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死了吗》悼剑

12、林渊番外

　　01 蝴蝶入梦

　　林渊是个孤儿，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人，或者他只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有人说他是托生人胎的恶鬼，有人说他是邪神在人间的容器，反正没有人说他是人类。

　　其实他并不在乎那些人都说了什么，他生来强大，他们对他来说如同蝼蚁。谁会在乎蝼蚁的看法呢？

　　人类惧怕他，据说可能是他同类的恶鬼邪灵也惧怕他。林渊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寂寞的人，他只是觉得有些无聊。

　　他的力量日益强大，他与身体的联系也日益减弱，在灵魂与黑暗相融的过程中，林渊逐渐意识到，他不是寄身于黑暗中的任何一种生灵，他是黑暗本身。

　　天师们说，一旦他彻底脱离肉身，他便会为祸人间，他们决定联手封印他。

　　这实在是有些可笑。他们的那点伎俩对林渊来说如同瘙痒，可他还是不做抵抗地被封印了。

　　人间真是太无趣了，待在只有自己的世界中有什么不好呢？林渊想。

　　林渊沉沉地睡去，偶尔会醒来看看人间的变化，若是觉得有意思，便会打开封印装成人类生活一段时间，直到再次感到无聊。

　　起初封印他的地方是一片荒原，后来有人过来居住，建起了房子。人世几度兴衰，高楼大厦平地而起。林渊从沉睡中睁开眼睛，人间终于又变得有意思了。

　　他颇有兴致地把自己的空间弄得和外界一模一样——那是一栋高楼，只是只有他一人居住。

　　甚至他还学习了网络技术，给自己搞了一个身份。

　　互联网上的信息庞大丰富，林渊做起了一个快乐宅男。

　　这是林渊所经历过的最有趣的时代，然而日子渐渐过去，他再次感到倦怠。

　　直到有一天，他做了一个梦。

　　彻底脱离人类的躯体后，除了一睡便是数年的沉眠，他再也没有过睡眠。而即使是在沉睡中，他也并不会做梦。

　　梦境真是一个十分遥远的概念了。

　　林渊清晰地知道自己在做梦，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的梦境世界。

　　那是一片寂静的荒原，没有任何生灵存在，天上无星无月，只有一片黑沉的夜幕。林渊的兴致淡了下来。

　　就在这时，他在夜幕中看到一只蝴蝶，翩然飞舞着，像是他荒芜的世界终于开出了一朵花。

　　它可真漂亮。

　　“过来。”林渊伸出手，轻声说。

　　蝴蝶绕着他飞了几圈，终于缓缓地落在他掌心。

　　林渊有一种将掌心合拢的冲动。

　　然而他最终只是轻抚蝴蝶单薄孱弱的翅膀。

　　蝴蝶颤了颤，从他掌心飞走了。

　　林渊的眼眸暗了下来。

　　但他并不焦急，只是静静注视着蝴蝶翻飞的身影。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中，无论蝴蝶飞去哪里他都可以看到。

　　蝴蝶在荒原中飞来飞去，找不到可以驻足之处。

　　“你看吧，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林渊微笑，幻化出一朵玫瑰别在胸口，向着远处张开怀抱。

　　“回来吧，回到我这里。”

　　似是听懂了他的话，又或许是飞累了，蝴蝶向着他飞来，落在那朵玫瑰上。

　　林渊双臂虚虚一拢，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我抓住你了。”我的小蝴蝶。

　　就在下一瞬，令林渊也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蝴蝶化作一个活生生的人，落在他怀中。

　　雪白的肤，乌黑的发，琥珀色眼眸，睫毛如同蝶翼，每一寸都合乎他的心意。

　　怀中人茫然地眨了眨眼，令林渊早已不存在的心脏狂跳。

　　他猛地收紧手臂，却在下一刻从梦中醒来。

　　那天之后，林渊再也没有做过梦。那是他第一次尝到寂寞的滋味。

　　彻骨的寂寞。

　　02 血骨之缚

　　林渊疯狂地想要见梦里那个人。

　　在短暂的作为人类的岁月里，他从没有体会过任何一种人类应有的情感。而他现在终于体会到了。他爱上了一只梦里的蝴蝶。

　　具象化是林渊的能力之一，但这是他第一次尝试将幻想中的人变为现实。

　　自诞生起从没有受过挫折的林渊开始经历无数次的失败。

　　造人是创始神明的能力，他到底不是神。

　　日复一日的失败中，绝望与孤独吞没了他。林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痛苦，他甚至觉得，若是无法得偿所愿，那么他不如结束这漫长的生命。

