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表里》上卿孤城

2、惊波

　　岳潇娆瞥了他一眼，绷着一张脸，将阿挽拉到侧边。赵沛则直接无视了她，迅速调整为谦卑的态度，匆匆上前给老丈人行拜礼。

　　岳铸古早已起身相迎，在赵沛还没有跪下时就扶住了他，接下去又是一些假客套真无聊的门面话。岳潇娆看不下，遂将目光投向侯在他们身边的陆浔策。

　　陆浔策着一身雪白长衫，衣摆的一角紫杉树枝斜出，谦卑得只占了衣衫的一小块面积，“勉强”在素净中划出点年轻的生气。玉冠束发，腰间却不携一配饰。

　　啧啧啧，纠结！

　　配上那张冰块脸更是！

　　岳潇娆偷瞄了那正在畅谈的翁婿后，毫不吝啬地献上同情的眼神。

　　陆浔策似乎可以感知到岳潇娆的想法，也毫不客气地递过来一记眼刀，岳潇娆急忙“认错”般地低下头，目光假意躲闪。忽感觉手间一紧，低头看，自家弟弟正扑闪着大眼睛，期待地仰视着她。

　　对，还有正事呢，赶紧的 。

　　于是暗搓搓地向陆浔策挤眉弄眼，用力过猛导致她的模样十分可笑，而后者不加掩饰地露出了嫌弃的神情。所幸他人未看见。

　　碍于长辈，陆浔策暂时无法脱身，目光飞快地在阿挽和岳铸古、赵沛之间流转。

　　岳潇娆会意，松开阿挽攥在袖中的小手，将手搭在他肩上，暗自往前轻推了一把。

　　阿挽很机灵，跑到爹爹跟前，拽住爹爹的衣袍，闹着要上街玩，还偷偷留意赵沛的反应，在适当时机往赵沛那边卖一个请求的眼神。还未等岳铸古开口，赵沛就迫不及待地表示亲切，声称赵府任何地方阿挽都可以去。

　　阿挽趁机得寸进尺，拉上了陆浔策和岳潇娆。

　　不用陆浔策提醒，阿挽便提出玩捉迷藏，并且要求随行的仆从都要参与。

　　岳潇娆状似随意地点了两个丫鬟，吩咐她们和阿挽的小厮一同照看阿挽。自己只带了贴身丫鬟燃香去躲藏。

　　花了些许功夫，岳潇娆才在园内一处隐蔽的地方发现陆浔策，再三确定周围没什么眼睛，才示意燃香躲在不远处守着。

　　“他派祝小子去接瑜姐姐。” 她开门见山。

　　“他告诉你的？”

　　“偷听的。”

　　陆浔策淡淡地看了她一看，并无言语。岳潇娆见他静若止水的样子，心下了然：“你早就知道了。”

　　“知道的人估计不少，不过他们都认为只有静王的人前去迎接，”陆浔策顿住了，抬头望了一番，“你最近轻松了不少吧。”

　　“确实。”岳潇娆此前还很庆幸，此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不会对瑜姐姐不利吧？”

　　“这事你不用操心了，这段时间你应该想想等她回来怎么跟她解释。”

　　“也没什么好的解释啊。”岳潇娆听罢，垂下头含糊不清的嘟哝，绞着的手指显示的是与话语全然不同的心境。

　　“哦，对了，你喜欢穿什么就穿什么呗，干嘛非要顺着我爹？又是从哪儿赶过来的呀？”她指了指陆浔策的玉冠，又比划了下他的衣服。

　　操之过急地想要转移话题，不免显得生硬。

　　陆浔策斜睨了她一眼，不予理会。

　　今夜的江水很不安分。

　　船舶踏浪而行，船上的随从肃立不动，极规律的布局绕成一个包围圈。他们被派过来，美名其曰护送冥姑娘。

　　船舱里不似外头那般平静，船身颠簸得厉害，茶壶没有被放好，一斜身就把肚里的滚烫全都倾泻出来，在冥姑娘白皙的手上惹起大片的绯红。

　　“雁儿姐姐，麻烦了。”冥渊羡俯视着地上的残骸，清婉的声音听上去很不真实。

　　那个穿着不凡的丫鬟领命出去，琳琅不放心地望着姑娘，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才慢悠悠追出。

　　那杯幸存的茶水看起来已经搁置了许久，一片漂在中间的茶叶已沉入杯底，无声无息，在茶水中舒展开全身，却无法洗濯枯褐的颜色。

　　鸦黑的睫羽之下，倒影着杯口的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清潭，浮在表面带着些雾气的墨色，是最好的伪装。

　　冥渊羡缓缓地俯下身，将头枕在手臂上，剪水秋瞳中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阖眸，波涛汹涌化作风平浪静。

　　可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