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梦》公孙重池

4、往事

　　我少年时代的几个朋友里，现在还在的，可能只有白重拾。
　　不知道是不是被时光下了魔法，感觉他长大了好多。
　　当年那个眉目清秀得如同女孩子却总喜欢爆粗口的男孩子，也已经长成了风尘仆仆四处奔波的青年人。抽了烟却还不习惯喝酒，被我一句问候吓得呛到。
　　“咳咳咳．．．阿容，你来了。”他熄灭了烟头，对我笑了笑。
　　头发染得红红紫紫，穿得很休闲。十六岁那年他的眼睛明澈如同天空，现在却微微蒙尘。
　　我们都不会提起那个时候，他是怎样努力地去考上高中，就像他是怎样努力地去喜欢着那一个人。我们聊的无非是些现状，什么房贷车贷，什么女朋友啊好哥们的。我们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无力，仿佛现实还不算太糟。
　　当然也聊起过去，都是些生花的过往，如今亦都已生锈。
　　“那个时候阿川为了让你答应跑８００拼死拼活去跑了３０００你记不记得，差点死在终点。”
　　我拿起小龙虾的手指一顿。
　　我当然记得，不过是受了体育委员之托找人跑８００，就有了这个约定。那时候我总觉得吃亏的是自己，后来看起来分明是占了便宜。
　　阿川在赛道上一圈又是一圈，我在边上喊加油喊到嗓子都哑了。
　　他冲过终点，死死躺在地上，接过重拾给他的水，直直倒在了头上。我拽着他的手：“不要躺这里啊。”他一撇头，看向我，似笑非笑：“哎，８００米加油。”我石化当场。
　　我真的很讨厌跑步。
　　不过阿川说：“我陪你跑，在终点等你。”
　　结果出现了旷世奇观，一个陪跑生生超过了第一名的女生，还对着我喊：“你太慢了。”不过他终究还是在那里等我，等我一头栽进了他怀里。
　　我默默推开他，坐在一边的草坪上：“你，太热了。”他咳嗽了两声，揉了揉头发：“你以为我想抱你？我是看你站不稳。”
　　说好在终点等我的人，却在中途下了车。
　　重拾的话题转来转去，却始终离开着迟夙。
　　“我靠，白重拾，转过来转过来，我给你拍个照。”少女笑得倒在我怀里。
　　“喂，你不是工作人员吧迟姐，不要乱拍，我要上场了。”少年人摆了个十分潇洒的姿势起跳，落地。
　　旁边的裁判面无表情：“踩线，重来。”
　　迟夙笑得更加放肆，抓着我的手臂来回摇荡。
　　我再也没有听到过更热烈而张扬的笑，也再没有见过更跳脱有元气的人。
　　那个时候我们走街串巷，肆意少年时光。谁也没有想过会有一天一切终结。
　　我高高举起手：“老板，上酒。”
　　天色已然黑沉，有微弱的星光。对面的青年有些诧异，头往后一靠：“你还喝酒的？你哥不管你？”我挑了挑眉：“不管。”
　　后来的话题就飘得远了。我自己的意识也渐渐模糊。白重拾走的时候问我要不要搭他的车，我说我想自己走走，散散酒气。
　　结果，我又点了一瓶酒。
　　“昨天公司聚餐，这种东西当然我是没有兴趣的了。”江少客晃了晃还剩一半的饮料瓶，“祈少谰回来路上说看见你烂死在小摊上，老板都要打烊了，只能把你拖出来先。”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还真是有点不堪入目。
　　“不过这小子，先把人背回来再给我发消息，心思也不简单。”
　　我一口水呛住：“咳咳咳，他背我回来？”
　　江少客白了我一眼：“不然还抱你回来啊？”
　　我仰头无语，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江少客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一副了然的神情：“没事没事，哥理解的。”
　　你理解个鬼。我叹了口气。可以想象我哥已经脑补了一出完整的悲伤狗血爱情剧，８点档的那种，譬如暗恋成殇什么的。毕竟在他眼里，我二十好几了还没谈恋爱，八成是大学里受了情殇。祈少谰又解释得不清不楚的，难免他要想多。
　　“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真的。无非是大一大二的时候在一个社团，受他照顾了点。”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免得我哥又有当红娘的兴趣。
　　江少客刚要说话，手机铃声响起。我得以安稳地继续吃早餐。
　　“哦，我知道了。”
　　我正吃得开心，感到上方有一道凉凉的视线。抬了抬头。
　　江少客放下电话，表情意味不明：“祈少谰让我提醒你，半个月以后，你们有个约会。”
　　我手里的筷子应声落在桌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