　　在他彻底绝望之前，一个疯狂的想法出现在他脑海中。

　　他无法凭空造出一个人来，那么如果……不是凭空呢？

　　他取出了尘封已久的，他作为人类时的躯体。

　　躯体栩栩如生，除了没有呼吸外与常人无异怕。林渊毫无留恋地将它摧毁，炼制成容纳灵魂的容器。

　　力量疯狂涌出，林渊变得越来越虚弱，却也越来越兴奋。

　　他能感觉到他的力量正在起作用。

　　无形的容器慢慢具象成一个人类的模样，那是他日夜魂牵梦萦的模样。

　　将最后一丝力量输入，林渊瘫倒在地。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虚弱，但他的心中只有狂喜。他看到那个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成功了。

　　“你是谁？”他问。

　　“我是林渊。”他回答。

　　“我又是谁？”

　　“你是……”林渊微笑道，“你是周梦，你是我的爱人，我的宝贝。”

　　周梦表情茫然，似是不太懂。他看着林渊虚弱的模样，问道：“你怎么了？需要我帮你吗？”

　　“我没事，”林渊专注地看着他，“你要是想帮我的话，就抱抱我吧。”

　　周梦疑惑地看他。

　　“来，到我这里来。”林渊张开怀抱，就像在梦里那样。

　　周梦有些迟疑地蹲下|身，靠进林渊的怀里。

　　林渊紧紧抱住他，低声说道：“我又抓到你了。”

　　我的阿梦，我的蝴蝶。

　　我的血，我的骨，我的爱。

　　03 自取灭亡

　　活生生的爱人终于来到他的身边，林渊荒芜的世界被点亮了。

　　令他比较遗憾的是，周梦并没有得到他的力量，周梦似乎只是个普通的人类，需要进食，休息，容易受伤。

　　于是林渊也装作一个人类那样生活起来。

　　他甚至会装模作样地出去工作，其实是隐匿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宝贝。

　　至于所谓的出门买的东西，也是他幻化出来的，他从未有一刻离开周梦的身边。

　　在周梦眼里，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爱侣那样生活，而在林渊眼里，他把他的蝴蝶拢在掌心。

　　虽然是主动被禁锢，虽然随时可以打破封印，但无论怎么说，这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都可以称之为一个牢笼。
　　但现在，它成为了一个家。

　　日子平静地过下去，林渊从未像以前那样感到无趣，他心中的爱意愈发浓烈，满到快要溢出来。

　　然而烦恼终于出现了。为了让周梦不要觉得无聊，林渊打开了一部分与外界的通道，让周梦可以通过电子产品了解外界。

　　这确实是个有趣的时代，他的阿梦还小，应该多体会不同的快乐，林渊想。

　　现在他后悔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梦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

　　发现周梦在网络上交了朋友后，林渊嫉妒得发狂。

　　他知道那些都只是普通的网友，可是……他的宝贝不应该只有他吗？

　　内心阴暗的想法疯狂滋长，林渊入侵了周梦的意识。

　　由于周梦本就由他的幻想而生，实施起来无比的顺利。

　　“你没有朋友，你也不需要朋友，网络只是娱乐工具，不是交流工具。我的宝贝，你有我就够了。”

　　周梦果然忘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网友，并且不再试图和网上任何人交流。林渊尝到了甜头。

