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天使》洛心悦

41、chapter41

　　那天，易苒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站了很久，当天晚上，她便收拾自己的东西，装进皮箱里，提着皮箱和包走出家门，关上门，她去往机场，买了回那个城市的机票，回那个家
　　来到家门口，易苒敲门，门打开了，面前的人定睛一看，易苒叫道：“姑姑”
　　挽着头发的女人是易苒的姑姑，打量面前的易苒，才认出来：“易苒，你回来了”
　　“姑，你怎么在这？”易苒礼貌的笑
　　姑姑说：“你爸这两年生病了，卧床不起，身边离不开人，所以我在这照顾他”
　　易苒听了，赶快冲进卧室，看到爸床上躺着，瘦得脱相，很是憔悴
　　环顾四周，易苒想起来问：“我妈呢？她怎么不在我爸身边？”
　　姑姑看她一眼，“你妈去年得乳腺癌去世了”
　　易苒很震惊，看着姑姑问：“她为什么会得乳腺癌？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姑姑看向易苒的爸，眼里很心酸，“因为前些年，你爸不是经常赌博输钱，就是大手大脚地花钱，还……”
　　说到这，姑姑欲言又止。
　　见姑姑没说出口，易苒能猜出来了，在这个家生活的十几年里，有几次见过他带别的女人回家，她不小心看到过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爸爸妈妈的房间里，还亲我爸爸？”
　　那是小小的易苒第一次撞见这种场面，眼神很懵懂无知，爸爸马上把她拉出房间，斥道：“小孩子不懂的别多问”
　　后来，十一二岁，十三四岁，她偶尔都有见到会有不同的女人穿着暴露，浓妆艳抹地来自己的家里，然后精疲力尽地从家里走出去
　　妈妈每次看到，都和爸爸大吵一架，她一个人躲在楼道里，听着他们吵架的话
　　“在外面偷吃，我管不着你，你还带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回家偷吃，说过你多少次你不听，下次再把女人给我带回来，信不信我把你和那些女人都废了”
　　“我下次也会带回来，你有本事你来啊”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那你是什么好东西？不还在外面跟别的男人勾肩搭背”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和别人勾肩搭背了？”
　　“我见过很多次，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干过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只是懒得捅出来，给你一张老脸”
　　“你说我老脸？以前我们还没结婚的时候，你总夸我漂亮有气质，跟你结婚，过这么粗茶淡饭的日子，你还嫌我人老珠黄了”
　　“是人都会腻的，你我都不例外”
　　她经常坐在楼道里的楼梯上，听着他们吵架，他们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易苒都习以为常了
　　上学的时候，少不了会被几个男生表白，都被易苒冷着脸一一拒绝，她害怕
　　在她心里，只有小时候对她最好的小千哥哥才是最美好的，最值得她信任
　　回想以前，易苒把涌上心头的痛苦咽下去，问她姑姑：“我爸得了什么病？”
　　“你爸两年前中风了，一直用药物维持”
　　说着这些，姑姑话锋一转：“易苒，你现在长大了，也回家了，你有赡养你爸爸的义务，我知道他以前做过很多对不起你们这个家的事，可是毕竟，他曾养育过你”
　　姑姑说得温和，易苒看向自己的父亲，他老了很多，脸上不少皱纹，记得小时候他很斯文，英气十足
　　离得近了点，易苒说他：“爸，你怎么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你把你一生毁了”
　　听见易苒说话，他看向她，费力地说着含糊不清的话，虽然听不清，但是看他的表情，有后悔，有急切，有痛恨
　　能看出一丝，他像是在忏悔。
　　“对了，今天正好除夕，你回来了就照顾你爸，我得回家去，你做点年夜饭你们吃，我走了”
　　姑姑道别，转身离去的时候又回头补充一句：“做好消化的饭，你爸他胃不好”
　　门被关上，易苒看了看他，他没再努力说话，自己先去自己的房间看看，来到自己的房间，里面都积了好厚一层灰，这个房间里，她哭过很多次，写过很多本日记，住了十八年
　　充满那些十八年前的回忆，易苒取来扫帚扫地，拖地，打好一盆水，用抹布擦一擦玻璃，擦干净桌子凳子
　　以后要继续住在这个家了。
　　做完这些，易苒又去做好晚饭，给父亲盛一碗端过去，照顾着他吃完
