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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扶我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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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兰带着两个太监抬了装满热水的木桶进来时,看见的便是温顾辞正低声笑着和慕少将说着什么。
殿下似乎……又在算计人了……
她低着头走到温顾辞身边:“殿下,该沐浴了。”
温顾辞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对慕苏南说道:“蜀东百姓的身家性命就拜托慕少将了。”
慕苏南起身,弯腰行礼:“臣定尽力。”
“下去吧。”
“臣告退。”
直到慕苏南掀开帐帘走了出去,又挥退了那两个小太监,温顾辞才瘫在了椅子上,闭着眼深吸了几口气。
半晌,他有气无力地说道:“春兰,扶我起来。”
春兰连忙上前几步,把他从椅子上扶起来,扶着一瘸一拐的他到屏风后。
温顾辞坐在浴桶边的木凳上,呲牙咧嘴地把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了一节颀长的小腿。
只是本该白皙的皮肤此时有些微微发红,膝盖处更是出现了明显的水肿。
“殿下,”春兰从温顾辞的床头翻找出了皇后临行前给他装的小药箱:“上药吧。”
温顾辞摇摇头:“我先洗洗,缓一缓。”
春兰知道主子不喜人伺候着沐浴,主动退到屏风另一侧,听着衣物悉悉索索,然后有人入水的轻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要是让娘娘知道了,又得心疼许久。”
温顾辞拨弄了下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舒服地眯了眯眼:“这些小事就别告诉母后了。”
“殿下,瞒得了一时,您再这样下去,非得……”
“春兰,”温顾辞闭上眼,脸颊被热气熏得有些潮红,两只手在水底缓缓地揉着腿:“几日不见,你越发大胆了。”
春兰撇撇嘴:“殿下息怒,奴婢知错了。”
温顾辞没有立刻回答,一时间账内只有哗哗的水声,过了一盏茶,才听他说:“衣服。”
他的声音带着三分随意七分慵懒,尾音更像是带了把小钩子。
“是。”春兰低着头拿着衣服,眼观鼻鼻观心地送到屏风后。
“我看我就是太宠你了,”温顾辞精瘦的身子上此时只裹着半湿的亵衣,领口有些大,露出了精致漂亮的锁骨:“回京之后就把你跟秋菊的职位换一换。”
春兰一听,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别,殿下,奴婢真的知错了!”
她才不要和秋菊互换职位,在宫里伺候殿下多简单啊,秋菊在宫外管着七成殿下名下的产业,那黑眼圈就没消过。
“奴婢不跟皇后娘娘打小报告就是……您可千万别让奴婢去接替秋菊……”
温顾辞好笑地看了她一眼,穿好衣服:“你还想跟母后打小报告?”
春兰自知不小心说漏了嘴,低着头不说话了。
“好了,抬起头来。”温顾辞不逗她了:“我问你,温子衡料理好了吗?”
春兰心道殿下您是不知道自己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吗?这还带着沐浴后的红晕,衣衫不整的,奴婢怎么敢抬头?
虽然心里这么想,春兰还是抬起头,只是目不斜视地盯着温顾辞身后的屏风:“殿下放心,奴婢打包票,今晚五殿下吩咐完下面的人后,就会生一场风寒,没个俩月是绝对好不了的,不会影响您做事。”
温顾辞点点头:“温子衡这次安分得过头了,查出来温有成交代他什么事了吗?”
闻言,春兰又把头低了下去,认错道:“奴婢无能,只查到了二殿下吩咐五殿下一定要按他给陛下的奏折做。”
“不是你的错,”温顾辞理了理还滴着水珠的黑发:“若真是只吩咐了这件事,倒也能说得通。”
“殿下,您说为何二殿下会知道您想上奏的事情?”春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难道咱们身边真有二王府的眼线?”
