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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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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头皮发麻,呼吸滞涩,只能强自镇定。接着,她意识到有人过来了。有鞋底踏在木制阶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还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谈话,来人至少是两个。等不及她细想,身体已经抢先一步反应躲在最近的玻璃柜后面。来的人并没有什么隐藏的意思,脚步声和说话声都很大,有的部分甚至称得上是争吵了,她间断的捕捉到几个单词,什么“空间”、“梦境”、“保护”之类的。
听起来不像是要命的内容?安珀权衡过后决定出去打探一下目前的情况。她试着从玻璃柜后探出身子慢慢往前走。但是越靠近越觉得不对,此时站在巨眼窗下的两个身影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她心里咯噔,这不就是半年前在池记外面见过的那两个人?!现在她站的位置已经近得能够看清他们的长相。身材颀长的男子面部轮廓分明,穿着深蓝色束腰外衣,依然披着那件古怪的立领红斗篷。另一个男人则是平头圆脸,穿着暗色的旧褂子。两人原本正在激烈的争论什么,高个男人首先发现了她,更加激动了:“王!她为什么在这里?”
……碰巧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安珀顺着高个男人的眼神向王看去,正好他也看了过来,两人大眼瞪小眼,脸上都写满了“你哪位?”。
“什么?我没有……”王停顿数秒,突然想起了什么,音调陡然提高:“史蒂芬,明明是你说要请这位小姐过来的!你放的传送门!”
史蒂芬一时语塞,态度比刚才还要恶劣:“哦谢谢你的提醒!这么个既不聪明也不强大的人!正好给莫度送上门去!”
安珀琢磨着这个“既不聪明也不强大”指的只能是她。虽然仍旧一头雾水,但被人平白无故地说了一嘴后,她先前的恐惧都化成胸口憋着的一股恶气。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愉快’的谈话。”安珀挤出一个职业性的假笑,极力克制住情绪。她扬了扬手里的钥匙。“五分钟前,我打开了自己家的门。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到了这个不认识的地方,能否给我一个解释,这位……不高兴先生?”
她目光灼灼地瞪着史蒂芬,后者只是面色阴郁的抿着唇。安珀看见他嘴角挂着淤青,显然是又受了伤。这个人怎么老是被打脸?
“这里是三大圣殿之一,小姐,对不起给你添了麻烦。”王真诚地向她道歉:“我叫王,是个法师。”说完踢了史蒂芬一脚,示意他继续。
“……我是史蒂芬·斯特兰奇医生,至尊法师。”
安珀不敢相信他两竟然开始一本正经地胡扯:“哇唔,所以我是掉进了霍格沃茨?尊敬的教授……不,是博士。真稀奇,魔法界也有学位证书了。”并且,她挑眉,什么人能用至尊来形容自己?面前这位男士恐怕是个标准的自大狂。
“准确的来说,是秘法大师。”斯特兰奇严谨地纠正她的用词:“林医生,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经过刚才的对话,安珀再听到‘医生’这个词总感觉很滑稽。等等,他怎么知道我姓什么?安珀警觉地看着他:“你认识我?还有,我不觉得自己能派上什么用场,像你说的,我只是个医生,普通意义上的那种。另外——”她指责道:“先生,我恐怕你请人帮忙的方式很难让你如愿以偿。”
“情势危急,林医生。想必你也注意到各地频发的死亡事件——突发的自杀或是非外源性猝死,至少香港是这样。然而这并不是自然事件,根据我们的调查,这是因为有人操控了梦境,就像是催眠,诱导暗示他们死亡。”斯特兰奇已经平静下来,用他一贯的低沉嗓音简短地向她解释:“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法师,另外的是些具备魔法天赋还未觉醒的人。我知道你的能力,你能随意出入梦境维度,而那里正是麻烦的来源,我们需要你。”
