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萧蔓

3、天意从来高难问

　　浮动的羽光萦绕在墨昀心的心悸，看着渐渐快消散至纯白的光，墨冥想也没想，左手凌空一划，左腕被锋利的风刀切开，赤红色的鲜血源源不绝奔涌着滴落到怀中人张开的口中，当两人心脏同时刻下了封印，血缘的力量被紧密联系，无论怎么样轮回，他们的羁绊再也无法斩断
　　——只要灵魂不灭，一切都没有结束！即使宿命不让他们一起，但轮回不息，他们的命运依旧会相互羁绊和牵扯，如线丝缕不绝
　　生死喜乐，他们把彼此刻入了最深处
　　融为一体的奇异感觉让墨冥一阵恍惚，那双黑到近紫的重瞳再次焕发神采，他一瞬不瞬地看着怀中面容宁静的爱人，小心的拭去晶莹剔透肌肤上的血质
　　昀心，吾爱！我决不许任何人分享你——一丝一毫都不可以！就算看看、心里想想也不可以，你只能是我的，从身体到灵魂都得被我烙下刻印，从此，我们的血脉将永远融合，即使星辰逆流，它也不会被分散
　　眸子微微眯合，墨冥起身，眼里有冷睨的光
　　“墨先生，我……”重重喘出一口气，安德华的声音低低响起
　　墨冥和他四光交接，眸光瞥到其余二人，期待、激动……的神色在他眼中如光掠影
　　微侧头，他低头仔细凝视着一直不语的女童，以一贯淡然的语气，“女息”
　　女童苍白无瞳的眼睛看着他一下，瞬间手指繁复在空中挪出一系列封印，电光火石间，除了波旬，其余三人霎那间蒸发无迹
　　只是眨眼的事，在女童一切完成后，墨冥忽然出现了某种无法说出的表情
　　“这是他们的选择，他们会理解的”，女童没有漏过他的表情，苍白的唇角浮出莫测的淡淡笑意，一闪即逝，“毕竟，天道是不能违背的，他们不是你，不值得我付出如此多”
　　墨冥颔首，天道不能妄自破坏，所以他只能许偌——
　　安德华只能将再次回到远古拜占庭帝国，重新经历一次帝国最光辉的历史；南芝和她的恋人只能来世变成情侣，一起白头到老；而修，神会赐予他永恒的平静
　　只是魔王波旬，他下意识的回头，正好和那邪魅的红瞳对上，微蹙眉，男子的目的他不是不知道，如果时间真的能打动他的心，他倒是愿意接受魔王的追求
　　墨冥嘴角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再次凝视女童，“女息，一切已经结束，我又能为伟大的你做什么呢？”
　　作为上古三神伏羲、女娲的妹妹，世间最强大的你，又有什么得不到，需要以这种交易的形式让自己答应她的愿望呢？
　　被称作女息的女童眼里波动，低下了头，半晌不语
　　寂静的时间长得仿如万年，墨冥扬眉，安静从容的等待
　　“我要做你的妻子”，沉默片刻，女童抬起没有色彩的眼，细细出声
　　“神！”被女童荒唐的要求一惊，墨冥讶然的脱口低呼，不自觉的换上敬语“为什么？”
　　“不行，我无法答应你”他冷冷，一字一句的断然拒绝，似乎惊觉自己的语气不妥，他放柔声调，继续
　　“神！若你寂寞，我愿意像以前许下的誓言，永远陪伴在你身侧，直到星辰泯灭，天地再次重合”
　　“你是该博爱万物的……若你的心失去平衡，天地将会陷入浩劫，你的子民将会失去所庇护的信仰，那么一切存在也无意义”
　　“神！你注定是不能爱人的，你应该明白”
　　女息看着面色冷然想打消她念头的男人，眼里忽然露出一个惨淡的笑意——
　　她是神！都说神爱世人，又有谁是真心爱神呢？
　　人人都想为了自己这样或那样的欲望虔诚的求神，来信仰神，那么当她经历亿万年的光阴来维护这个天地的岁月中，又有谁对她真心说：神，你真的太累了，你该好好休息一下
　　没有人啊！女息苍白到虚幻的眸子映在墨冥瞳孔深处，辉映出令天地敬畏的光，然而绝对的力量深处是深深的寂寞
　　这个天下是她的哥哥盘古和姐姐女娲一起开创出来，然而开劈了这个天下，她最爱的亲人失去他们的魂魄，只能万年沉睡在天地中，为了维护这个天下，她不惜停止了自己生长，以绝对纯净的力量来守护亲人倾注无数的心血
　　很多年了，她都忘了自己太累了，直到那天那个三岁的孩子走进来，面带微笑，柔和的看着她的眼睛怜惜的说“我的神，你真的太累了，我的肩膀给你靠，你休息下吧”
　　那一刻，她霍然发现原来世间最强大的神也不是无坚不摧的！
　　只是啊！当你的肩膀给她靠时，为何心不愿给她留一片地方呢林
　　日月尚且同辉，神奈何如此寂寞！