“此事也许是巧合,”温顾辞摇头,拿过一旁备好的毛巾,坐到床边开始擦头发:“上药吧。”
春兰应了声,小心地把温顾辞的左腿驾到木凳上,然后把裤腿往上卷了卷。
红肿没有刚刚那么严重了,春兰自药箱里掏出一盒药膏,打开来挖了一块膏体,手法娴熟地开始给他按摩。
殿下小时候在冷宫时,这条腿被人打断过,没能及时医治,落下了病根。去年秋猎,这条腿又受了伤,现在是碰不得一点潮寒了。
只是殿下要争取兵权,这腿疾可小可大,万一被二皇子一派知道了,定会拿它做文章。
在这关键时刻,自然是不能让五皇子知道殿下的腿疾了。
而蜀东水灾,已被殿下挂心了几月,终于想出法子准备上奏的时候,竟然被二皇子抢了先。春兰一边放轻了手下的动作,一边暗自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一定再好好查一查,究竟是不是有内鬼。
“京城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春兰答道:“这几日探子传来的消息,只是二皇子陪着皇妃,还有小世子,整日整日地呆在二王府里,并无什么动作。”
温顾辞擦头发的手一顿:“二皇兄真的打算坐等这次治灾的功劳吗?”
春兰摇头,表示不知。
温顾辞嗤笑一声,把毛巾递给春兰道:“秋菊送的银子呢?”
“已经到了蜀东以西三十里处,想必明天就能到了。”春兰腾出一只手,接过毛巾放到一旁:“奴婢不明白,您为何不启奏长安,让陛下再拨些银子来,非要从自己的荷包里出?”
温顾辞挑了挑眉:“挖五丈宽水渠,再挖开堰塞湖,水位定会漫堤。到时候再向长安要钱,一来一回,少说也要耽误两个月……若按二皇兄说的做,估计入冬我们才能回去。”
春兰了然,这样一来,便会错过秋猎。
而今年的秋猎,邀请了北蛮十八部落的王子和公主前来参加,若是让二皇子一人占去了风采……怎么看都是她家殿下吃亏。
抬眼悄悄瞄了瞄拿起了一本折子的温顾辞,春兰在心里叹气,其实也可以从附近的银库调钱,只是那样文书繁琐,还不一定够,殿下就干脆自掏腰包先垫上了。
“茶。”
“是。”春兰擦了擦手,起身绕到了屏风外。
端着茶,她差点和慕苏南撞个满怀。
“慕……”
慕苏南示意她不必出声通报,然后自然地接过了茶,轻声道:“麻烦姑娘去外面守着,我有要事与殿下商议。”
春兰本来觉得不太合适,但是想起了慕少将救过她家殿下,殿下早些时候又似乎吩咐过慕少将什么事情,就点点头,乖乖地到帐外守着去了。
慕苏南绕过屏风,内帐里温度有些高,温顾辞正拿着支笔,步履艰难地走回床边坐下,低头在折子上圈圈点点,又写了些什么。
他只穿了一身白色的中衣,衣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腰上,领口因为刚刚的动作大开,露出了里面同样白色的亵衣。因为挽着裤脚,左腿大半都露着,同样裸露在外的还有一双偏小的脚丫,十只脚趾看起来珠润玉滑,看得慕苏南眼神一暗。
温顾辞却没注意到进来的不是春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皱着眉毛递了回去:“你是要烫死我吗?春兰,真该把你送到秋菊身边……”
“殿下的腿好点了吗?”慕苏南打断他的话。
闻声,温顾辞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然后有些手忙脚乱地放下裤脚,又拢了拢衣服,定了定神,才说:“你怎么进来了?春兰呢?”
“我让她去外面守着了,”慕苏南神态自若地坐在了他对面的木凳上,弯腰抬起了他的脚,把放下的裤脚又卷了起来:“殿下的腿,好点了吗?”
温顾辞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惊着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使劲把腿往回收:“你干什么?!”
然而他用力蹬了蹬腿,却没能从慕苏南手里挣脱半分。
“慕少将,”逼自己恢复了镇定,他把手里的折子放到一旁,托着下巴,眨巴着眼睛看着慕苏南:“你这是什么意思?”
慕苏南伸手拿了旁边药膏,又挖了一坨,反问:“殿下以为呢?”
