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小城》丫湳

4、叶家的长子

　　Part1
　　哥哥的第一次期中考失利了，这在我看来是很正常不过的事，毕竟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大的一场人生变故，是需要时间消化的。然而这次考试的失利并没有得到爸爸妈妈的理解。其实我的成绩一直就没好过，也没见二老如此上心。爸爸从学校开完家长会回来，心事重重的和妈妈提起了哥哥下滑的成绩。
　　“我们医院的王大夫帮孩子请了家教，成绩最近进步不小，不然我们也找一个家教试试？”妈妈提议道。
　　“你问问是找的哪的老师？最好是一对一辅导的”爸爸弹了下烟灰。
　　“就是一对一的，这种效果最好，不过…”妈妈犹豫道“乐辰这孩子自尊心这么强，会同意吗？”
　　“这个不能由着他，我跟他谈”
　　爸爸吸了最后一口，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
　　一向不喜欢拖延的妈妈很快打电话敲定好了家教的时间。
　　“乐辰，出来一下”，爸爸冲着紧闭的卧室门喊道。
　　从学校回来一直闷在卧室的哥哥终于打开房门，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
　　“我和你婶商量了一下，给你找个家教，时间是每周末下午两点到五点”爸爸开门见山的说道。
　　“二叔，我不需要家教”哥哥干脆明了的拒绝了。
　　“已经联系好了，先试一个月”爸爸无视了哥哥的拒绝。
　　“我说了，我不需要找家教”哥哥显然不习惯爸爸这种说一不二的风格，皱起眉头。
　　“你知道这次考试考了多少名吗？”
　　“……”
　　哥哥低着头没说话，空气安静的只能听到电视上插播的广告声音。
　　“乐辰，你二叔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先试一周…”妈妈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宁静。
　　“我不喜欢被别人逼迫，我已经接受了不想接受的一切”哥哥抬头，一字一句的看着爸爸说道。
　　“你就想继续这样混下去？”爸爸强压着怒火大声喝到。
　　“对，这是我自己的事…”
　　啪！哥哥话音未落，爸爸抬手的一巴掌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哥哥偏过头，脸上开始出现红肿的痕迹。
　　“你冷静点，不能好好说话吗？”妈妈一把拉过爸爸，向前两步转过哥哥的头，轻轻的吹了吹。
　　哥哥一手推开妈妈，头也没抬的转身走出家门。
　　“ 哥…”我立马跟上他，结果还是晚了一步，一出门早已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先回家。
　　“你这脾气能不能稍微改一下？他才多大？刚经历了这么一大场事故，你就不能理解一下吗？”人还没进屋，就听见妈妈怒火冲天的大嗓门。
　　“你看不出来他在自暴自弃吗？怎么理解？如果一味的顺从，不及时板正过来，好好的孩子就要毁了，懂吗？”爸爸提高调门儿，对妈妈吼道。
　　“能不能不遇到点事就吵吵”我连忙跑到屋里，头疼的拉开气头上的两个人，两个急性子真的要命。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乐辰呢？”妈妈看我一个人回屋，神情紧张了起来。
　　“我没跟上，出门人就没了…”
　　“这要出点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办！”妈妈抓起外套，就要往外走。
　　“我跟你一块去，一诺在家等着”看的出来，爸爸也有点慌了。
　　“我去学校看看吧”我跟上他们准备一起出门。
　　“把妈妈手机带上，如果找到了记得打电话”妈妈把手机塞给我，锁好门分头出发找人。
　　我跑到学校的时候，学校的大门已经关上，除了校园里几个住宿的学生，学校外面已经空无一人。看门的大爷把我拦了下来，我表明了来意后，大爷帮我打开了大门，告诉我确实有一个男孩说是住校的，刚进去没一会。我观察了下四周已经熄灯的教学楼，拿定主意往操场跑去。
　　Part2
　　昏黄的路灯下，远远的看见哥哥在长椅上安静的坐着，一个清瘦俏丽的陌生女孩倚在篮球架旁和哥哥说着什么。
　　想到爸爸妈妈急的四处找人，他却如此若无其事，我的火气便开始飙升。“叶乐辰”我走近厉声喊道。
　　哥哥仿佛没听见一样没有回头。
　　我气冲冲的走到他面前，刚要发飙。女孩直起身子，两步走过来。
　　我仰头仔细打量着比我高出半头的女孩，乌黑的过肩长发，挑染的仙女紫色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休闲黑T恤，浅色牛仔短裤，苍白到几乎面无血色的鹅蛋脸上，一双浅褐色眼眸透露出没有温度的淡漠，五官有一种想不起来的熟悉感。好冷艳的美人坯子，我心里暗自感叹道。
