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妖录》非言菲鱼

8、再快些

　　今天黑岩岛的码头格外热闹，退役的老兵要返乡了。

　　码头上送行的人或三五个一堆，或七八个一团。有开心打趣的，有依依不舍的，也有相拥而泣的。

　　刘荣轩穿着母亲和两个妹妹给他做的新衣服，精神奕奕的站在那里听着母亲的嘱咐。刘荣丽，刘荣恩一左一右站在他两边，有一句没一句的插着嘴。刘荣雪和刘重信站在边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刘重信看了看一直没去跟刘荣轩道别的刘荣雪，说道：“雪儿，你大哥哥就要登船了，不去跟你哥哥说说话？”

　　刘荣雪抬头看着刘重信道：“我来这里，就已经表明是来送大哥哥的，又何需在多说什么呢？父亲，你不是也没去和哥哥说话嘛。”

　　刘重信闻言咳嗽了一下，道：“为父要交待你大哥哥的事项，前两日就交待完了，我又不像你母亲，总有那么多说道。你快去和你哥哥道个别，一会号响三声，船可就要启航出海了。”

　　刘荣雪看着故作严肃的刘重信得意的笑了笑，刘荣雪平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怼怼自己这个外表严肃沉稳的父亲。今日份的乐趣已到手，便道了声好。然后走到崔明兰身边，恶趣味的对刘荣轩说道：“大哥哥，若是你带回来的嫂子，琴棋书画有一样比不上我，我可不会承认她是我们刘家的人。”

　　刘荣轩大窘，赶紧道：“什么嫂子呀，我是去都城述职，还有看望外公，哪里来的什么嫂子。”

　　众人看刘荣轩羞恼，笑作一团。刘重信把身子别了过去，假装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刘荣雪想了想，又道：“二哥哥今天早上没有练剑，我们出门来码头时也没瞧见他，想来定是早早来到码头送你，现在肯定是躲在那个地方正看着咱们。大哥哥你不要怪二哥哥，二哥哥只是不善表达，不喜交流。”

　　崔明兰听刘荣雪这么说，心中一暖，摸了摸刘荣雪的头。

　　刘荣丽和刘荣恩也赶紧附和着姐姐，说着二哥哥平日里那些不经意间的好。

　　刘荣轩开心的笑了起来：“你们这几个皮猴还真是懂事了很多，我这趟回来，一定给你们多带些礼物。”

　　没一会功夫，船上号角传来三声长响，码头上送别的人纷纷聚在了一起，站到一边。老兵们排成两排，整整齐齐。

　　待老兵队伍站定，林从事带着几个兵士分别给老兵们分发了一碗酒。刘重信也端着一碗酒，来到老兵队伍面前，站定之后，刘重信仔细的看了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刘重信目光所致，和他对视的兵士就站的更挺拔，更精神。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码头，此时突然静了下来，入耳只有海浪拍打提岸的声音，和海鸟的鸣叫。

　　刘重信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这些随着他南征北战，上过阵杀过敌的兄弟，眼睛有些微红。

　　军人有军魂，有军魂的部队是一个整体，为将者怒，千军怒，为将者哀，千军哀。更别说这些本就是和刘重信一起成长起来的老兵，刘重信此时的心情，顷刻之间感染了老兵们，场间气氛，变的凝重起来。

　　刘重信举起碗里的酒，大喝一声：“兄弟们！”

　　老兵们整齐划一的吼道：“在！”

　　“干了！”刘重信大声的吼了一声，然后一口干了碗里的酒，随后把碗狠狠掷在了地上，摔的粉碎。这一刻的刘重信，比往日少了一分沉稳，多了一些豪气。

　　老兵待刘重信掷碗于地，齐齐吼了一声“干了！”然后纷纷一饮而尽。

　　待老兵们喝完酒，刘重信对着这些老兵拱手一礼，道：“刘重信，送别各位兄弟。”

　　老兵们整齐的回了一礼，然后各自上了船，虽有不舍，但终需离别。

　　刘重信把刘荣轩叫到跟前来指着站在身边的两个黑色劲装的男子说道：“这两个人本是我的侍卫，这趟去都城，就随你同去，这位姓高名胜，善使双刀。”

　　腰间别着两把朴刀的男子对着刘荣轩抱拳施礼到：“小人高胜，见过大公子。”刘荣轩赶紧回了礼。

　　刘重信接着道：“这位姓张名桓，家传的开山长拳，也很是了得。”

