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江南好》离机

10、第十章

　　虽然说木安平在行班干活很累很苦而且偶尔不得不长时间离家，但是木瑛知道，他们家相比别人家，或许就是因为木安平的缘故，多了几分开阔。

　　算不上走南闯北，但是她们能够从木安平那边听到各种各样的东西，偶尔也能拥有一些别人很难拥有的小玩意。这并不会让他们家三姐弟变得高傲，反而小心翼翼地想要去探索更多，为了新奇的东西而渴望知识。

　　钢笔这种东西木瑛不知道木安平是怎么弄到的，不过自家父亲一向一诺千金，也不多问很是痛快地点了头，回头又去复习功课了。

　　虽然木瑛知道这次如果考不到第一那么自己去上高中的时候木安平肯定也会找借口把这支钢笔给她——毕竟上次就是这样，但这次木瑛还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去试试看能不能拿到第一名。

　　至于这算不算欺负小孩子？她都要老年痴呆的年纪了，别人那么活泼那么会动脑子还年轻，明明是全班同学一起欺负她好么。

　　不过就算如此，距离过年前的期末考试也还早着，木瑛只要专心学习就好。接下来雨下得淅淅沥沥的让人看着就慌，还好望湖镇因为木瑛这么告了一状反而因为抢收，让下一年好过了不少。

　　木瑛琢磨这算不算曾经说的什么“蝴蝶效应”，不过能够好过一点肯定是好过一点的好，虽然她家只有一块小小的自留地，相比之下那当然还是能存多点粮就存多点粮。

　　“瑛瑛，瑛瑛？”

　　“诶，姆妈什么事儿？”

　　“屋里没酱油了，侬去打点回来。”

　　接过赵观观递过来的酱油票，木瑛应了一声之后准备出门，看着木欣和木青姐弟俩眼巴巴的表情索性带着两个人跑了一趟酱油铺。酱铺和米铺为了照顾大家回家之后可能才会有空看看米酱之类的东西，一般开门晚关门也晚。等到了酱铺，木瑛刚喊了一声就看到酱铺里的叶老头走了出来，看到他们三姐弟露出了特别高兴的表情：“侬得怎么过来啦？屋里没酱油了伐？”

　　“是的呀，爷爷阿好帮忙打点酱油？”

　　听到木青的话叶老头先是习惯性地瞥了一眼木瑛，然后才对着木青笑了起来。木瑛装作没看见他的表情，毕竟上回也确实多亏叶老头帮忙她好脱身，索性继续笑嘻嘻地点头：“今朝回家，姆妈看到没酱油了就喊我们来买。”

　　“哎哟，说起来安平回来了伐？身体还好伐？跑那么远，怕是吃不消哦。”

　　“好的好的，还带我去飞陀螺了。”

　　木青很是高兴地点了点头，叶老头和木家的关系可以说分外亲近。以前木安平和开酱铺的叶老头就一起在豆腐店干活，和半个师徒没什么差别。至于叶老头本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他自己说过自己干过一段时间的地下党，儿子因为打仗失散不知道去哪儿了。

　　听木安平和赵观观的说辞，似乎是以前夫妻俩帮忙救过叶老头一命，解放后叶老头也一直一个人住在望湖镇这种小地方。老头子爱开玩笑也喜欢说笑话，半真半假地别人都不知道应不应该信他。

　　他对木家好是真的，就比如说同样拿着酱油票，别家是规规矩矩拿到的酱油，而他们——

　　“伐要告诉别人啊。”

　　叶老头偷偷瞄了旁边两眼，利落地给木瑛带过来的小罐子里装了一勺子酱油，脸上透露出点心虚的表情：“阿青前两日下河摸虾蟹送了不少过来，给侬们做了虾子酱油，伐要和别人说。”

　　“晓得的，不说不说。”

　　木青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和叶老头关系好得不得了，偶尔都会被赵观观骂说是要去当叶家的小孙子；他也很无所谓，当场还和叶老头拍板以后给叶老头养老送终，气得老头子把他打了一顿说他咒自己死。

　　这一老一小的关系木瑛觉得要不是年龄太大两个人真的要拜天地不当爷孙当兄弟去了，看木青好像有话，木瑛把木欣往后拉了拉，给两个人一个空间，自己则是竖起耳朵听到了木青一句“阿爸让我和侬说，侬的信到了”。

　　“……”

　　又是信到了？阿爸手里拿着的是谁的信？

　　木瑛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看两个人嘀咕地差不多了才咳嗽一声：“好回去了，不然要被姆妈打。”

　　“哦对的对的，观女凶，回去记得多说说好话。”