　　女息静静看着墨冥，苍白的容颜忽的浮出一个凌驾万物的笑意，语气转为冰冷，“冥，你这是在拒绝神”
　　“是的，我的妻子只能是昀心”墨冥眼睛定定地望着气息瞬间发生变化的女童，嘴里淡淡道，却神色警醒，抱住了怀中慢慢醒转的爱人，隐藏在血脉里的力量在肌肤下不易觉察的跳跃
　　神！你是打算用力量逼我么。他心里有一丝黯然，毕竟、从未想过会对神出手
　　“冥，其实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算了，我不会为难你”轻叹的话语幽幽响起，墨冥不明白那双苍白眸子背后的想法，神的转变太快了
　　女息仔细端详愕然的男子，沉默片刻，轻轻笑了起来，“冥，你如此防备，怎么，你以为因为你的拒绝，我会和动手”
　　女童一语中的，让墨冥有丝赫然，不等他开口，女息苍白的脸上泛出奇异的笑，低声：“你的力量虽说是我赐予的，但你成长的太过快了，如今的你恐怕连我也只能和你相抗庭而已吧”
　　墨冥微微一笑，然而眼底的神色却是逐渐肃穆和真诚的尊敬，“神教会我一切，我永远铭记于心”
　　女童微微侧目，看着他，良久，嘴角挑起一抹温和的笑：“冥，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她隐然的淡笑飘在嘴边，锁住他的视线半分不动，骤然出声，神色禀然，“冥，既然你不愿娶我为妻，那就帮我守护这个世界吧”
　　“我能为神你做什么？”墨冥神情也罕见的慎重起来，现在，他才发现女童的脸在细细变化
　　纵是镇静从容如他，亦几乎无法相信眼睛触目所在，只有瞠目结舌。像是有无形的虫蚁爬咬过，他眼睁睁看着女童平滑的双眉间，忽然变得深得触目，眉心深处翻出暗哑的红色，幼小的身体也渐渐隐形至透明
　　“神，你这是……”他喃喃，表情忽的变得奇异起来
　　“一切正如你想！听到你亲口拒绝我，我终于能摒弃最后的障，与天地同在了”女息两只眼睛，闪出了完全不同的两种表情：一种是失望，而另一种，则是解脱！
　　忘情弃爱，最后的神将寂灭，从此九天之上再无她清冷而永恒的眼了
　　芸芸众生，天地万物，她将会化成天、或地、或云、或风，隐藏于无形之中，广袤宇宙，她将无处不在
　　女息轻轻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苍穹，终于，她再次深深看着墨冥，怀着悲悯，也怀着深刻的眷恋，轻轻吐出如山岳般沉重的话语，也是她对人世最后的悲悯，“冥，我将离去后，世间会有一处将会大乱，我看到了星辰的轨迹错乱，战火将纷飞，黑暗将在未来完全笼罩那片土地上，而如今、只有你才能帮我顺导它”
　　“我会的”墨冥温柔微笑，取了最优雅而舒适的姿态从容而立
　　“如此，我将马上送你去那片美丽的土地，你、会喜欢那个神奇的地方的”女息浓黑的眼睫稍稍翕动，薄唇紧抿微弧，似乎是笑，却仿佛是冰雕溯雪而成，冷地让人发寒
　　墨冥隐隐觉得她有丝怪异，神情蓦然恍惚片刻，也就是这瞬间，他手中一松，电光火石间，“冥儿”墨昀心娇呼，纯白的胴-体竟被女童一下子丢到一个忽然出现漆黑的空间里，眨眼从他眼皮底下消失不见，墨冥抬首，疑惑、忿怒的眸底沉淀着刀一样的锋利，冷酷地仿佛能将人刺个千疮百孔
　　“神！你对昀心做了什么”他脱口而出，眼里的光瞬间冷酷而淡漠
　　呵！女息响起了短暂的轻笑，浑然无视他，脸上有报复后的愉悦，“冥，你如此拒绝我，我不过是给了你一个小小的惩罚让你们暂时不能相见而已，不过你不用担心，墨昀心是不会有事的”
　　缓慢的吐出最后的语句，女童忽然的笑容显得那么空漠，带着种莫测和忧伤的味道，“还不快走”
　　墨冥轻轻的叹了口气，浓极了的重眸暗沉了下去，最后复杂的望了女童一眼，没有丝毫犹虑，纵身跳下了黑漆的空洞
　　女息瞟上一眼旁边一直沉默的红发魔王，似笑非笑，淡淡道，“在不追就来不及了哦”
　　黑洞正在慢慢在变小变淡，狠狠扫了眼女童，波旬皱眉，酒红妖邪的眼睛深不见底，还是一跃而下，寻爱而去
　　仿佛只是短短一瞬间，周围的一切都消失的无迹可寻，空留下女神清冷幽凉的吟叹
　　神庙瞬间燃烧起来，七十二白玉魔柱轰然倒塌
　　日月的光辉同现于女童苍穹之下的眼里
　　她，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