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夜之城》路天泽

9、承诺

　　“城里生病的人越来越多了。”段植介依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口吻，忽然声音一沉，“再这样下去......那个家伙真是要全城人陪葬吗？”

　　“只要找到跂踵，”苏羿阳慢慢转过身，眼睛里有了某种阴翳，“瘟疫就会慢慢平息下来了。”

　　段植介不屑地看着他，“对付跂踵不难，可关键是．．．．．．你要怎么找得到它！”他饶有兴趣的把头转向子衿，眼里的光令人捉摸不透，“就如钓鱼必须要有饵料，而我们这里恰好有一个它很感兴趣的家伙呢！”

　　“不、可、能！”
　　向来温雅的男子身上突然散发出惊人的愠怒，像一只保护幼兽的母亲紧紧盯着段植介，“子衿绝不可以有事！只要在我身边，我就会让这种可能变成零！”

　　“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段植介冷冷道。

　　“我会找到的......”

　　门猛然被“嘭”的一声关上又弹开。
　　只留下段植介冷漠的背影。

　　子衿看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把门关好，“哥，其实我可以的！如果真的有用，我仅仅是让他出现......”他的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情，眼神仍闪烁不安，“安羽在这个时候失踪恐怕也和这件事有关！我怎么可以......”
　　“不要说了......”苏羿阳黯然的叹了口气，“你只要乖乖在家，所有的事都有我来处理。”语气依然温柔却带着不可反驳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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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安羽在黑暗的石穴里一寸一寸摸索着，然而到处是冰凉坚硬的触感。岩石，岩石，还是岩石......
　　这已是她重新摸索的第三遍。
　　结论还是一样。
　　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

　　她失望地跌坐在地上，这是绑架吧，没有受伤，没有拷问，仅仅是把她囚禁了起来。那对方的目的呢？父亲的钱？还是别的莫名企图．．．．．．

　　手不经意的碰到了一个螺旋状的石纹，安羽心里陡然一振，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在脑海里久久徘徊着，就要呼之欲出。

　　她忽然想到一幅画。

　　子衿曾经得意洋洋给她看过，那是一幅画在白纸上的黑色不规则螺旋的图案，乍一看，一圈圈的线条没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一张白纸，几条简单的线条，仅此而已。
　　但再仔细看上去，朦胧中本应静止的画面竟然开始慢慢地旋转起来！
　　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子衿，拉着他解释，可他只是哈哈大笑，什么也不说。于是她把头慢慢转向苏羿阳，她知道这个温柔的哥哥从不会拒绝她。
　　苏羿阳微笑着对她说：“人其实是很容易被迷惑的生物。”他抚摸着画着螺纹的白纸，“就像这个再简单不过的螺旋状图案，它明明是静止的，你看久了，却会觉得它在不停地转动。欺骗你的，就是自己的眼睛。”他顿了顿，有些神秘地补充道，“能够做到这点的，不只是视觉。当你被催眠，你的嗅觉、触觉、听觉甚至可能一齐迷惑着你，抑或说，就是传说中的幻术。”

　　催眠......幻术？！
　　本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字眼，现在会不会真的在自己身上发生着？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孟安羽微笑，慢慢站了起来。
　　那么，周围禁锢着自己的坚硬岩石都是虚幻不实的吧。既然是自身的感觉欺骗着自己，那摒弃所有“周围都是岩石”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就能走出去呢？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缓缓，笔直的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当感觉快要触及封闭空间的边界时，安羽丝毫没有犹豫，仍然毫无顾忌的迈开步子，“我的前面，应该是一条没有任何障碍的宽敞的大道。”她跟自己说。
　　四步，五步，六步，七步......

　　孟安羽又笑了。

　　果然没错！

　　她慢慢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从前方洞状的出口直射进来，一时让人有些晕眩，不过她已经很清楚地确定，从她脚下到出口这段路，不存在任何类似刚才封闭石穴里的阻碍......只不过......

　　只不过，在洞外阳光的背投下，一个白色头发的年轻男子正站在洞口，听到声响缓缓向她望来，竟也是微微一怔。

　　“人类，真是有趣......”他轻笑着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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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子衿想着哥哥“不可以出去”的嘱咐，一个人怔怔站在窗口看向灰濛的天空，眼神空洞茫然。

　　耳边似乎响起自己对安羽最后说过的“守护”，此时忽然变成了巨大的嘲讽久久的在脑海里震荡着。

　　守护！？呵呵，别开玩笑了．．．．．．

　　安羽生死未卜，而自己却在这里做什么呢？

　　因为害怕，而像个懦夫一样躲在家里？躲在哥哥的身边？这就是他所承诺的守护？

　　太可笑了！

　　他心里的刺痛越来越深，忽然觉得一种莫名的荒谬感包围了自己，有什么东西要从胸腔里喷薄而出。

　　如果没有办法做到，那样的承诺为什么还要说出来！
　　无法履行承诺的男人，还能给心爱的人带来怎样的未来？

　　原来．．．．．．苏子衿就是一个卑鄙的骗子！骗了别人十年的真心、温暖、依靠，自己呢，却什么也没有付出过！他恨恨地想。
　　“真是可耻的男人。”他闭上眼睛，晶莹的水珠湿润了窗台，低沉嘶哑的声音因痛苦而颤抖着。

　　他手指渐渐抽紧，整个人也仿佛被笼罩在阴影中。

　　一旁的青耕鸟似乎同样感受到了主人的哀伤，飞到他的肩头，开始不安地鸣叫起来。

　　听到青耕的叫声，子衿脑里刹那间闪过一道光。

　　堇理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鹊，青身白喙，白目白尾，名曰青耕，可以御疫，其鸣自叫。
　　这是苏羿阳刚刚告诉他的。

　　十年前，父母也不知从何处得到这只异鸟。
　　据山海经记载，青耕鸟能够抵御疫气，正是跂踵的天敌！

　　找到跂踵，是不是也就能找到安羽呢．．．．．．
　　苏子衿突然感到心里流过一阵触动。暖暖的，竟然有些欣慰起来。

　　是终于可以为安羽做些什么了吧．．．．．．

　　照段植介所说，跂踵的目标很可能就是自己。那么带着青耕一起出去，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跂踵，找到安羽的下落！

　　不能再让哥哥保护下去了！
　　他的保护会让自己产生依赖，一旦习惯了依赖，心就会变得软弱。没有坚强的心，要如何来给别人对未来的承诺。

　　他向青耕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轻走到门口。苏羿阳还在房间休息，咔嚓两声，门被迅速而小心地打开又关上，门边的人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