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清梦依旧 ...
-
“卿儿，卿儿，听得见我说话吗？”
耳边有朦朦胧胧的声音传来，我意识到一点，那就是俺又回来了，继续回到这个三百年前的世界里，做我的什么劳什子格格。
只是，眼皮好沉。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可整个人却像是被抽了魂一样，空荡荡的，毫无力气。
“卿儿，你听得见对不对？”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十三阿哥。想来方才与判官相会那段时间，定是那个老家伙在我身上做了什么手脚。现在我浑身乏力，眼皮沉重，虽然意识无比清醒确是丝毫无能为力，只是感觉手背上火辣辣的。
用尽力气，我终于从齿间挤出了三个字：“十三哥……”
“太好了，四哥，卿儿她听得见我们说话。”
四哥？四阿哥也在吗？我心里估摸着现在我身边定是有不少人，因为耳边依稀有宫人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还有一旁该是太医在会诊吧，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商讨该如何用药。
“好……难……受”挣扎着，我又说了三个字。我是真的很难受，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仿佛精疲力竭一般，从内到外没有半分气力，这个身体好像根本就不是我自己的一样，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此刻的神智是多么清醒。心里暗自已经把那判官老儿骂了不下几十遍，该死的，竟然让我受这么大的病痛折磨！
“卿儿，卿儿”耳边又传来十三阿哥的呼唤声，我是真的想睁开眼睛，可是挣扎了半天，眼角只有泪水不断滑落。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十三哥……救我……”迷迷糊糊的我开始叫了起来。
恍惚间，一双温暖的大手正温柔地为我拭去眼角的泪水，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别怕，我在这里”
好温和低沉的嗓音。
“四……四哥”我使劲全力抬起手，却也只能将手微微上扬。
接着，一双温暖的大手覆盖住了我的手，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仿佛找到了避风的港湾，不安的情绪渐渐散去，呼吸也渐渐平稳了。
“不要走”
这是我在沉睡前说的最后三个字。
那一觉睡得真得很安稳。我做了一个梦，事实上自从来到这里，来到这个三百年前的世界，我便经常做梦，只是梦里的人物情景像是在放激光片般难以捕捉。每次都是流着泪醒来，却已然忘却了梦中人，梦中事。
然而这次的梦却是格外的真实。
轻柔温婉，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午后奉茶的身影，我甚至可以闻见，伊人身上那非兰非麝的幽幽香气——那是良妃，我确定，那是年轻的良妃。还有……
皇上——年轻的康熙皇帝。
他手把手的教她写字，他是一国之主，万名之君，他的名字天下臣民均需缺笔。他握着她的手一字一字地写：玄烨。
黑色的墨迹被滴落的水滴氤开了，那是她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珠。
他怜惜的为她拭去，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
她眉心的那颗朱砂痣，殷红如血。
还有……
“那样多的人，她不是最好，也不是最美，甚至她不曾以城意相待，甚至算计朕，可是孙儿没法子。皇阿奶，她的命就是我的命。”
那样的话语，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大义凛然，却又盛满了悲伤无奈。太皇太后手中的白绫无力地低垂，无力地还有太皇太后的心。面对孙儿那样的眼神，她震撼了，仿佛勾起了久远的回忆，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对她种种的好，可是她终究是辜负了啊！
“儿臣答应皇祖母，尽力而为。”
面对祖母那样的眼神，他不得不放下他的坚持。是啊，为君者当心系天下。这个天下……而他的代价是不得不放弃心爱的女人。
泪水已在我的沾湿了我半边面颊，我的意识很清楚，可就是沉溺在梦境中无法醒来。
“额娘”一个粉雕玉镯的女娃娃看着陌生的宫殿，喊道：“额娘呢？我要额娘”说着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是我吗？儿童时代的砚卿格格。
“乖，卿儿不哭，额娘在这里。”一个装束华美的年轻妇人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
“不，你不是额娘”女娃使劲想要挣脱妇人的怀抱。
“卿儿”妇人的眸子中闪烁着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一字一字地说：“你要记住，你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你了，你是爱新觉罗砚卿，是当今皇上的十五格格，从现在开始这就是你的身份，不管你以前如何，现在的你是皇上的格格。而我，是你的额娘。”
