韦文姜朝外面喊了声：“带她进来。”
　　护士推着轮椅进来，女孩十六七岁的年纪，长长的头发散下来，苍白的脸上满是惊喜。
　　她轻声唤了声：“哥哥。”
　　病床上的男子茫然的抬眼看她，瞳孔里没有一丝熟悉。
　　裴斐哑着声音开口：“你哪位，我不记得你。”
　　女孩难以置信的睁大眼，望向韦文姜。
　　韦文姜看向裴斐，紧紧盯着他的双眼，问了句：“真的不认识？”
　　裴斐看着女孩，缓缓摇了摇头。“不认识。”
　　顾南杭难以置信的脸慢慢溢满了难以言状的悲伤。搭在轮椅上的手指，止不住的发颤。
　　裴斐看了，心没由来的一震。
　　韦文姜满意的笑了笑，对裴斐说：“这是你妹妹顾南杭，你出事后好多事记不得了。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想起。”
　　裴斐收回了目光，对韦文姜说：“我知道了。”
　　“南杭刚醒，带她下去休息吧。”韦文姜朝护士摆了摆手。
　　轮椅慢慢的转动，女孩的视线还在裴斐身上。
　　裴斐像是有所感应似的，突然抬起头，向门口看去，他瞳孔猛的张大，心脏剧烈的又震了两下。
　　他看到女孩苍白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直顺着脸颊，重重的砸在手背上。
　　...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接你出院。”韦文姜起身道。
　　裴斐慢慢收回视线，说：“司令慢走。”
　　“咔。”门关上的声音响起，裴斐靠在床
　　边，闭上眼。
　　刚才梦中的画面又在脑海中重现。
　　浑身带血的少年被包裹在层层迷烟中，不着边际。空中的炸弹声，周围人的嘶吼声，叫骂声，求救声，不绝于耳。
　　灰色的花在空中盛开，一朵接着一朵，茫无涯际。
　　少年重重向后倒去，硝烟迅速席卷了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