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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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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骆星遥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擎着一张纸,右手拿着放大镜,正对着桌面上铺着的另一张纸猛看,看了有十分钟了。终于,他放下那两张纸,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地区检查官鲍尔的号码。
“Hello,是我,鲍尔,你上次告诉我但尼尔·里福斯在监狱里死了,是吗?”
“是。”听到这个让自己头疼了两天的名字,鲍尔叹了口气。两天前,32岁的安·史莱福在自己的家中被害,也是被开膛摘除了各个内脏而死的。从表面看,这名受害人的死因跟死在但尼尔手中的那26个受害者很相似。
但尼尔死了三个月了,舆论媒体却始终没有停止对他的报道。这次安·史莱福的案子更是火上浇油,一年前因为连续发生杀人剖尸案,整个地区都陷入□□,那个比之当年的开膛手杰克还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变态杀手,疯狂地在12个月之内杀了26个人,现在刚刚平静了不到半年,一切恐怖好象又从新开始了。他们司法部正顶着很大的压力,但愿实验室能尽快给出结果。
“你是他的遗嘱执行人,当然比谁知道的都清楚……”鲍尔的语气有点儿气急败坏,他顿了顿,等等,本的意思当然不是真的在问但尼尔是不是真的死了,不过在这个敏感的时候本打电话来问这么个愚蠢透顶的问题,必有原因,而且他的语气怪怪的,“怎么了,本,你听上去不太对劲儿。”
对劲儿?星遥想,我怎么可能对劲儿?又不是每个人每天都能收到死人写来的信。“我今天收到了他的信。”
“什么?”鲍尔叫了一声,“你收到了谁的信?”
“我收到了但尼尔·里福斯的来信。”星遥做梦样地回答道,“我正在对比签名。虽然我不是什么笔记专家,可是,我觉得是他写的。”
“怎么可能……”鲍尔张了两次嘴,终于问道:“信是什么时候写的?写了些什么?”
“信上标的日期是前天,邮局的印章是昨天,上面只有一句话:“我告诉过你这事还会发生,至少这一次,不要怪到我身上。但尼尔·里福斯。”
“不可能,你一定是搞错了。但尼尔他已经死了三个多月了。你等我,我马上过来。”
默默地放下话筒,星遥拣起那两张纸用放大镜接着看。一张就是他刚在电话里给鲍尔读过他今天早上收到的来信,是手写的;另一张是当年但尼尔·里福斯聘请他做律师的和约,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很明显,两个签名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笔。那个大写的D 跟R,都是反笔向上划的,小写的e,则写成了希腊字母e。可是,怎么可能呢?
一刻钟之后,地区检查官鲍尔甚至没等秘书莉莎小姐给他通报一声,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星遥的办公室。见到星遥劈头就问:“信在哪里?”
星遥面无表情地默默把手中的两份文件连同放大镜一起递了过去。鲍尔抢了过来,仔细地看着,越看,脸色越差,米粒大的冷汗一颗颗从他的额头上渗了出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不可能……”检查官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直到警察斯蒂文赶到。于是相同的对话场景又重复了一次。
终于鲍尔的手机玲声打破了寂静,鲍尔被吓得跳了起来,“Shit!”他诅咒了一声,掏出话机说:“鲍尔·贝克。什么事?”
鲍尔听了一会儿,说:“我马上过去。”他长出了口气,抹了把脸,郑重宣布:“验尸的结果出来了,上次安·史莱福的碎尸案可能是拷贝猫干的,但是他们也不能完全确定。我这就过去一趟。”
鲍尔跟斯蒂文带着那封信走了,而星遥总觉得事情的关键还在但尼尔身上——不管这次的案子是不是他做的,也不管那封信是不是他写的,他都好象早就知道这一切会重新开始。
星遥翻了翻办公桌上的文件,自己手头还有六七件没结的案子,实在排不出时间了,可是但尼尔的案子却要命地吸引他。也许总觉得自己在那个案子审理的时候没有尽到力,也许是但尼尔本身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星遥想了二十分钟,终于推开案头的文件,决定插手管一管但尼尔的案子。
但尼尔自杀前曾经留下两封信,一封写给自己,另外一封写给他的弟弟杰森·里福斯。星遥突然很想知道但尼尔给杰森的那封信上写了什么。他还记得但尼尔的这个弟弟,二十出头,比但尼尔小了六岁,是个高高胖胖的男孩。很腼腆,笨手笨脚的,有些胆小,对哥哥象神一样地崇拜着。杰森去年九月上了M大学社会学系,三个月前突然转到机械系了。
星遥往M大学机械系打了几个电话,一个小时后在工程楼的一间教室门口等到了杰森。这次见面,被吓了一跳的那个人却是星遥自己。半年多不见,杰森掉了足有三十磅,原来圆胖的脸被拉长,天蓝色的眼睛闪着睿智的光,头发也理成但尼尔的样式,冷眼一看,星遥几乎以为是但尼尔复活了。
“还记得我么?”星遥镇定了一下,微笑着问。
“记得!你是但尼的律师。是有事找我吗?”杰森笑着说。星遥注意到杰森连说话的语气都变了,不再结结巴巴嘟嘟哝哝,也不再脸红,而是多了份但尼尔特有的从容优雅,和一丝法语口音。星遥突然觉得楼里的冷气太强了,刚在太阳下走动出的汗全都变成了冰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对!”星遥点头,“几个月不见,你的变化可真大呀,至少掉了三十磅。”
“在我的印象中骆律师好象很忙的,这次不是专程来讨论我的体重问题吧?” 明明是很讽刺的话,却被杰森用风度翩翩的真诚态度说出来,星遥好象又回到了监狱的会客厅。
“好!那我就直说了吧。但尼尔死前留下两封信,其中一封是给你的,方便让我看看吗?”星遥甩掉那丝恶寒,终于想起自己为什么来。
杰森眯着眼睛想了半分钟,再次抬起眼帘的时候,星遥在他的眼光中发现了一丝游移不定和大男孩原有的腼腆。星遥难以控制地出了口气。杰森迟疑了一下,掏出了皮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叠成豆腐块儿的纸,递了过去。星遥打开来看时,只见上面写着施瓦辛格的名言:“Please keep it for me,I’ll be back!(请代替我保管,我会回来!) ”
“他让你保管什么?”星遥问道。
“这个。”杰森伸出左手,给星遥看他无名指上的白金指环,“当时在信封里找到的。”
“我能看看吗?”星遥说着冲杰森摊开手掌。
杰森有点儿不情愿,不过在星遥坚持的目光下还是从手上褪下指环,放进星遥的手掌心。星遥接了过来。只是很普通的白金指环,很精致,外表蚀了五颗星,指环的内侧刻着几个字母:Z.W. ©D.R.
“恩……”星遥预言又止,看着杰森好象不知说什么才好。
“怎么了?”杰森问道。
“这个,好象是但尼尔跟他那个小男朋友王卓的定情指环吧。”这个杰森到底知不知道这指环是别人的定情物啊?随便带在自己手上,还是无名指!
“是。”杰森很痛快地承认了,“不过后来他们分手了,而且这是大哥留给我的唯一遗物,我怕自己笨手笨脚地弄丢了,才带着的。”笨手笨脚?现在这个男孩身上丝毫没有这四个字的影子,事实上,即使但尼尔复生,也不见得会表现得更从容得体。
“没别的事,我上课去了。”星遥几乎惊恐地看着大男孩踏着舞步一样的节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