“可是……”小女孩怯怯地抬起头，说：“可是卿儿有阿玛呀。”
妇人的目光冷凝了下来：“你最好记住我刚才说的话，这里是皇宫，生在皇家一言一行都当万分谨慎。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把以前的一切都忘了，这样对你最好。”
小女孩无邪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水，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倒在妇人怀中。妇人只是温柔地揽着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唉，可怜的孩子，哭吧，好好地哭一场，心里就会痛快些了。记住了，我是敏妃，也是你的额娘。”
“卿儿”耳边又想起了低沉的呼唤，梦境一下子消失了，我只觉得自己此时置身于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恩”我低低应了声，这是在哪儿啊？好舒服的胸膛，我将头靠过去，可以听见“咚咚”地心跳声，强健而有力。
又是那双温柔的手，为我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水。梦境渐渐明朗，我感觉自己的身子也有力气了，应该说是我自己能够支配自己的身体了。
于是，我便睁开了眼睛。
这是在哪儿？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衣衫，紧接着是……
“哇”我可真是吓了一大跳，连行礼都忘记了，“皇……皇阿玛”我竟然是躺在康熙的怀里，那么这里是……我连忙打量了下四周，这里……这里竟然是皇上的房间！
“皇阿玛，我怎么会在这里？”
“朕去看你，太医们说你好像是被梦魇住了，不住的流泪，只是拉着老四的手不放，太医们也没法诊脉。许多人上来拉都拉不开。”
“哦？那想来是皇阿玛出马才拉开的了？”我俏皮地说
康熙笑而不语。
“果然，皇阿玛可是明君，天底下哪有您办不成的事儿啊”我说着，还调皮地眨眨眼睛。
“呵呵，你这孩子啊……”康熙怜爱地看着我，眼里满是宠溺。
只是，那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眼神吗？我也不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了。以前大师兄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见家长，那时候，他看女朋友的眼神，好像仿佛就是现在康熙看我的眼神。
这什么跟什么呀！
想到这里，我猛地一摇头，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不准胡思乱想！
严厉地警告自己，我一定是想多了，想多了……
可是刚才的梦境为什么又是如此真实……敏妃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些话……
“卿儿，怎么了？”
想来是康熙见我突然摇起头来，有些不明所以。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来啊，宣太……”
“啊，不用了，不用了”趁着他那个“医”字还没喊出口，我忙一把给来住了：“皇阿玛，我没事。”
“真的？”他似是将信将疑地看着我，又用手试了试我额上的温度，再试了试自己的，“恩，烧退了。”总算是放心地舒展了眉头。
“那个……皇阿玛……我已经没事了，那么是不是可以回自己的屋里去了？”说实在的，我总觉得这样有些不成体统，至于我咋会跑到康熙屋子里来了，我到现在也是没个头绪。
“哦。你别紧张，朕一把你和老四拉开，你就开始哭闹个不停，只有朕抱着你了你才安静下来。太医才好帮你把脉。可是一离了我就又开始哭个不停。太医说这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朕便只好把你抱到朕这儿来了。”
“原来是这样……”嗨，害我紧张了个半天。
正在这时候，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害我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呵呵，想必你是饿了。梁九功，下去给格格传膳。”
“嗻，奴才这就去。”屋外的梁九功回了话脚步声便远去了。
屋子里又只剩我和康熙二人。
“皇上，你要常常笑才是啊。”此话一出，我立刻觉得后悔起来，因为此刻康熙已是满脸惊喜地看着我了，还有那眼神，简直是把我当成了什么人似的，像是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你刚才叫我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微微地发颤。
“皇……皇上”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心里暗骂，苏映雪啊苏映雪，你这是怎么搞的！连自己爹都不会叫啦！
可是方才的梦境又飘入脑海，我的心不由得一寒。
康熙却已将我搂在了怀里，我只觉得这样的姿势虽说是父女之间，但这样的拥抱也是十分不合适的。
可来不及细想，他的声音已从我耳畔幽幽地传来，似是来自遥远的地方：“以后，就这样叫我可好。”