　　叶老头对着姐弟三个挤眉弄眼了一会儿，伸手揉了揉木欣的脑袋之后看着木瑛点了点头：“路上当心点，别听人瞎说八道。”

　　看着叶老头那表情，木瑛愣了愣之后心领神会地同样点了头。叶老头一向关照她们，木瑛也知道他是安自己的心，毕竟上回自己脱身还多亏了他帮忙，也确实是应该道谢。

　　带着姐弟俩努力压着他们别蹦蹦跳跳地回去，等到了家木瑛才把酱油罐子递给赵观观。赵观观一开始还看三个小的神神秘秘的有点手痒，等她打开盖子的时候才明白这三个小的怎么会这种表情，瞬间和弟妹一样笑得无比灿烂。

　　“叶阿叔给的？”

　　“对啊，爷爷说要偷偷的。”

　　木瑛对着站在一边真正做饭的木安平眨了眨眼睛，笑得是外面根本见不到的灿烂：“伊说不要被外人晓得，我走回来都不敢笑。”

　　“你什么时候这么精了？”

　　没有表扬，赵观观反而吓了一跳，看着自家女儿有些狐疑：“侬憋得住的啊？”

　　“就不笑嘛，这个肯定憋得住啊。”

　　“嚯也是，初三了确实大了。”

　　赵观观没好意思说什么，嘟哝了一声之后立刻把人从厨房里赶出去先写功课，厉声厉色地说着“不写完功课不好吃晚饭”，偏偏还从厨房里吊起来的篮子里摸了块糕点塞在了木瑛手里：“你们三个分了。”

　　“好。”

　　木瑛不是很馋这块白糖糕，给自己揪了块小点的之后把剩下的一分为二让木青和木欣自己选。木青比了好久之后才挑了块小的塞了进去，气得木欣直哭：“阿青坏的！”

　　“我都给你大的，怎么小气了！”

　　“今朝爸爸做晚饭，侬就要把大的给我好自己多吃爸爸烧的菜！”

　　“阿姐吃的最少！”

　　“阿姐！”

　　木瑛一脸心虚的低头背俄语单词，完全无视了弟妹的吵闹，装做自己是真的孔融让梨，而不是为了接下来木安平的晚饭腾出肚子。

　　木安平以前是在豆腐店，做得一手好豆腐。后来解放豆腐店关门，本来他被提溜到食堂去的，但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在豆腐店又见识的比人多，就一口答应去了行班，成了行班班长。从小尝着木安平手艺，木瑛能不知道木安平在厨房里的本事么。

　　“大姐！”

　　“别说啦，姆妈让我给你们吃的。”

　　“姆妈也太坏了！”

　　“哦？谁说我太坏了啊？”

　　瞥了眼僵住的木青，姐妹两个对视一眼立刻进入“我来报词语你来默写”的阶段，无视了被臭骂一顿的木青，利落写完作业之后等饭。

　　“好了好了，观女侬也别说了，来来来，红烧鱼。”

　　“爸爸，侬哪里搞来的鱼啊？”

　　“哦，今朝河里正好有船，就弄了条过来。”

　　木安平笑得很是自豪，坐下来之后先夹了一块鱼腹给赵观观，然后才看向了木青：“侬怎么好讲姆妈坏的？今朝罚你洗盘子。”

　　“罚吧罚吧，我洗盘子都排到下个月了。”

　　木青满脸债多不愁，不同于别家小孩喜欢吃鱼腹鱼肚，他最喜欢吐小骨头表现出自己的厉害，也当真从来没卡到过。鱼背归木青，鱼头归木安平，剩下的基本都归家里的姑娘们。

　　放了虾子酱油烧的红烧鱼比往常的鱼更加鲜美两分，细小的颗粒感偶尔会被当做是骨头被木欣吐出来，然而咬下去的时候却能够感觉到弹性和其中一点细微的油水。一家人吃的格外开心，等到只剩下一条鱼骨头饭也吃完了，木安平才咳嗽了一声，对着赵观观的表情还多了点讨好。

　　看到这样子木瑛眨了眨眼睛，难得想给木青搭把手洗个碗就听到木安平把她们也给拦了下来，很是郑重地开口：“今朝，有件事情想要找你们商量？”

　　“什么事啊，弄得这么大？”

　　仿佛是下了一半觉醒，木安平咳了两声，在赵观观似乎准备抄起扫把三个儿女表情开始诡异的注视下，立刻开口：“骨头给我好不？”

　　“侬要干嘛？”

　　“……”

　　看父亲那咬牙切齿又不敢说话的样子，木瑛也觉得有点不对劲。想来想去她又想不到什么，刚开口叫了声爸，就听到木安平用孤注一掷般的语气开口：“我要去聘只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