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口狐说BL短篇集》狐尾武竹

9、求凤

　　隆冬腊月，风雪间隙，青山镇生意最好的九香烧鸡店已经连续半个月每天都丢一只烧鸡了。
　　烧鸡店里一日要煨三百只鸡，每天丢一只，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反正是把店主李大福气得火气上头牙根痒痒。
　　李大福穿着厚棉袄晃着肥硕的肚子，从跑堂的店小二一直盘问到抬炭的小工，愣是没问出来偷鸡贼到底长什么样。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小贼偷东西还能不露脸？店里十来个帮工、往来无数位客人，怎么就没人看见偷鸡贼到底什么模样？
　　李大福问得口干舌燥却徒劳无功，气得他火气更盛，下巴上憋出好大一颗红彤彤的火疖子，又痛又肿，疼得他心急火燎面容扭曲。
　　东西丢了还听不见个响儿，李大富咽不下这口气，肚子里憋着气，下巴上的火疖子死活都消不下去，他干脆亲自坐到后厨火塘边上守着，誓要捉住偷鸡贼。

　　火塘里炭火不停，不止烤熟了烧鸡，还暖热了整间店铺。
　　门帘子一掀，烧鸡店里涌出的带着扑鼻烧鸡香味儿的热气能把街边行人掀一个大跟头，摔得人淌着哈喇子，直溜溜地循着香气往店里拐，满身寒气的行人进去了，再出来时馋虫就安生了，手里或者肚子里总是被烧鸡坠得沉甸甸的。

　　烧鸡店门口熙攘热闹，抬头三尺却安静得很，被火塘热气腾得暖和和的青瓦房顶上，四仰八叉瘫着一只只有半截尾巴的红毛黑耳 狐狸。

　　“安逸哟——”
　　冬日里没有扰人的苍蝇，狐天保瘫在青瓦上晒着太阳，一觉从头睡到尾，时不时还弹腾着后腿挠几下肚皮解痒痒，舒服得直哼哼。
　　从当午一直睡到太阳西斜，肚子咕噜噜叫起来的时候，狐天保终于睁开了眼睛：天快黑了，该吃饭了，是时候去偷只烧鸡了。
　　轻车熟路地顺着屋檐溜到窗台，狐天保在满大堂食客、小二的头顶上扒拉开窗子，沿着房梁悄无声息地溜到后厨。
　　层层累累几百只烧鸡围着火塘烤得油光发亮，火光亮堂堂，烧鸡油光光。
　　狐天保刚溜进后厨就瞪大了双眼，他野生野长没什么见识，看到好吃的就走不动路。
　　几百只烧鸡，一只挨着一只，一排顶着一排，从墙头满满当当一直挂到墙尾，狐天保挨个看过去，棕色的眼睛都快被烧鸡塞满了，哈喇子从嘴角淌下，拉了好长，差点滴落到守在火塘旁边的李大富的光头上。
　　嚯...有人守着？
　　狐天保恋恋不舍地放过满墙满眼的烧鸡，收回哈喇子，滴溜溜转了转眼珠子，瞧着大堂里正给人上菜的一个店小二，琢磨出一个主意来。

　　“掌柜的？您怎么在这呐！”
　　后厨的布帘猛地被人掀起，店里的跑堂小二李狗子满头大汗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朝李大富翁说：“您可快去瞧瞧吧，外头都闹了好一会儿了！”
　　“怎么？”
　　李大富下巴上生着火疖子，一说话扯得生疼，刚说了两个字就疼得呲牙裂嘴。
　　“说是吃了咱家的烧鸡，闹毛病了......”
　　李狗子跑得急，上气不接下气地刚说完李大富晃着肚子撒丫子冲出去了。
　　食店最怕遇上这事儿，吃食营生，做的就是个招牌生意，不管是不是吃了烧鸡闹出来的毛病，得赶紧处理了，否则传出去就败声誉，影响招牌。

　　李大富心急火燎到了大堂，店里十几桌客人吃得正热闹，门帘子掀起又放下，人来人往的，压根没有半点争吵的声音。
　　“真是奇了怪了...”
　　他站在大堂里侧耳倾听半晌，的确是没有争吵的声音。
　　李狗子端着托盘走过，李大富满心疑惑地拦下了他：“你刚才不是说有事吗？”
　　“？”
　　“我...我？”
　　平白被掌柜的拦着问话，李狗子一头雾水，“我刚才一直上菜来着。”
　　“小二菜怎么还没来？”
　　食客等急了出声催促，李狗子忙不迭应声说“马上就来”，端着菜绕过掌柜的走了。

　　难不成是我气急了花眼了？
　　李大富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挠了挠油光光的头皮，转身往后厨走。
　　烧鸡店生意好，传菜的店小二们端着托盘从后厨鱼贯而出，李大富腆着肚子侧着身往里走，还没 走到火塘前头就撞上一个拎着荷叶包的店小二。
　　小二身量小，撞上身材壮硕的李大富就跟以卵击石似的，本就闷头走路，差点被撞得飞出去。
　　“欸——”
　　李大福眼疾手快，揪着小二的衣领子把人给揪了回来，“可别摔...”
　　一句话没说完，李大富瞧着手里的人，瞪大了眼：“李狗子？”
　　李狗子不是在大堂里给人上菜吗？
　　李大富扭头往大堂里看去，那边的李狗子刚给客人上了菜，正单手拿着托盘往后厨走。
　　回过头来，李大富看着自己手里揪着的李狗子，登时一股寒气直冲脑门，浑身汗毛直立：李狗子在那边，那我手里这个是谁？
　　白日见鬼了？！

　　狐天保仿形的那个小二身量小，此时被李大富揪着衣领，险些脚底离地，他顺着李大富的目光看去，正瞧见自己学模样的那个店小二。
　　心知自己露了馅，狐天保不想被人喊着“妖精”撵着追打，便顶着别人的皮相呲了呲牙，不动声色地掰开李大富的手，脚底抹油准备开溜。
　　李大富白日见鬼，吓得有些失神，看着“李狗子”远去的背影说不出话来，竟是连喊都不敢喊一声。

　　狐天保拎着打包好的荷叶包，顶着别人的皮相大摇大摆地穿过纷乱后厨，走过热闹大堂，一掀门帘子，还没来得及撞进凛冽寒风里，便被迎面罩过来的招魂幡蒙了个满头满脸。
　　“啊，不好意思，今日的风有些喧嚣...”
　　一身暗青色道袍的陆斐“啊”了一声，熟练地笼好招魂幡，朝着门帘后面那人躬身致歉。
　　狐天保无意惹事，瞧着道士年纪轻轻身量纤纤，脸却俏得很，嫩的跟白面书生似的，一点不比族里的美人差，显是个样子货，寻思以自己修为定是不会被看出原型，便扬声说了声“无妨”，拂了拂身上的烟灰，绕开这白面小道士抬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