安珀一开始还能出于礼貌认真听着这些她认为不着边际的话,直至斯特兰奇突然提到了她的能力。安珀瞳孔微缩,脸立刻沉了下去。自20世纪下半叶起,部分变种人不再遮掩行迹,开始高调活动,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
从那时起,变种人和普通人之间的冲突就没有停止过。联合国甚至在全球范围内强制推行《变种人登记法案》,试图控制和约束变种人的行为。更有一些激进派人士为了彻底掌握他们的能力故意制造事端,拘留变种人并进行秘密实验。双方的矛盾不断升级,最终暴力相向。出现了骇人听闻的“史崔克计划”以及万磁王领导的“金门大桥事变”。即使在查尔斯·泽维尔教授和各方友好派人士的极力斡旋下,冲突最终得以和平解决,《变种人登记法案》也被暂时搁置。
但直到现在,该法案及其后续引起的一系列事件,仍然是每个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阴霾。普通人和变种人之间的隔阂并没有消弭。大家都心照不宣,目前的和平只不过是一种微妙的平衡,矛盾仍然一触即发。
与此同时,变种人内部的分歧也日益明显。他们一部分深信“变异且光荣”,公开宣布变种人身份,断绝与普通人的来往。另一部分则选择继续湮灭在人群之中,隐藏自己的能力。并且,随着这些年钢铁侠、美国队长等复仇者联盟成员的活跃,引发公众再一次对超能力者们无休无止的争论。目前的主流观点仍认为,能力即异端。它是一片散开又聚拢的乌云,是危悬在普通人头顶的银针,时刻可能刺痛他们敏锐的神经。
安珀不是变种人,但她对自己这点算不上什么能耐的本事仍然讳莫如深。长久以来她都试图做一个正常的普通人,可是斯特兰奇却轻易地看破了她的伪装。更让安珀摸不着头脑的是,她从没根任何人提过她特殊的梦境,斯特兰奇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秘密被戳破的疑惑和恼怒像翻腾的海水反复敲打着她的心脏。
“我拒绝。”安珀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失控:“即使你说的是真的,你和你所谓的麻烦,都是你个人的事情,我从不多管闲事。但要我说斯特兰奇先生,恐怕你的自以为是和傲慢更令人讨厌。”
“现在,请送我回去。”她带着怒意,一动不动地盯着斯特兰奇。有那么一瞬间,安珀几乎有种错觉,似乎斯特兰奇深邃的眼睛里闪过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的情绪。
“很好的选择。”斯特兰奇抬手在虚空比划着:“——请。”
一道金色的光圈凭空出现横在他两之间,现实世界仿佛被金色的边缘割裂成两部分,外面仍是她所处的古老建筑,内里变成了她熟悉的客厅。安珀握紧了手心,旋即又松开,没有犹豫地踏进了光圈里。
***
六月的香港天气渐热,弥漫着浓郁的潮气,好像随时都会下场雨似的。持续到凌晨的聚会耗尽了凯伦的精力,脑袋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十分沉重。原本她应该回家倒头就睡的——如果不是从昨天晚上开始安珀的电话就一直处于无法接通的情况下。
真是不省心,她站在安珀住的公寓楼下连连叹气。这片老式小区的物业给每栋楼都安排了一名安保人员,他们负责管理人员进出,通常没有住户领着是不让进的。但是凯伦活泼,嘴巴又甜,早就跟楼下的阿姨混熟了,每次都畅行无阻。
“叶姨好。”凯伦熟捻地打招呼。
“又来找林小姐?她应该在家的,今天没下楼。”
凯伦乖巧地向阿姨道谢后进了电梯,熟练地按亮了七层的按钮,大约十秒后到达目的地。她刚出电梯没走几步,顺着逼仄的走道老远就看见了安珀——她穿着家居服头发松散地绑在脑后,左手拎着个大购物袋,右手拿着钥匙开门——一副刚刚买完东西回来的样子。奇怪了,叶姨说她今天没出去啊?凯伦觉得脑子有点懵。在她疑惑的时候,安珀已经关门进屋了。没等她反应,门又打开了。安珀依然提着她的袋子出来,关上门,掏出钥匙对准锁眼,扭开门进屋,又出来……
“你发什么神经呢?”凯伦上前抬手就给了对方一记爆栗:“这门招你惹你了?进进出出的鬼打墙啊?”