他按摩的手法竟是要比春兰更加娴熟些,且比春兰按得更舒服,温顾辞忍不住又眯了迷凤眸:“慕少将这样做,容易让人误会。”
“已经误会了。”慕苏南平静地说道:“方才臣不小心听见五殿下吩咐道,要尽快告知二殿下,臣与四殿下走得颇为亲近。”
温顾辞两手撑着床沿,右腿来回轻轻晃悠着:“那慕少将觉得,这是不是误会呢?”
“臣不知哪里有误会。”
“慕苏南,”温顾辞看了他一眼:“你可要想好了,我的目标是东宫。骠骑大将军不是说过,慕家不会偏帮任何皇嗣吗?”
“慕家是慕家,我是我。”
温顾辞笑了:“我需要的是慕家的支持,又不是你的支持。”
慕苏南抬头,与他直视:“你需要我,你心知肚明。”
温顾辞知道他说的是去年秋猎的事情,也就是因为去年秋猎,他才不愿意与慕苏南走得太近。
慕苏南是个正人君子,温顾辞就是清楚这一点,加上慕家对于皇储之争一直保持中立,他才没有主动把慕苏南拖下水。
去年秋猎,纯属意外。
他被温有成算计,要不是慕苏南出手,他就要死在盘龙山上了。
秋猎过后,慕家又拒绝了二皇子的示好,为了不让人误会慕苏南支持的是他温顾辞,他刻意与慕苏南保持了距离,本就交集不多的二人都快一年没有好好说话了。
当然,不拖慕苏南下水,不包括他主动要求下水。
现在慕苏南都暗示得这么明显了,几乎是哭着喊着说要站到他这一队来,他若是还拒绝那才是脑子进水了。
至于他说他和慕家是两回事,温顾辞在心里乐开了花,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才不管你怎么想嘞,你是慕家长子,又最受慕文业器重,你的支持,就是慕家的支持。
“慕少将究竟为何高看我一眼呢?”
“臣觉得殿下好。”
温顾辞忍住大笑的欲望,往后一倒躺在了床上:“那往后可就要多多仰仗慕少将了。”
“按照殿下吩咐,挑了二十人,”慕苏南给他捏着腿:“今晚就走。”
“嗯,”温顾辞舒服地哼了一声,闭上了眼:“早去早回。”
他让慕苏南去离这里最近的东海关调五百驻兵来,等温子衡“病得”下不来床,那五百人估计也到了,到时候怎么挖水渠,挖多深多宽,怎么安置灾民,还不都得听他的?
至于慕苏南前来表示站队的原因,他倒是半点疑心都没起。
慕苏南多么正直,多么善良,主动来站队,只能表示他是真的觉得自己好,觉得自己夺嫡有望。
温顾辞一高兴,想的什么就全写脸上了。他闭着眼,没注意到给他捏腿的慕苏南也笑了。
心里舒坦了,腿也舒坦了,加上早上走去堰塞湖费了些体力,这夕阳西下,配上身心舒畅,没一会儿温顾辞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温柔地将他托起,又轻轻地把他放在床上,给他盖了薄被,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了试体温。
温顾辞含糊地哼哼了几声,彻底睡了过去。
慕苏南看着在床上蜷成一团的温顾辞,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良久,才走到帐外,对春兰说:“殿下有些疲乏,正在歇息。稍后他醒来,再告诉他我已启程去东海关,半月内定会回来。”
春兰点点头,对他福了福身:“奴婢知道了。”
“少将,”一位校尉牵了马过来:“都到齐了。”
慕苏南又回头看了一眼,才翻身上马:“出发。”
春兰看着慕苏南等人消失在营地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慕苏南把她家殿下……哄睡着了?
春兰震惊了,连忙轻手轻脚走进帐内确定一下,殿下是真的睡着了,不是被人下药了。
殿下一直有失眠的毛病,常常只睡两个时辰就再也睡不着了,更是从来都没有白天午睡小歇的习惯,但春兰探头看了看,殿下确实是睡熟了……
春兰一边轻手轻脚地退出来,一边决定,等慕少将办事回来之后,一定要向他请教请教如何让殿下快速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