　　要走时，父亲吐字不清地叫她，易苒回过身，父亲给她一张写好的字条
　　接过字条，易苒看着这些笔画不整齐的字，她努力看了会儿，才看明白
　　“是我对不住这个家，经常欠钱输钱，经常有债主找上门讨债，气得你妈患上乳腺癌，这次你回来，就别管我了，因为那些债主还会动不动来家里讨债，如果他们知道你是我女儿，他们会赖上你，你高三的时候，就会经常有债主来，他们脾气不好，会打人砸东西，你错过高考之后，你妈就有了机会赶你出家门，去年查出乳腺癌，没有多的钱治疗，给你打电话，想见你最后一面，但是你没来，你妈带着遗憾走了，其实你妈她没那么恨你，只是她恨我，看到你会忍不住生气，但她还是对你有点感情的，你回来我很高兴，可是我希望你明天一早就走，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看明白这些字，易苒想起上次除夕的时候，她跟千屿在一起吃饭，电话铃响起，她看了眼是妈打来的，当时还想，既然把自己赶出去，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打电话，母亲那么讨厌自己，想着，她就挂了
　　没想到，那成了最后她妈打给她的一通电话。
　　早上，易苒做好早饭给他吃，他含糊不清地说话，看样子很急，易苒看明白了说：“今天我得出去找工作，不会常在家，有事你打我电话，我就回来”
　　他不再努力说话了，易苒洗完碗筷收拾好，提包出去找工作，现在既要养活自己，也要养活他。
　　易苒走在街上，偶尔有路人奇怪的眼神看她，马路对面站着一个女孩子，正在找着照片上的女孩
　　照片里的女孩，一头微卷短发，面容精致，可爱得像洋娃娃，刘蕊子看了看周围的人，看看有没有照片里的女孩，马路对面走过一个女孩子，也是微卷的短发
　　刘蕊子比对一下照片，看着很像，她等车过去，穿过马路，跟在那个女孩后面。
　　易苒走到一处厂子门口，门上有招工信息，停顿一下，她进去了，刘蕊子也跟着她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们都在一个厂里上班，刘蕊子会时不时地接近易苒，与她多说话，一来二去，她们也熟了
　　“表哥，我找到了易苒，她跟我在一个厂子里上班，我们成了朋友”
　　刘蕊子趁着易苒不在身边，向千屿汇报，千屿在窗台前拿着手机说：“她有困难，就跟我说一声”
　　刘蕊子在电话里答应他：“好，行，我挂了”然后回到工作的地方，继续弄着手里的零件。
　　有一天，易苒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马上请假回家，刘蕊子也请假，一路上都跟着她
　　“你回去上班吧，不用跟着我”
　　易苒走着，让刘蕊子回去，刘蕊子跟在她的身边，“我这不是看你挺着急吗？想跟你回去看看，我都没去过你家哎！”
　　说不过刘蕊子，易苒带着她，走到自己家门口，来到易苒家门口的时候，刘蕊子四处张望，感觉这里很熟悉，与易苒家相邻的那家是她表哥的家，小时候来过几次，难道小时候，她见过的这家门口出来的小女孩就是易苒吗？
　　这不就说明，自己曾经见过易苒。
　　跟她到她家里，易苒见爸爸从床上掉下来，痛苦难受
　　“爸!”易苒几步赶过来扶住他，问：“你还好吗？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刘蕊子一见，也赶紧过来帮扶着另一边，他又开始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很着急的样子，易苒问他：“怎么了爸？”
　　然后他努力地用僵硬的手，指向抽屉，易苒一见，小心放下他，去翻开抽屉，里面都是很多药，易苒看了看服用方法，赶快把药瓶拿给他，再去给他倒水
　　“咣当”一声，忽然门被人一脚踹开，有几个男人走进来，易苒刘蕊子闻声看去，他们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面目凶狠，脖子上挂着长长的链子，五颜六色的头发，有个人寸头，有个人眼角有块淤青，有个人纹身花臂
　　爸爸用胳膊碰了碰易苒胳膊肘，含糊不清地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这次他很着急，不停地碰她胳膊，努力在提醒她什么
　　刘蕊子也听不懂她爸说的话，看这几个人来路不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着很危险
　　“老东西，什么时候还钱？别让我们一次次来催你”
　　说话的这个人是寸头，走到易苒的爸爸面前，瞥见站着两个女孩，露出猥琐的笑：“哟！这还有两个美女呢”
　　视线转回地上的易苒爸爸，他戏谑道：“你老婆死了，你成这副鬼样，到现在还有心思和精力玩呢!”
