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狐狸雨84

3、第三章

　　转眼间春节匆匆而过，国难当头，大家都没有心思来庆祝这个传统的节日，尤其是父女二人，今年更显冷清，就这么静悄悄的掠过

　　夏季的风雨呼啸而来，天空黑云翻墨，不一会，大雨瓢泼而下。

　　国民党中央组织委员会党务调查科，调查统计局第一处，徐恩办公室。

　　第一处主人徐恩，望着眼前柔软娇嫩的女孩，像一匹上好的绸缎，在阳光照射下流光溢彩，更像是娇养的杜鹃花，灿烂夺目鲜艳俊俏，让人心生喜爱，他起身，将被狂风吹得作乱的窗户关上，望着窗外大风大雨。

　　“你秘密受训三年，也参加过青浦特训班，是个老党员了，”徐恩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瞒着英民兄，我心里甚是不安的，本想着让你多陪陪你父亲，可是时局危矣啊，上海沦陷后党内也是异动频繁，情况危险之百倍千倍，此次任务你需注意自身安全，深度潜伏，等待激活，代号当归。”

　　“好的老师。”

　　望着徐恩殷切的目光，郑蕴华严肃又郑重的行了个军礼，拜别了自己的恩师，此次告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郑蕴华，加入国民党党务调查科已经三年之久了。

　　为此，她借口说住校，或者是游玩，或者访友，三年期间接连参加了数次特训培训班，战斗爆破，侦查，射击，电报等科目她无一不精，她是中统精心打磨的一把利剑，要在关键的时期插入敌人的心腹。

　　她想为这个国家，这个民国，做点真正的事情，同样，恐怕她要让一向心疼她的父亲失望了。

　　是夜，郑蕴华坐在书桌前，不知道该如何写信才能让父亲原谅她的不告而别，国家危难，匹夫有责，但是谁来陪伴她的老父亲呢，望着自己房间的摆设，不舍的伸手摸了一圈，法兰西进口的牛皮沙发和席梦思床，衣橱里上好布料裁制的连衣裙，珍贵少见的珠宝首饰，除了桌上的派克钢笔，其他的都带不走了。

　　房屋朦胧的灯光下，郑蕴华轻手轻脚的收拾起远行的行囊，除了必须的生活用品，还有她这几年存的钱，都是美金，数目颇为可观，最后，从衣橱底部翻出了一把袖珍勃朗宁和子弹，想了想，还是放在行李箱内。

　　她最终还是悄悄的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重庆公馆。

　　三民主义，吾党所宗，以建民国，以建大同，咨尔多士，为民前锋，夙夜匪懈，主义是从，矢勤矢勇，必信必忠，一心一德，贯彻始终。

　　这是她留给老父的信，亲是老党员，总有一天会体谅她的。

　　半夜十二点的火车，路上宵禁，行人很少，车站内也是寥寥无几。

　　郑蕴华静静的坐在候车室等候着火车的到来，目光故作随意实则警戒非常的四处打量，这是他们的习惯，不管到何处，碰到何人，什么时辰，都会下意识的观察。

　　火车到了，站在进站口，她回头，望向了站门外，离别在即，万千语言也道不尽心中的不舍，也不知何年能再见到父亲，她想最后在看一眼。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去年冬天和父亲从南京转移到重庆，那次也像今晚，是在上好的车厢，还有咖啡和茶水甜点送进来，那时她哪会想到，一个月后南京就沦陷了，日本军队进城以后烧杀掳掠，放火行凶无恶不作，想到这，身下的软垫仿佛长出无数根尖刀，刺的她浑身难受，坐立难安。

　　等到了上海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一夜辗转未曾入睡，下火车时，郑蕴华显得有些无精打采，但还是强行打起精神，将手中的行李箱攥紧，随着人流朝外走去。

　　她站在上海站的门口，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日军那轮红日旗，在风中飘扬，发出飒飒的声响，上海还是往日来时那般繁华大都市，异常喧嚣，但在这喧嚣中夹杂了太多的情绪，她低头，伸手将自己裙子上褶皱轻轻抚平，这是进口面料，稍稍不注意便会起皱，难以保养。

　　随手招呼一辆黄包车，“去贝当路128号。”

　　“好嘞，小姐坐稳了。”健壮的黄包车夫一声招呼，稳稳地跑了起来。

　　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商铺大厦鳞次栉比，车子仍然稳稳当当的，郑蕴华坐了长时间火车已然是疲惫非常了，只闭眼倚在车靠背上闭目养神。