“还有,手机为什么打不通?”她退后几步,双手交叉抱于胸前,一副‘你赶紧解释’的样子。
安珀揉揉脑袋,面不改色地回答:“试试门结不结实。”接着她把手机往凯伦眼皮底下一递,满脸无辜:“没电了,刚开机。”
“……”凯伦眯起眼,站在原地没说话,直觉告诉她对方一定隐瞒了什么。但她这趟过来原本就是担心多过生气,看安珀没事,也就不准备刨根问底了。
“算了。”凯伦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绕过安珀进了屋:“我担心了整晚,还拒绝了一个帅哥的约会巴巴的跑来你这里。”她毫不见外地打开茶几上的零食,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咯嘣咯嘣地吃起来。屋里的装修风格和安珀本人很像,简单,干净,没有多余的设计和陈列来彰显屋主更细节方面的个性。凯伦对此的评价是,清冷且缺乏女性气息。她随意地扫视着客厅,一眼就看到了柜子上放着的盆栽,很是稀奇:“你养了花?新买的茉莉?”
凯伦几乎立刻察觉到了这个问题不合时宜,她敏锐地发现安珀在听到她的话后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她垂着头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眼睛,看不出里面的情绪,过了很久,才开口回答:“不是我买的,是秦毅昨天就诊之后随手送的。”
凯伦不自觉地挺直身子,也沉默了。事实上这正是她没有选择回家补觉而赶过来的原因之一。今天的明报、东方日报以及电视节目中都报导了这条新闻——两年前恶性入室抢劫案件中唯一幸存者秦毅昨晚割腕自杀,消息夹杂在大大小小的明星八卦里,没有引起多大的关注。
“你看新闻了?”其实从她的反应来看凯伦就知道安珀肯定是知道了的,果然后者“嗯”了一声。同为心理医生,凯伦知道正在接受治疗的病人突然恶化寻死对于主治医师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它否认了之前所有的努力和成效。她挪到安珀身边轻轻地半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
安珀没有过多的反应,只缓缓点头要她不用担心。凯伦心里放松下来并试图转换个话题:“吃饭了吗?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说着就向厨房走去,还夸张地打了个哈欠:“我一晚上都没睡,困得要死,等会借你的床躺躺。”
安珀仍坐在原地没有动,手里攥着手机,泛着冷光的荧幕上静静地显示着一条信息——发送时间是昨天晚上。没有保存联系人,但她认得这个号码,是秦毅的。上面的内容已经被她看过很多遍。
手机默认设置的黑体字并不能传递发送者当时的情绪,安珀无法想象秦毅最后时刻的心情,是想要彻底解脱前的最后一次挣扎?还是被人操控于无边的黑暗中万劫不复的不甘?她的脑海中出现很多看不清面貌的影子,仿佛是没有实质的闪烁幽光的灵体,争先恐后地向她扑来,他们嘴里都念着短信里的那句话
——救救我。
她得和那位法师还是博士什么的谈谈,安珀咬着下唇,她不确定这两者之间有没有联系。但在她打开手机、点开信息及看到新闻之后,这个念头几乎第一时间冒了出来。于是她试图原景重现地折腾了一上午的门,最终沮丧地发现她家这扇连接不同世界“纳尼亚衣橱”般的大门是一次性的。
安珀不知道该怎么联系那位博士,她不确定法师们是否会开展其他业务,例如卖点护身符帮忙驱个邪什么的。那么也许她能刚好搜到印着圣殿地址的广告单?或是标明了联系电话的个人主页?她努力地回想当时的情形,当时她太过惊慌以至于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个类似虹膜一样的巨大圆形天窗其实相当眼熟。
然后,她终于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