　　后面的三个人“哈哈哈”地笑起来
　　易苒爸爸又气又急，嘴角抽搐，说不出完整利索的话，易苒起身，瞪着这人：“你别开我爸玩笑”
　　这个人打量易苒，然后说：“原来是他女儿啊！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女儿，现在是让我见到了”
　　易苒没搭理他，他继续说：“不如你替你爸把钱还了，我就不来催债了”
　　“多少钱？”易苒问道。
　　“三十二万”他说出的这个数字，易苒刘蕊子都惊了，易苒想了想，说：“我会慢慢还”
　　“慢慢还”他重复易苒说的话，轻蔑地说：“你爸他也是说慢慢还，他还几年了？还了有五年”
　　知道这么多钱，自己很难还，易苒想暂且说服他：“我向你承诺三年之内，一定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超过三年不还，你可以告我，我给你写张欠条”
　　易苒去自己房间找出以前的笔记本，扯下一页，用笔写完，拿出来给他
　　见她这么信誓旦旦，他接过欠条一看，说：“美女不用这么急，你可以跟着我混，这些钱你就不用还了”
　　他搭上易苒肩膀，易苒快速地一下闪开，他又看向一边的刘蕊子，笑说：“她是他的女儿，你不会是他的小老婆吧!”
　　刘蕊子脸色难看，易苒看不过，急得吼他：“她是我朋友，你们给我出去!”
　　这些人饶有趣味地边走边看她们，临走前，那个人说了自己的手机号，“这是我手机号，有钱你就告诉我，记不住手机号，你爸手机也有我的号码”然后他们走出去了。
　　看他们出去，易苒回头看到爸爸已经晕过去了，她着急地拿手机拨了120
　　救护车来的时候，易苒和刘蕊子帮忙把他扶出去，和医生护士们抬到担架上
　　医院里，爸爸经过治疗，医生告诉易苒：“病人不能情绪太激动，以后要平复好他的情绪，同时他的病情还在恶化，得让他住几天院，还有一大笔的医疗费你要付”
　　易苒这几天都在照顾着他，刘蕊子和千屿联系：“易苒爸欠别人32万，债主追到家里讨债，对我们羞辱，易苒还写欠条保证她三年之内会还的，然后她爸晕倒进了医院”
　　把这些告诉千屿，他对她说：“你马上把你卡号给我，我打给你32万，你就称你借给她的，不要让她怀疑你，还有你知道她爸医疗费多少告诉我，我也打过去”
　　刘蕊子挂了电话，一脸苦恼，我要怎么不让她怀疑我啊，这工作真是考验自己的口才和演技
　　终于找到次机会，刘蕊子在她面前说：“我借给你几十万吧，还有叔叔的医疗费就让我付了”
　　易苒疑惑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刘蕊子解释说：“我都没有和你说过，我爸妈都是做大生意的，看来我平时很低调，让你以为我没什么钱”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易苒摇摇头，拒绝她：“这么多钱，我不能借你的”
　　被她拒绝，刘蕊子头脑转了一下，想到说服她的话：“你不想欠我，你还欠那些人的，你看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你还不如欠我的呢，三年挺短的，你能有这么多钱还给他们吗？你还要养活你自己要照顾你爸，到时候还不完，真被起诉了怎么办，我看你实在是太辛苦了，你就借我的钱，什么时候还都可以，我对你没有时间上的限制，不会给你太大压力”
　　刘蕊子苦口婆心地劝易苒，易苒坚持不答应答应，直到出院那天买药，看到单子上高额医疗费的时候，才对刘蕊子的话动了心
　　过了几天，易苒给那个债主打电话，债主说了位置，易苒当天请假要去，刘蕊子也还是跟着去
　　债主说的地点是一处废弃工厂，她们来到这里，这里有十多个人在那里等着，不同上次，只有四个人，想把钱还了，就马上离开这里，这些人一看都不是什么善茬
　　易苒走过去，“你卡号多少，我给你”
　　那人听了惊讶，“你来钱这么快啊”
　　然后他报了自己的卡号，易苒打过去，那人受到一笔转账，整整32万，他非常惊讶地看着易苒：“你做什么的？这才多长时间就有这么多钱？”
　　易苒没想和他解释，跟刘蕊子要走，那人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这张脸，仔细看了几眼，努力一想，说：“我想起来了，你是哪个视频里的女的吧，前段时间挺火，难怪我怎么看你眼熟，我都没想起来，现在才想起来，难怪我说你怎么那么多钱呢”
　　易苒冷眼，瞪他一眼，别过他，要往另一边走，他又挡在她面前，“傲什么呢你？你来钱那么轻松，不就是野鸡吗？”