　　身材要比高胜魁梧很多的男子对着刘荣轩抱拳施礼道：“小人张桓，见过大公子。”声音雄厚，有力，刘荣轩暗暗吃了一惊，抱拳回了礼。

　　刘重信道：“这二位都比你年长几岁，你就以大哥相称。”高胜，张桓闻言忙称不敢当。

　　刘重信接着道：“不必多礼，这一路上，有劳二位了。”

　　刘荣轩对着二人抱拳施礼道：“有劳高大哥，张大哥。”

　　高张二人避而不受，连称不敢当，不敢当。

　　刘荣轩依次拜别家人。高，张二人分别背上三人的随身包袱。一起上了船，这艘船不是官船，而是海商的商船。官船若是离开所属海域远航，是需要记录在案的，不告而发的官船，查出来是可以判谋反之罪的。特别是黑岩岛这个很敏感的地方。而且退伍返乡的老兵，是没有资格在使用官船的。所以，老兵返乡，都是用的海商的商船。

　　刘荣轩上船后，站到甲板边上一边给家人挥手，示意他们回去，一边四处眺望，希望能找到那个驼背少年的身影。可是看了半天依然没有找到。但他一点也不失望，因为他坚信，刘荣浩一定是在某处为他送行。

　　距码头不远处一个小山头上，一个驼背少年席地而坐，身边放着他的木剑。少年的个头因为驼背的关系，本就不高，坐下后整个人几乎都掩埋在了深深的杂草里。

　　驼背少年头发上的露珠，说明了他应该是天还没亮就来这儿了。他一直注视着码头，看着他的家人们在码头那边送别自己的大哥，刘荣轩。

　　直到刘荣轩最后登船，帆船慢慢出了码头，消失在海平面上，他都没有动一下，只是眼眶慢慢的变红，湿润，他不喜欢这样，更不愿意别人看到他这样，所以今天他躲在这里，为刘荣轩送别。

　　草丛里，一条蛇发现了坐着的刘荣浩，吐着信子向他慢慢游了过去。这条蛇的头是倒三角形的，黑亮的蛇身约摸有一丈来长，是岛上常见的毒蛇之一，毒性虽说不是最厉害的，但被咬上一口，不及时救治，还是很难保住小命。

　　黑蛇越来越近，刘荣浩依然望着海平面上帆船消失的地方，一动没动。

　　黑蛇猛的跃起，迅捷的像是一条黑色闪电，向刘荣浩脖子咬去，两颗毒牙在阳光下发出渗人的白光。

　　刘荣浩握剑，起身，后撤一步，一剑刺出。动作一气呵成，木剑刺破空气发出一声轻响，随后从黑蛇嘴里刺入，直至蛇腹。

　　刘荣浩看着手里刺穿着蛇的剑，喃喃的对自己说道：“我还要在快些，在快些，说不定可以的。”

　　码头上，送别了刘荣轩后，刘重信和崔明兰带着三个孩子，打算回府。

　　这时，一个兵士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刘重信身边的侍卫见来人向着刘重信一行人就这么冲了过来，拔出了剑，戒备起来。

　　来人见状，连忙喊到：“刘都司，小的有要事禀报！”

　　刘重信见来人眼熟，确是巡防司的一位伍长，于是喝退了侍卫，让那人到了跟前。

　　巡防司伍长神色紧张的给刘重信汇报完后，刘重信沉默片刻，转身对崔明兰说道：“你先带孩子们回去，营里有点事务，需要我去处理。”

　　崔明兰察觉到刘重信神色有些异样，于是上前小声问道：“什么事情要瞒着我？又是那边的事？”

　　刘重信略微尴尬的说道：“不是不是，和那边无关，就是军营里的一些琐事。别乱想，先带孩子们回去。”

　　崔明兰也不便细问，便招呼了孩子们回府去了。

　　刘重信让那个伍长领着，去了码头不远处一个专门堆放货物的胡同里。

　　原本脏乱的地上有两个麻袋，麻袋里装着两个死人，袋子已经被解开，漏出了两个死人脑袋。

　　刘重信问道：“确定这二人是那艘商船上的杂役？”

　　那个伍长有点紧张的回道：“属下已经让码头卸货的脚夫来辨认过了，确是那艘商船的杂役。”

　　跟着刘重信一起过来的林从事说道：“那商船出海前，我们查点人员时，并没有少人，也就是说，有其他人混上了船。”

　　刘重信道：“不错，而且目的很明确，轩儿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