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风吹拂]黎明》早起加班人

3、BE

　　“我们分手吧，阿雪。”
　　音响里放着的是代表着恋爱的《as long as you love me》，后街男孩清越的嗓音迎合着安菀温柔又残忍的嗓音。
　　她拨弄着勺子，晃荡着杯子里的饮料，视线坦然，与岩仓雪彦不可置信的目光交错着，然后缓缓的，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落下的尾音却只有不容置疑。
　　——
　　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七天。
　　岩仓是在法律考试的时候认识的安菀，她那时正巧陪同朋友前来。
　　神代悠里不知怎的就兴起了考宽政大学的冲动，还买下了大半个书柜的法律用书，每日废寝忘食的读——直到安菀知道对方谈了恋爱，对象是某个侦探社的社长，才终于解脱了所有的疑惑。
　　能理解，少女的追逐和爱恋总是珍贵的，尤其是神代这样的单细胞生物，于是花菀也耐下性子陪她温习，她跪于桌案前翻着名著的时候会有碎发落下，灿金色的阳光抚过她的脸颊，她碧翠色的瞳孔里盈透着书卷的芬芳气息，看起来就像是旧时屏风上的仕女。
　　至少当日里擦肩而过的岩仓雪彦就被她的模样拉扯了目光。

　　相比之下，神代就要躁动的多。
　　她的能力本就偏于战斗，要她老老实实的温书和要命没什么两样，要不是她是真心实意的想要有出息给福泽谕吉看，她根本坚持不住五分钟。
　　好在有人陪同和督促的情况下，她总算勉强压抑住了自己对于念书两个字的抗拒，老老实实的看完了法律考试准备用书。

　　直到考试当天。
　　对于神代的水准花菀心中有数，前者绝对会考到最后一秒然后哭着说自己没写完，所以她来时就带好了名著打发时间。
　　就在她翻的差不多的时候，她忽而感觉到了眼前陌生的气息。
　　戴着眼镜的少年有些拘谨的站在她的面前，他的搭讪有些磕磕巴巴，看得出来业务并不熟练。
　　她稍等了片刻，没等到一句完整的招呼，便干脆合上了书本，浅笑着先开了口，“学长已经考完了么？”

　　“是……是的，”岩仓的心里紧张的不行，他开始有些后悔自己如此冒失的举动——至少他应该在心里打好腹稿以后才凑到人眼前来。
　　但他实在激动，毕竟他原本以为那天之后便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你真厉害。”安菀夸道，“是和我一样，在等人么？”
　　提前离场，随身也没有携带临时抱佛脚用的书本，从他还有心情搭讪这件事来看，他大抵是对自己充满了信心的。
　　他的袖子齐整而干净，但手指并无干家务残留的痕迹，是在与母亲同住么？亦或是妹妹？
　　只是她又看了一眼他的深蓝色上衣和灰色的裤子，内衬的长袖有些长的过头，让整个搭配显得有些奇怪，于是她吞回了这个猜测，至少从审美来看，这种可能性不高。

　　“是……是这样的没错，他还没考完！”
　　——虽然并没有什么人需要他等，但岩仓还是下意识的应了他的提问。

　　她似乎信了他的话，顺从的邀请他一齐坐下，大概是等着的时候实在无聊，她与他聊起了天。起初说的是她的朋友，两人认识多年，关系很好，岩仓也才知道眼前的女孩只有十七岁，还是个未成年，这让他心里泛起了短暂的犯罪感，却又很快压下。
　　他们聊的渐渐远起来，最先绕的只是她手里的书本，安菀说她喜欢《麦克白》的那句，“黑暗无论如何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后来话题便渐渐转的日常，她说到了念书时候的趣事，而岩仓也逐渐放开，说起了自己住的地方以及认识的朋友。

　　有事做的时候时间总是飞快，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后，神代总算从考场中出来。
　　她皱着一张脸，看起来对考试结果担心极了。
　　“我等的人已经出来了，学长下次再见。”见着了人，花菀当即站起来，对着岩仓摆了摆手，“今天和学长聊的很开心。”
　　他迟疑了片刻，想开口要联系方式，但就是这么短暂的迟钝，她已经跑了足够远的距离。
　　她的发尾在风中被吹散，他甚至看不清她翠色的瞳孔，只觉得回眸的瞬间，她好像在发光。他叹了口气，为自己的再次错失机会。
　　然后他就看到了他身旁的《麦克白》。
　　是她落下的么？
　　他把书拿起来，下意识的翻开了第一页，扉页上是她娟秀的小字，大抵是她的名字。
　　“我妻安菀。”他念了遍，然后没忍住又在心里复述了一次。
　　我妻。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在想什么，他迅速的合上了《麦克白》，但大抵是他的动作有些大了，书里竟是晃晃荡荡的掉出了张纸。
　　他捡起来。
　　“学长偷偷看了我很多次——被我抓到了吧？没有勇气的话会错失女孩子的好感度的哦。”
　　下方标注的是她的邮箱和号码。
　　岩仓雪彦的手抖了一下，但却抓紧了手里的纸条。那瞬间好像有猫的爪子拨弄了他的心脏，他感觉到有点不好意思，却又漂浮着甜味。