　　“啪!”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他脸上，易苒怒视他，刘蕊子都被吓一跳，他捂着火辣辣疼的脸，不可置信看着易苒，“脾气真火爆，我还挺喜欢”
　　说着，他向后边的兄弟们使了个眼色，那群人都追过来，他着看她们两个，一张坏笑的脸，说：“今天，你们两个都别走了，留着给我们大家伙助助兴”
　　易苒拉着刘蕊子马上往另一边方向跑，被他们一群人追上来分别拉开
　　突然，这里来了两个男人，上来就开始跟这些人打架，这两个人身手很好，很快那些人被他们两个人打得鼻青脸肿，都落荒而逃
　　“你们没事吧？”两个人走来，看向她们，问她们。
　　易苒看这两个男人都很健硕，人高马大的，刘蕊子对他们说：“没事”
　　回厂里的路上，易苒问刘蕊子：“你认识他们吗？他们两个像是你的保镖”
　　刘蕊子笑笑：“对啊，他们保护我很多年了，我爸妈怕我被绑票”
　　上次联系千屿，他后面还说：“我有几个认识的人，请两个过去保护你们，你都要对她隐瞒我做的一切”
　　易苒只觉夸张，自己还真没有体验过这种生活，今天算是见到了这种场面
　　晚上坐公交回家，她们跟平时一样坐在一起，有几个人看见易苒，不停地看着她，他们讨论起来：“她怎么还好意思坐公交车抛头露面呢？是我都换个地球生活了”
　　“可能坐惯了有钱人的豪车，来体验坐公交车的感觉”
　　刘蕊子听不下去，回头吼了声：“闭嘴”
　　易苒捂住自己的脸，看不清表情
　　打这以后，她每天上公交都会戴口罩，再挂上衣领上的帽子，靠着车窗，没有人再认出她。
　　刘蕊子将这段时间的事都跟千屿说：“易苒有次坐公交车被别人羞辱，后来她经常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不让别人看她”
　　“你们出国留学，你想办法，让她跟你一块去美国留学，我给你们找好学校，到时候告诉你，学费生活费我都会给你”
　　他知道，她若不在自己身边，出去抛头露面，难免会被人认出来当做谈资，所以最好的办法送她去国外，避免会被这么多人认出来，也可以让她有更好的未来
　　下了班，易苒准备回家，走在门口，刘蕊子跟她说：“我爸妈要送我出国留学”
　　易苒听了，笑了笑：“好事啊”
　　刘蕊子舍不得地抱住易苒，“什么好事啊，我都不想去，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我都没什么朋友，怕我太孤单了，我爸妈却一定要我去，烦死了”
　　然后刘蕊子松开易苒，抓着她的胳膊，问她：“要不我们一去留学？”
　　易苒一脸诧异：“怎么可能!你爸妈送你去，你就去好了，我又去不了”
　　知道易苒的意思，刘蕊子想法设法地劝易苒：“我就说你是我的朋友，你跟我去，我才会去，我爸妈肯定会同意我们去，至于学费你还是先欠着我，念完之后你工作了慢慢还”
　　“不行”易苒一口拒绝：“我爸还需要我照顾，我去那么远，他万一有什么事”
　　刘蕊子面有难色，“这确实是个问题，你回去和叔叔商量一下，我想叔叔应该会同意，父母都会顾及孩子的前途”
　　回到家，易苒听了刘蕊子的话，跟躺在床上的他说了这件事，他用笔在纸上写完字给她
　　她努力看明白这么多潦草的笔迹：“你的前途最重要，别让我成为你的拖累，你走了，我会让你姑来照顾我，你放心去吧，我还想告诉你，欠你朋友的钱以后都要还给人家，爸爸相信你将来会有出息，然后还要对你姑姑好点，毕竟你不在的时间里，都是她替你照顾我”
　　看明白了，一滴泪落下，滴在纸上晕开，染湿了一片，易苒打电话问刘蕊子，“你什么时候去？”
　　在出发的前一天，易苒一个人来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是很多年前，千屿坐着车离去的方向
　　这里是两片田地，已经春天了，万物复苏，地上的草都长出来，浅浅的一片绿，两片田地中间，有一条路，这条路，是他通往离岛的路
　　阳光倾斜下来，天与地之间，地面上投影出一个人影，这时眼前，有一个小女孩扎着两条辫子，穿着碎花裙，奔跑在这条路上，嘴里喊着：“小千哥哥，你在哪里!”
　　若隐若现的，恍惚间，小女孩不见了，消失在这条路上，易苒上去找，找了半天没找到，她才意识到，她刚才出现幻觉
　　想到小时候的自己，跑在这条路上，一步一步地漫无目的地追寻着他
　　易苒望着这片天空，这片田地，这条路，她蹲下来，把头埋在双膝间，闭上眼，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