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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枣泥山药糕 ...

  •   你总会遇见一个人,他会细致而周到地将你的伤痛抚平,为你的一悲一喜而牵动自己的心绪,只是你要等,在等待的时间里,你也要好好爱自己,照顾好自己,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早点遇见他。
      穿着白色睡袍,卿卿坐在书桌前,如往常一般,将自己的心事付诸于文字。
      橘黄色的灯光下,清秀的小字跃然纸间。
      忽地,外头白光一现,轰隆的雷声响起,笔尖一顿,蓝黑色的墨洇在绯红的信笺上,落下了瑕疵。
      卿卿蹙紧了眉头,想了想,终究是没再换上一张新的信笺,只是慎重地在署名旁,画上了一张微笑的脸庞。
      末了,搁下笔,吹了吹还未干透的字迹,小心收进一旁的木盒后,关上了台灯。
      夜是深重的。
      窗外细雨,淅淅沥沥。
      坐在窗前,一片的黑暗中,她的面目也模糊了。
      卿卿刚结束自己十年的爱情长跑,走进失恋的殿堂。
      就在今天。
      收拾起零碎的心情,她终于下定决定约他出来,表明心迹,而他却在他们约好的地点带上了一个女孩。
      女孩很漂亮。
      卿卿远远地看着,只觉得和他无比般配,于是她给他发了一条“临时有事”的短信便匆匆离开了。
      别怪她懦弱,不战而败。
      她只是太爱,太怕了罢。
      泪珠滑落,了无生息。
      卿卿起身,摸黑走到床畔,拉开被子,躺了上去。
      那人是她的暗恋已久的老友。
      但对那人而言,她却只能是一个合格的异性好友——
      她可以陪他聊星星聊月亮,聊人生聊理想,却无法成为那个能陪他一起走向漫漫人生路,共同承担生命中的欢喜别离的人。
      卿卿有多不甘心啊!
      可是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她难道还可以强迫着他爱上自己吗?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卿卿揉揉眼,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讽刺而无奈。
      人生若只如初见,若是不曾有初见的心动,那么会不会自己就不用这么难过了?
      故事是从十二年前开始的。
      那年卿卿只有十岁。
      因为父母工作调动,卿卿从遥远的南方小镇转学到了北方。
      生活习惯上的变动尚且不说,单就语言上的差距便给她带来许多的困扰——
      南方女孩说话揉捏,且r,e不分,比方说“热”,卿卿就常说成了“饿”,惹得周围的同学笑话了她很久。
      卿卿生性懦弱,每每面对这情况,总是不吱声站在那儿任由同学们嘲笑自己。回到家之后,她却总会对着镜子的自己赌起气来,一边擦着眼角委屈的泪珠,一边结巴着练习普通话。
      可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卿卿总是练不好。
      那一天上课,又轮到卿卿起来朗读课文。
      对上同学们看热闹的眼光,卿卿一紧张,又出丑了。
      班上同学哄笑成了一团,老师怎么压制也压制不下来。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木椅倒到地上,四周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惺忪着眼儿站起来,淡淡地扫视了眼四周,骂了一声“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便重又坐了下去。
      班上立时鸦雀无声。
      讲台上的老师,脸色越发青紫,末了,颤抖着手指着他,吼道:“林源,你给我出去!”
      而他呢?
      无所谓地起了身,迎着同学讶异的目光走出教室——
      他在为她出头。
      虽然也许只是错觉,但年少的孩子只能想到这一点儿,因为时间实在是太巧了。
      一时间,底下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地议论了起来,而卿卿只是担忧地望着教室门外罚站的他。
      她不知道老师会怎么“教育”他,也许会请家长吧?
      她的心揪成了一团。
      学生时代最恐怖的一件事莫过于请家长,这一点谁也不能免俗,但若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要旁人来受罚,怎么想都觉得过意不去。
      卿卿思来想去,紧张了一节课。
      待下课铃响起后,看着被老师拎着结束了思想教育冷着脸走进了教室的林源,卿卿便连忙走了过去致歉,可他却显得毫不在意——
      “和你有什么关系?”
      卿卿一愣,林源绕过她走开。
      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蹙了眉,“老用南北方做借口有什么意思?话不都是人说的吗?管人听得懂不就行了。你要真想学说正常了,我陪你。”
      她身子一紧,而后,红了脸。
      对于因父母的原因告别从前的同学朋友到北方来生活,卿卿心里是有怨言的。故而,卿卿潜意识里总会告诫自己,她学不会普通话。时间久了,父母总会因为舍不得女儿而带她重新回家乡去吧?但某一方面,对于同学们的嘲笑,卿卿也是不服气的,她又不是傻子,怎能就因言语不通而顶个没法和人正常交流的傻子般的黑锅?
      矛盾的心理在卿卿的心里囤的一久,学习普通话的进程也就被耽搁下来……如今,这样的心思被一个鲜少有来往的同学揭露开,卿卿心里的坎更是过不去了。
      甚至,她有点想因此躲开林源。
      但逃避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从那天开始,林源经常会找机会和她聊天。虽然每次的聊天,他都是冷言冷语的,但对于卿卿话语中不标准的那些发音,他总会立刻给她纠正过来。
      卿卿从开始的抗拒到之后的虚心接受,心境有了很大的改变,普通话越来越好,班上嘲笑她的同学也越来越少,林源也逐渐成为了她心目中的那个难以割舍的存在。
      慢慢的,两人长大了。
      小学同学变成了中学同桌。
      班上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男孩,女孩们开始聊起了“爱”。
      什么“男生女生羞羞羞”呀,什么“情妹妹情哥哥”呀......