　　从那天开始，他就和花菀保有着联系。

　　那之后他才知道他拙劣的表演完全被她看在眼里，后续的顺畅演出只是她的配合。他挠了挠掌心，耳尖有些泛红。
　　那时候他已经和她在暧昧期，他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看偶像明星的表演，他无疑是个心思细腻又贴心的模范男友，一起用餐的时候会注意到她的小洁癖，提前替她带好纸巾，看电影的时候会替她买咖啡，记得她所有的口味。
　　当然，她也会回礼。
　　她会准备可爱的小纸条塞在本子里，初次相遇的麦克白让他们觉得这样的方式又有趣又有怀念意义。
　　岩仓雪彦装满了一整个盒子，并珍惜的将它锁在了抽屉里。

　　而除此之外，他收到的最多的是她亲手做的便当。
　　她时常会来宽政大学亦或是竹青庄看他，并交替的换着手艺，她会撑着下巴问他口感如何，然后根据他的回答认真调试口味。
　　有时不赶巧会碰上灰二做饭，他就会坐在一群单身狗室友中享用来自女友的便当。灰二的手艺很好，是能把普通的土豆咖喱做的美味无比的精湛。于是她偶尔会叹气说感到了差距，但岩仓总是无比认真的反驳她，甚至比她自己对她的厨艺才能还要有自信，感情滤镜厚到了天际。

　　尔后在某天某个夜晚，他们行过漫长的街道，路边是喧闹的各式各样的店，无数陌生的人从他们两边穿过。
　　他忽然拉过她的手，因为紧张，所以掌心有微薄的汗意，他像初见的时候那样磕绊着开了口，告了白。
　　然后她在夜的月色流光里，清浅的说了声“好”。

　　恋爱以后和恋爱期间唯一的差别大概是她变得更直白于表达自己的喜欢，在那十多天里岩仓听到过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因为喜欢阿雪”。
　　初次听到的时候他不止耳尖，整张脸都泛起了红，但在持续一周以后他已经可以顺畅自然的把人按在怀里。
　　她轻快着跳跃着，在他的心上奏响着婚礼的乐章。
　　那时候的岩仓雪彦畅想过以后要做个优秀的律师，赚很多的钱，成为很优秀的人，他也暗搓搓的数过日子，幻想着能在她二十岁那年让她穿上婚纱。
　　他在脑海里描述了所有的“未来”，在心中充盈了无数的展望。

　　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

　　那日他们像往常一样压马路，看完电影之后在常去的咖啡店点了小蛋糕，在一如往常的静谧里，安菀突然说出了那句话。
　　——当然，或许对于她而言，这并非突然，只是某种必然。

　　毕竟她连人设都是假的啊。
　　事实上，她从第一次见到岩仓雪彦的时候，就已经构造好了自己的形象，要元气可爱，这样才能从外貌上吸引对方，要会发射直球，这样才能打动他的内心。他是个内敛而细腻的人，所以反而会被这样的直白所感动。
　　她确确实实是喜欢他的，否则她不至于那么复杂的伪装自己，但也只是喜欢而已。在恋爱十七天以后的现在，她已经走到了岩仓的尽头。
　　她与岩仓的甜蜜爱恋，终归只是一个包裹着谎言苦涩的蜜糖，只要掰开，便能尝到黄连。就好像她与他初相遇的时候曾说过的，她喜欢的麦克白的经典台词，但她真实摘录的却是另外一句。
　　——要欺骗世人，就要装出和世人同样的神气；让眼睛里、手上、舌尖，随处都流露着欢迎；让他人瞧望我的时候像看待一朵纯洁的花，可是在花瓣底下，却悄然有罪蛇潜伏。

　　*

　　“我不同意！”
　　岩仓雪彦无法理解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最近没有争吵，昨天夜里他们还一起享受了《怦然心动》，谈论了《情书》，说绝不会做迟疑的藤井树，但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却似乎是《罗马假日》的短暂一日，安妮公主终将回到她的国度，她有她的责任。
　　可为什么呢？
　　乔做错了什么呢？

　　“稍微冷静一点，阿雪。”
　　安菀站起来，她的笑容一如初见时候的明快，接着她靠近了他，主动的拥抱了他。
　　她靠的那么近，呼吸铺散在脖颈，岩仓下意识的就想像以往那样抱回去，却又想起来她刚刚的残忍话语。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了她踮起脚尖的轻声话语，“我曾很喜欢你，但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阿雪。”
　　离开？
　　什么离开？
　　他心中闪过瞬间的疑问，但已经来不及问。

　　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他就感觉到脑海中传来一阵钟鸣，好像有谁拨弄了他的时间，指针咔咔的向后倒退着，他想问些话，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问什么，他低垂眉眼，视线略过她的脸，心里堵了一下，然而泛于脑海的疑问却是为何要问她。
　　终于，他眼前黑了一下，昏了过去，安菀将他扶稳在座位上，最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
　　——再见。
　　阿雪。
　　*

　　岩仓雪彦，宽政大学法学院4年级生。3年级时候的法律考试一次通过了的秀才。只是后来变得有些无拘无束，现在是个整天泡在俱乐部的花花公子。

　　灰二偶尔会问他怎么不谈恋爱。
　　他沉默，很少回答，唯一一次是在某天傍晚他灰二难得没做饭，给他带了份简简单单的便当。那是个很普通很幼齿的盒子，但他却莫名其妙的，感觉到有点心扎。
　　“我好像忘了一个人。”他闭上了眼睛。

　　*
　　我最喜欢的并不是妖艳的类型，而是我连想都不敢再想的乖乖女。
　　——岩仓雪彦

　　BE结局请查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