他再一次说了我，是我，不是朕。
我的心不知为何像是溢满了蜂蜜一般，暖暖的，甜甜的。眼泪再一次泛滥了开来，“恩”鬼使神差地就这样给答应了。
随即想起了什么，我将头靠进他的怀里，小声问道：“皇上，可否解我心中疑问？”
我感觉他搂着我的手臂有些许的停滞，我假装不知，继续问了下去：“我是不是根本就不是您的女儿？”
我终于问出了我心底最深的疑惑。
他没有回答我，只是我感觉到他的身子有些略微的僵硬。
于是，我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我深深的看进他的眼眸深处，他的眼中有我的倒影。眉心的那没朱砂痣殷红如血。
“皇上”
仿佛是在受不了他那样灼灼的目光，我值得闭上眼睛不看。可这一闭上眼，这气氛就更加尴尬了。一时间，我们两个隔得这样近，空气里只有我们俩的呼吸声，我感到他的呼吸慢慢地急促起来，我已经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喷在脸颊上的热气了。
状况有点尴尬，正待不知所措，门外传来了梁九功的声音：“皇上，膳食已经备妥了。”
阿弥陀佛，梁公公您老人家可真是高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让他们先在外面侯着”
什么！我猛地睁开眼睛，康熙的话令我莫名震惊。
他想干什么？！
“皇阿玛……”我叫了他一声，便不知如何说下去了。因为我看到此刻他眼中饱含的情愫。那样的眼神，让我不忍。只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唉……”终于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仿佛难以承受这样灼灼的目光，我伸出手去档住了那双饱含情愫的双眸。
“为什么叹气？”他反过来握住我的手，用低沉的声音问。
“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一样的东西。皇上，那是一个皇帝不应该有的眼神。”
“哦？”他突然拉下我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我，只是方才的情愫已然消失不见，我所能看见的只有他眼中闪动的光辉，像犀利的宝剑散发出的万丈流光。
那样的眼神，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他却强制着扳过我的身体，强迫我看向他。
好吧，既然如此，那也只有坦然面对。我暗自深深吸了一口气。
“梁公公，皇上让您请让他们进来吧”我故意放大了嗓门，事实上是为自己壮胆，我这可是违抗皇上的旨意啊。我还真是一不做二不休了。
说完，门外已有人推门进来，我等也不等康熙反应过来，立马从床上跳了下去，等到众人进来布菜的时候，我已经是安稳地坐在桌子边上了。
我知道康熙就在我的身后，因为那灼灼的目光，我分明能够感受到，那眼神的威慑力，仿佛要把我整个人洞穿一般。
可纵是如此，我却也只能装作未觉。我不明白，何以我想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可每次不管是向谁询问，总会有些意料之外的状况让我生生把自己的疑惑给咽了回去？难道这就是判官大人所说的天机不可泄漏吗？真的是还没到时候吗？天哪！我可是要多久才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啊！我可不想做这个莫名其妙的格格了，连自己的身份都弄不明白。
一时地失神，回过神来的时候，众人已是布好了菜。我见这满桌的菜色，虽不似宫里那般丰盛，却也是品种还蛮多的。这里是杭州，所以有我以前一直梦寐以求想吃的叫花鸡以及正宗的西湖醋鱼。以前因为年纪又是女孩子，师傅和师兄出去办差很少带着我，所以每当师兄们回来之后在我面前大谈特谈在某某地方的所见所闻，特别是当地特产的时候，我都会用无限向往的眼神看着他，顺带还要忍住口水。现在可好了，这么多菜色，我终于可以品尝到我向往的食物了。
想着想着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我一个人吃得起劲，但直觉却告诉我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于是不住往边上撇了一眼，只见一旁的梁九功不断地对我使眼色，我顺着他目光寻去，心下不由凉了大半。我这是在做什么呀！皇帝还没说话呢，我倒好，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还津津有味的样子。
心下一惊，连忙放下了筷子，起身行礼。
“皇阿玛，刚才……”我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做何解释。确实，这种情况，叫我想什么理由出来解释刚才的失礼啊。
顿了顿，我索性豁出去了，于是便说了句实在是不咋地的话，以勉强称之为理由吧。
“皇阿玛，女儿实在是饿得慌了。”
此话一出康熙原本冷若冰霜的脸上倒是露出了笑意，我抬眼打量，发现一边的梁九功也是强忍着笑意，还有那么多嬷嬷宫女们……我的脸不由涨得通红。
“你们都先退下吧”
这时康熙开了口，梁九功便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清梦依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