　　但是无论他动用力量多少次，都无法彻底打消周梦对于外界的向往。

　　终于有一天，周梦偷偷跑了出去。

　　其实周梦根本无法离开，他不知道所谓的家只是林渊幻化的产物，所有的一切都在林渊掌控之中。

　　但林渊还是疯了。

　　他的宝贝，他的阿梦，怎么能想要离开他呢？

　　“宝贝，我不想让你觉得自己是被关起来的，为什么要逼我呢？”林渊对着空荡的屋子轻声问。

　　下一瞬，林渊出现在电梯里，电梯门打开，他看着惊愕的周梦，沉沉地笑开。

　　接下来是他的惩罚。其实他早就想这样做了，他从骨子里就是这样暴戾专制，温柔只是虚假的表皮。

　　他的宝贝似乎是被他的真面目吓坏了，疯狂挣扎起来。林渊愈加兴奋，烙下一个又一个印记。

　　大概他生命中所有意料之外都是周梦带来的，额头传来剧痛的那一刻，林渊竟做不出反应。

　　第一个能够伤到他的人，竟是他的阿梦。

　　林渊忽然想起，用生命为代价封印他的那群天师中，有个曾诅咒他最终一定会自取灭亡。

　　这算不算自取灭亡呢，林渊恍惚地想。

　　不，他绝不会放手！林渊死死盯住惊慌失措的周梦。

　　绝不！

　　04 重返世间

　　恢复意识的时候，林渊发现自己正龟缩在周梦脑海深处。

　　在他死后，他的宝贝似乎得到了他的部分力量，却完全不懂得运用。

　　家里的场景不停变换，时明时暗，混乱不堪，可他的宝贝好像完全意识不到，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林渊，林渊……”

　　“林渊，你在哪里呀……”

　　周梦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在内心深处呼喊林渊的名字。

　　“我在。”林渊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哪怕周梦并不能听到。

　　终于，在周梦的呼唤中，林渊又有了实体。

　　他失而复得地将周梦抱在怀里，亲吻周梦迷蒙的眼。

　　他的宝贝好像被刺激疯了，真可怜。

　　林渊怜惜地亲着怀里的小宝贝，有些甜蜜地想：你脱胎于我，而我又脱胎于你，我们注定天生一对，永不分离。

　　周梦一无所知地被他抱着，软软地向他撒娇，好像把一切都忘了。

　　然而有的时候，周梦又会忽然想起他已经死去，他不得不退回到黑暗中，直到周梦再次无意识地呼唤他。

　　无法出现的时候，他只能影响周梦的一部分潜意识，借此调用自己的力量来改变外界，比如光线，比如影像。

　　由于那本就是他曾经的躯壳，他也可以在周梦失去意识时短暂地驱动他的身体。

　　可是不够，还远远不够，他想要重返世间，他要重新把他的宝贝纳入怀里。

　　在这样无奈的反反复复中，林渊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强大，已经可以主动现出身形来。他正在恢复。

　　只是要想彻底恢复，他还需要一个契机。

　　……

　　“你怕光对吗？”他可怜的宝贝被他欺负到哭泣，胡乱猜测着。

　　“宝贝好聪明。”他这样夸赞着，心里却在想：我的傻阿梦，这都是我骗你的，你可真好骗，也真可爱。

　　我会出现，明明是因为你想我了。

　　05 甜蜜旅行

　　“林渊，我怎么感觉你最近好黏人。”周梦靠在床头滑动平板，打了个哈欠。

　　林渊揽住他，反问：“有吗？”明明我一直都很黏人呀，傻阿梦。

　　“你现在不用工作吗，我们一直这样不是窝在家里就是到处玩，会不会没钱呀？”

　　林渊悠然道：“放心，工作远程处理就够了，我绝对养得起我的小宝贝。”

　　周梦看着看着，眼睛一亮，把平板递给林渊，“我们下次去这里玩吧。”

　　“这里景色好漂亮，人也少。我不喜欢外面的人，他们就像机器人一样，太无聊了。”

　　“好，我很快就安排。”林渊给了周梦一个晚安吻，“但是宝贝，你该睡觉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周梦乖乖缩进被子里，很快就陷入沉睡。

　　林渊餍足地紧紧拥住周梦。

　　还好，还好他没有失去他的宝贝，他们有了最好的结局。

　　他温柔地凝视周梦，像是凝视梦里那只飞在荒原里的蝴蝶。

　　“我的小蝴蝶，你自由地飞吧，整个世界都是你的，你去哪都可以。”

　　林渊微笑着闭上眼睛，周围的世界随着他的心念不断变化。

　　让他想想，这次要安排怎样一个甜蜜旅行呢？

作者有话说

　　写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