      那个时候,在孩子们的眼中,“爱”是一个多么羞耻,多么奇妙,多么尴尬的字眼呀!
      而卿卿却在某一天,看着林源伏在课桌上睡觉的模样,看红了脸。
      林源闭目沉睡的样子像极了天使,面目柔和的一点也没有平时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卿卿看着看着,忽得落了泪。
      卿卿由心而生出恐慌,她觉得自己对于这样美好的林源,竟然有爱的意味,而更为难过的是,她觉得他们之间忽然隔得好远。
      远的像是月亮与地球的距离。
      结束学业后,两人的关系也真如卿卿当初预感的那样,停止了发现——
      林源和卿卿间不知何时起,有了隔膜。
      虽然两人还是一起谈天说地,可是那种友达以上,爱情未满的感受,让他们间的距离生生地隔了一个世纪。
      卿卿感到林源似乎只把她当成哥们儿。
      而她也压抑这段感情太久了……如今看情形,也许也就没有继续压抑下去的必要了吧?
      回想起,他身旁的那位女子,卿卿的心揪然一痛。
      卿卿起身,打开床头灯。
      昏黄的灯光让已经习惯黑夜的眼睛感到不适。
      掀开被子,她走出卧室,来到厨房。
      厨房是凌乱的。
      锅碗瓢盆,要用的,刚买回家的,东倒西歪,全都染上了尘灰。
      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
      卿卿将锅碗瓢盆洗干净,而后开始准备做枣泥山药糕——
      这是卿卿所知道的点心里做法最为繁复的一道点心,也是林源教过她许多次,却从不知晓她早已学会的一道点心。
      而现在,她正好需要这道做法繁复的点心来理好她杂乱的思绪。
      因为,明天总还要面对他。
      她笑了笑,眼角都快溢出泪。
      深深地吸了口气,想着他教时的点心步骤——
      “山药洗净切成段放入蒸锅,中火蒸制20分钟的同时,用刀将洗干净的红枣拍松,去核,留待备用,而后把糖桂花倒进一个小碗,用清水化开。”
      “20分钟后,山药蒸好后取出,将去了核的红枣放进蒸锅,也是中火二十分钟的时间,在将红枣蒸烂的同时,把先前蒸好的山药去皮,而后将一个细箩倒扣在案板上,把去了皮的山药用细箩箩一遍之后,以一块潮湿的纱布包裹好,如同和面一般反复揉压,当山药面团基本成型之后,放置一旁备有。”
      “这时红枣刚刚蒸好。将蒸烂的枣肉取出,也用细箩箩一遍,接下里,在干净的锅里加入一碗清水,倒入一点香油,加入两勺白糖,把过好细箩的枣泥倒进锅里,小火炒20分钟后,加入糖桂花,锅铲铲匀后出锅,装进盘子里晾凉。”
      ......
      循着记忆。
      当所有闲散的步骤都结束时,本就杂乱的思绪却越来越乱了。
      卿卿抬起手臂,揉揉眼,接着取出一块山药面团包入少量枣泥后收口,放入先前洗好消过毒的模具里,磕出后放入餐盘。
      一个接着一个。
      看着如同冰皮月饼一般的小点儿慢慢地在盘子上堆积开,卿卿的心情却很是复杂。
      忽然的,门铃声响起了。
      “这个点儿,又该是谁呢?”
      卿卿眉头微蹙,思索了片刻,拧开水龙头,将手上沾着的白色面泥洗净,便走出了厨房。
      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是:
      “林源!”
      卿卿吃了一惊。
      林源勾起了嘴角,径直走进里屋。
      卿卿愣了愣,接着,忙不迭关上了门,跟上了他的步伐。
      “你怎么来了?”
      林源不答。只寻着一股熟悉的香味,慢步走进厨房。
      见到那一盘雪白的糕点后,他微微一笑,而后,回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卿卿。
      “小学的时候,你一向爱吃我家里做的枣泥山药糕,后来我学会了教了你许多次你却始终学不会,那这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拈起一块白色糕点,林源咬了一口,“味道不错。亏我还做好了以后要做你的家庭煮夫的准备呢!看来是没指望了。”
      卿卿蓦地落了泪。
      林源一笑,“我今天去的时候,办公室里一追我的姑娘硬要跟过来见见你,你却突然不来了,她以为我对外说有女友的事是假的。”
      卿卿抬眉,在做林源的红颜知己时,她偶尔还会客串一下他的女友,赶走一些花蝴蝶。
      不过这个不就是个借口吗?
      林源望着她,复又笑笑,“我对外称呼的女朋友全是你。”
      “你忘了吗?我早就说过我喜欢着一个女子许多年,为她学会了做自己从前不愿意去学的糕点,可是卿卿,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呢?”
      林源垂眉,而后慢慢地开了口,“还是你一直不愿意明白?”
      “我以为我做的已经很清楚了呀。”
      林源叹了口气,上前拥住了卿卿。
      贴在林源的胸口上,卿卿忽然想到,那一年自己第一次来月事的时候。
      伴随着对陌生事物的恐惧,以及小腹的坠痛,她那一天都过的极其痛苦,面色极其苍白,全无血色。
      而就在当天晚上,林源敲开了她的家门,为她送上了一份自己做的枣泥山药糕,而后,红着脸望着她,他说——
      “卿卿你要照顾,顾好自己。”
      林源说的结结巴巴,那是她第一次瞧见他如此失态。
      原来,他对她并不仅仅是友情吗?
      卿卿僵住的身子软了下来,她拥住了林源,嘴角勾起了浅笑,为了自己信笺上写下的激励,为了他们不再遥远的距离,为了她终于等来的这个可以细致而周到地将她的伤痛抚平,为她的一悲一喜而牵动自己的心绪的林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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