　　突然间，车子伴随着砰的一声，就要向左侧翻去，车夫怕摔伤车座上的贵客，硬生生的扛着汽车的冲击力，将身子使劲往右压下去，这才把即将要翻倒的车扯了回来。

　　“怎么回事？”汽车子撞上来的一瞬郑蕴华就已经被惊醒，可事情发生太过迅速，她根本来不及跳车， “小姐没事吧？”车夫将车子停路边，仔细查看以车架右后方后才道，“幸亏撞的力道不是很大，不然就要伤到小姐手臂了。”

　　郑蕴华下车后也发现右边车架被撞断一块，一条凸起的尖刺堪堪停留在距离手肘很近的地方，若是再用力几分，非得将自己手肘刺个洞不可。

　　郑蕴华一边感叹自己命大，一边恼火的盯着在马路中央停下的别克小汽车，只见驾驶室中下来一位年轻的男子，急匆匆的朝自己这边跑来，“小姐受伤没有？”

　　看着他略显不安与局促的面庞，郑蕴华隐秘的打量着他，西服，金丝眼镜框，还有刚刚拿出来擦汗的手帕，显示他是个讲究，爱干净的人，或许是个公司职员，西装口袋中进口钢笔，也许还是个高级经理人，陡然间，郑蕴华发现了他手指上的茧子，那是只有长时间握枪，还是狙击枪才能产生的老茧，目光悄然谨慎起来，“我没事，下次开车注意慢一点。”

　　“要不去医院看一下吧。”男子很是抱歉的道。

　　“不必，我先走了。”说罢，提起自己的行李箱，不再管年轻男人和车夫纠缠。

　　她目光似不经意的朝那辆别克车扫去，只见后车窗开了一条缝，隐约有人在朝这边看过来，只能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叫了一辆车。

　　“长官，处理好了。”年轻男子上车后，朝着身后座的人报告道。

　　身后男子注视着扬长而去郑蕴华的背影，半晌才道：“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有，给了那车夫十个大洋，那位小姐说没事自己走了。”

　　见长官沉着脸不再说话，宋子涵松了一口气，长官今日牌桌上总输，心情本就不好，特工总部李主任又突然召开紧急会议，出了这档子事长官没处分他就算烧了高香了，不敢再多说话，朝极司菲尔路76号开去。

　　唐沪生在后座吞云吐雾，他是上海滩鼎鼎有名的大魔王，军统锄奸队名单上的三号人物，做事情都是随心所欲，刚刚被一个电话从牌桌上捞起来参加什么狗屁会议，心情自是不爽的，想着刚才丁世群电话里说的，李默邨不知从哪里挖来了一位人才，还带着军统秘密情报来投诚，不知李默邨又想搞什么花头。

　　他和丁世群是一个部队出来的好兄弟，割头换命的交情，后来又跟着丁世群投奔了汪先生，日子也算过得逍遥自在，唯独李默邨这匹狼一直在身后虎视眈眈，早晚有一天收拾了他才好。

　　贝当路128号，是一处高级公寓，门童早有眼色的接过郑蕴华手中的行李箱，“小姐去几楼？”
　　“702.”郑蕴华刚刚说完，门童连忙殷勤的引她到了电梯里，“原来702是小姐买下了，装修了好个月直到现在还没人住呢，大家好奇的来。”
　　702三个月前被人买下，装修了一个多月，各种高档家具和电器统统跟不要钱似得往里搬，门童偷偷用余光偷瞟着身边的小姐，打扮的可以算是非常低调了，但她手腕上那块表可是价格不菲的哦，这栋公寓住的都是各个洋行或者公司的高级职员，带这个品牌的可不多呢。

　　“多谢你了。”电梯停在7搂，郑蕴华没让他送到门口，接过自己的行李箱，又将消费递给了门童，门童一看手中的美元，笑的眉不见眼，忙不迭的道谢谢，郑蕴华笑了笑，自顾自的进门了。

　　这个公寓是徐恩安排人一手包办的，装修的倒是不错，应有尽有，恐是怕她住不习惯，一应物事全部都是法兰西进口的，郑蕴华懒怠收拾行李，只将一天的疲乏洗净，打开床头灯，躺在席梦思床上开始考虑以后要怎么办，当归当归，老师给她取这个代号也算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