　　“回家吧问题少年，有缘再见”女孩走到哥哥面前，拍了拍哥哥的肩膀，双手插兜越走越远。
　　我回过神，看着脸上红肿还未消退的哥哥，蹲下身收起火气劝慰道“回家吧，有什么事回家好好说。”
　　“回什么家，对于一个家破人亡的人来说，只是找一个生存的居所。”哥哥整个人瘫坐在长椅上，抬头面向天空自嘲道，眼角有亮晶晶的液体划过。
　　“哥，别这么说”我扭头抹了下眼角“我们都会给你时间，爸爸的性子确实有点急，他就是这种直性子，你别在意”
　　“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没生二叔的气，可是一诺”，哥哥看着我，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走下去，我看不到生活的任何意义，每天我都在想，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那样大家都解脱了。”哥哥的声音很轻，我却如五雷轰顶，不敢去想象他是怎么每天说服自己去放下这个念头的。
　　“叶乐辰，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哪怕不是为了自己，就算是为了他们也要撑下去，因为你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已经泪流满面的我声音哽咽道。
　　哥哥没有说话，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妈妈打电话来说爸爸被车刮了一下。“伤的重不重”我擦了下眼泪，站起身急迫的问道，哥哥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谁受伤了？”哥哥的声音有一丝紧张。
　　“我爸被车刮了一下”我吸了下鼻子，带着重重的的鼻音柔声道“回家吧哥，好不好？”
　　哥哥没说话，拉着我往家跑去。
　　我们到家的时候，妈妈正在客厅帮爸爸包扎受伤的右腿，还好只是皮外伤。看到哥哥后，妈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温和的笑道“回来啦，晚饭也没好好吃，我炒了你爱吃的菜，趁热抓紧去吃吧”
　　“我扶你过去一块吃点吧”哥哥上前扶起爸爸，往餐厅走去。
　　“乐辰”爸爸制止了哥哥，拉过哥哥一起坐到沙发上。
　　“你什么都别说了你，先让孩子吃饭吧”，妈妈眼神犀利的厉声打断他。
　　眼看着爸爸再次要动怒，我头疼的扶着额头，正欲拉着妈妈先去餐厅。哥哥抬头平静的看着爸爸开口道“二叔，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乐辰，有一句话叫‘人不跟命争’，等你长大了就会懂，很多事我们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发生了就只能去接受，可能接受的过程很艰难，但是时间一定会是最好的良药。不是说时间长了我们就把这件事淡忘了，很多事都是不可能忘记的，可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经历一天天的丰富，我们越来越可以接受。接受人生的变化莫测，世事无常。因为就算我们放不下，接受不了，发生了的事是永远改变不了的，所以人，要学会往前看。”爸爸点上烟，吸了两口继续说道“叔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立刻强迫自己想通，放下，而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接不接受，从你户口过户过来的那天开始，叔叔就已经接受你是这个家的长子这个事实，你可以一时接受不了，但是我对你有责任，我会把你和一诺一样看待，我想这也是你爸爸妈妈希望看到的。”我很少见过沉默寡言的爸爸一口气说这么多话，或许这些话早就在他脑子里，只是找个合适的时间说出来。
　　“二叔，谢谢你”爸爸的话让一直伪装坚强的哥哥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不由自主的起身向爸爸深深鞠了一躬，发自肺腑的说出了这句感谢。
　　我看着哥哥扶着爸爸去吃饭，看着妈妈蒙上了一层雾水的眼眸，也许从今天开始，哥哥会尝试着把自己融入这个家，会学着把过去珍藏在心里往前看。我从心里替这个只有十六岁的俊朗少年开心，最难的是冲破自己的心理防线迈出第一步，这一次他做到了。
　　家教的事哥哥依旧拒绝了，不过他答应爸爸，下次考试一定会闯进前十。从来没底气打这种保票的我对这种刚性十足的放话着实羡慕不已，就我那见不得人的成绩，我就算做了保证爸爸也不会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