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有梦》公孙重池

14、勇气

　　我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困在一个咖啡馆，果然不应该答应白束一起出来。某个罪魁祸首在我边上瑟瑟发抖，扒拉着钱包里剩下的现款。
　　究其原因，是打破了一套杯具。早就听说这家店做的很考究，用的杯具可能比你点的单都贵，因而我听到一声脆响的时候，就做好了剩下一个月省吃俭用的打算。
　　倒也不能全怪她，毕竟我也出了一份力，要不是为了看我递过来的视频她也不会抖了手。后座的客人以一种异常怜悯的眼神看了我们一眼。
　　服务员态度很是客气，语气温和，可惜账单还是一样的惊人。因为白束“随便吃个饭”的提议，我就带了２００元的现金，显然她自己也没有预估风险的能力，悄悄地在我耳边问：“来这里打几天工够不够还债啊？”
　　我淡淡地，白了她一眼。
　　当年的这一天，她的提议没有被我参考，因为这一天我打算好了跟祈少谰表白，心情略微有点激动。现在既然没有这种困扰，也就随着她去了，没想到．．．．．．
　　我思索着要不打个电话给元琛她们先借点，凑合着还上了，以后再打算。
　　方才后座的客人已经结了账，拍了拍衣服打算离开，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停下来站在了服务员后面。他的表情十分平静，却莫名透着一种幸灾乐祸的恶劣。
　　我抽了抽眼角，尽量无视他。
　　白束正在进行感情真挚的表演，就差抹眼泪了，忽然眼神一转，看到了服务员身后看热闹的大哥，她表情一变。
　　我心里一凛，怕她冲上去打人，一抬手愣是没拉住。她蹭蹭几步凑了过去，露出一个十分凄楚的表情：“学长，你带钱了吗？”
　　我一脸懵，这什么？认亲现场？被拉住的大哥同样一脸懵，默默挣开了她的爪子：“你谁？我们认识吗？”我一口老血差点咳出来，认的是盲亲啊。
　　白束抹了一把眼睛：“学长你可能不认识我，但你肯定认识我表弟。”
　　大哥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向后推开一步：“你表弟哪位？”
　　白束嘴角一扬，眼睛一亮：“韩泠。”
　　大哥眼神一沉，身子微微颤了一下，嘴角微微抽了一下：“．．．．．．韩泠？你就是他那个花痴无脑整天混吃等死的表姐？”
　　白束眼睛一瞪：“那个小崽子这么讲的，真是过分．．．．．．不过学长，我们也算是半门亲，你有没有多带钱啊？”
　　我摸着下巴在边上看了半天，感觉有戏。好像还真是认识。不过白束她表弟好像还在读高中吧，怎么和个学长还能扯上。
　　大哥摆了摆手，直接就往外走：“谁跟你半门亲？我还有事，先走了。”
　　情况真是瞬息万变，我看得一头汗，好不容易燃起来的希望又破灭了。难道白束她表弟和这一位虽然有关系，但关系不是很好？
　　白束一下子急了，扯住他的袖子：“哎呀温学长，我知道我弟整天给你们做电灯泡，但好歹也算你男朋友半个哥们，你大发慈悲一下，让我们先出去行不行？”
　　此话一出，全场静寂。连温和笑着的服务员，脸上都有一瞬间的僵硬。
　　我心里哐啷一下。忽然知道了这是哪位。
　　大二，剑道部，温陵。
　　关于他的事迹传播得挺广，但我当年并没有幸看到他本人。据说他是生物工程系的大佬，人缘挺好，当时有很多女生暗恋他，一个月被人表白了七次，创下了校记录。虽然如此却一直没有找女朋友，有传言说他高中的时候受了情殇，后来对这一类事就不太有兴趣。
　　不知是哪一位忽然扒了出来，说什么情殇都是子虚乌有，温大佬一直单身的原因是他根本不喜欢女的。原本也就是个谣言，这种玩笑满天飞的也不在少数，比如祈少谰就拿这个糊弄过我的表白。真正掀起轩然大波的，是他本人自己承认了。
　　这就有点令人震惊了。虽然时代变迁，众多腐女都磕ｃｐ磕的很开心，但真的有人就这样站出来，还是遭到了各种冷嘲热讽。更有甚者，挖出来说，温陵同他弟弟，其实是恋人关系。
　　他弟弟温非宜，当时还在念高中。
　　听说温陵有一回在食堂跟人打了一架，因为对方明里暗里威胁他要把这事传到他弟弟的高中。我当时不在场，有在场的人告诉我，温陵揍完人就说了一句话：“你敢动他试试看。”
　　想必那段日子他并不好过。这样的状况一直到他升大三才算有所改善，流言平息。
　　白束的表弟韩泠，和温非宜是同班同学。白束曾经偷偷问过她表弟，据韩泠的说法，这事不仅是真的，而且相当一部分，是温非宜主动追的他哥哥。不过有一点，他们俩并不是亲生兄弟。温非宜是温家为了祈福收养的孩子，只是一直当亲生儿子看待，也没对外界怎么宣称过。
　　韩泠知道这是人家的家事，嘱咐过白束要封口，不要随处乱说。白腐女憋得难受，在一个雨夜和我趴在一张床上的时候对我絮叨了几句。
　　我当时的想法是什么来着：这真的是，很勇敢的一个人啊。

　　现在这个人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用一种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扯着他袖子的那个女人。白束似乎意识到自己一时嘴欠，松了松手，“哈哈”了两声，摸了摸鼻子。
　　温陵拍了拍袖子，转头看了她一眼：“你还差多少？”
　　白束眼睛一亮，忙忙地又凑上去：“哎呀学长你真是个好人，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我在心里为白束的生命担忧了一小会儿，还是觉得牺牲她的生命能让我们付清欠款还是挺划算的。
　　温陵利索地帮我们还上了剩下的钱，懒得听白束的絮絮叨叨，抬脚就往外走，忽然停下，又转头：“告诉你表弟，他要是出去随口乱讲，小心下次我给他下毒。”
　　白束代替自家小弟点头如啄米。温陵走到门口，似乎是叹了口气，推开门。我静静看着他，少年人五官冷峻，又带着一点微微的痞气，眉间锁着心事，眼中却是执着。
　　我忽然有一些感动，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他们面临着我绝不敢想象的处境，却还是毅然前行。无论风雨，本心交付。
　　白束拉了拉我的手，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我加了他微信，下次可以直接转账给他。”我点了点头想，这丫头的胆子也真是大。
　　“你不只是想让他帮我们忙吧。”我拍了拍她的头，“其实也可以找元琛她们解决的。”
　　白束收住了笑，低下头，耸了耸肩：“我也想让他知道，这种事或许不能让每个人理解，但总有人是尊重的。原本，也是可以轻松说出来的事啊。”
　　我心里一动，忽然觉得她蠢蠢的刘海其实也有可爱之处，任她挽起我的手向外拖：“总之是解决了啊，快走吧快走。”

　　一出门口，就看见某个衣冠不整的社长一脸困倦地走在路上，然而，额，身后推着他向前走的那个是．．．．．．
　　“常盏啊。”白束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