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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如月之死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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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如月死讯的那天，我正躺在理发店的大背椅上，神情舒展地抽着香烟。
吞云吐雾中，思绪飘了很远。香车美女，挥金如土。一个老光棍自我催眠的臆想。
这个时候，电话响了，看看来电显示，眉头紧索，然后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母亲悲伤的声音。
“如月死了，死得很……你快回来看看吧。”
我立马跳了起来，不顾理了一半的头发，发疯一般跑出理发店。
村子西头的打料场上，聚集了很多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我深知大事不妙，迅速拨开人群，然后看到了让我日后回忆起来痛心得想挖掉自己双眼的一幕。
如月趴在地上，身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空气中也飘散着浓重的血腥味。这种味道是悲伤的味道，也是告别的味道。
“如月太不幸了！我赶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三狗子说，“伤口太重，失血过多，实在没得救了。还是早点处理后事吧。”
母亲埋下头去，不住地叹息。
我沉默不语。三狗子是村里唯一的医生，医术高明，深得大家信任。既然他说无药可救了，说明如月已然命丧黄泉，绝无起死回生的可能了。从此以后，我将与如月阴阳相隔！
“这怎么回事？究竟是谁干的？”我拼命抑制住内心的悲痛，压低声音质问道。
母亲解释，如月是一大早出门的，然后再没回来过。半个钟头前，三狗子跑来告诉我，说你家如月出事了，好像是被人打了，情况挺严重。于是我就跑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如月的尸体。
“知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下的手？”我咬牙切齿。
“听三狗子说，不久之前有个陌生男人进了我们村。这人骑了一辆破旧摩托，后座上驼着一件物什，看不清到底什么东西。”
“三狗子人呢？”
“这儿呢这儿呢！”三狗子一脸猥琐地小跑过来，朝我举手示意。
“磊哥，如果你想知道是谁杀了如月，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甭废话！”我狠狠地瞪他一眼，“你他妈的看真着了没，究竟哪个王八蛋干的？”
三狗子描述说，一个墨镜男，头发挺长，身板挺瘦，个头有一米八左右吧，穿着风衣，很牛逼的样子，看着不像好人。
“知道是哪来的吗？”
“不清楚。但肯定不是咱们镇的人。”
“怎么找到他？”
“这……磊哥，听我一句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如月安葬了再说吧。”
“好吧。”我重重了点了下头。
突然，我想到了什么，风衣男？老蜘蛛？难道此事和D有关？
如月啊，我的好如月，你死得太不值得了！心头隐隐有一种躁动的不安。
在三狗子的帮助下，我们抬着如月的尸体走向村子最东边的小河边。河水清澈见底，鱼儿徜徉其中，不知人间疾苦。清风吹来，吹干了来不及流淌出来的泪水。
如月啊如月，真的不想就这样把你送走，真的不想就这样匆匆告别！
就在这风景如画的小河边，我亲手把如月放进了温暖的泥土里。天色向晚，看热闹的村民们都回去了。如月的坟前，只剩下我一个人在伫立长思，尤如一尊雕塑，傻傻等待，痴痴如梦。
如月，一路走好……
拜托啦！
***
二零一二年冬，我拖着空空的行囊，从深圳归来。
多年的漂泊生涯终于告一段落。往事历历，百感交集。
出发的时候刚满二十岁，风华正茂，满脑子出人头地的理想抱负。而如今已然奔三了，一事无成，孑然一身。
踏进家门的第一天，我见到了如月。
如月眼神里散发出的迷惘不同于我见过的所有异性。恰是这一点，吸引到了我。
母亲说，如月太可怜了，刚出生就父母双亡，从此过着四处流浪的日子，居无定所。那一天，也是命中注定吧，我去赶集，路过一块玉米地的时候，碰到了如月……
“然后就领回家里来了——”我补充道。
“是啊，你知道我的心有多么柔软，别说只是如月一个，就是再多几个，我也不会放弃的我善心之举！”
母亲滔滔不绝地讲起了她做过的好人好事。我听得不耐烦，冲立在门旁默不作声的如月点了点头，然后径直朝自己房间走了去。
夜里躺在床上，回忆起如月留给我的第一印象，三个词语可以概括，柔弱、纯洁、坚强。不管面对陌生的人或事物，我习惯于以诚相待，因为经历了太多的风吹雨打，我的这颗心也变得支离破碎，建不起一个强硬的堡垒。
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如月就成了一个异类。每次都是我们吃完之后，如月才慢慢地走进来，挑拣一些残羹剩肴，狼吞虎咽。
或者大部分时候，趁我们不在的时候，如月把饭弄到一个角落里，可怜兮兮地独自食用。
我很想对如月好一点，比如一起进餐，或是一起玩耍。
不过，我并没有这么做。
看上去很像一个冷漠麻木的人，每天早上出去夜里回来，见到如月也如同视而不见。我把自己弄得很忙，对家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不过，如月天生不能说话，有时候连大声呼叫都很困难。越是无法表达自己，内心越渴望被人理解、被人爱。
如月是孤独的。如月渴望爱。
***
我也是孤独的。我也渴望爱。
第二年春天，我在无所事事了很久之后，终于进入了一家制鞋公司，开始了朝七晚六的上班。这种循规蹈矩的生活真是久违了。
事实上，上班挣钱不是我的最终目的。之所以进入这家公司，是因为里面的员工以女性居多，实话实说，我是奔着找媳妇来的。
只要坚持，总能混个脸熟。
很快，我和不少人打成一片，在同事中赢得了不错的口碑。
但是，每当有人听说我还是单身的时候，他们表示不理解，并且一致觉得，一定是我眼光太高，才导致单身至今。他们觉得，只要我愿意，绝对能够找到一个条件不错的女人。我也一直这么觉得。
十个月以后，我如一只落败的斗鸡，垂头丧气地离开了这家公司。十个月里，虽然我使尽了浑身解数，但是并没有赢得任何一个美女的青睐。哪怕是后来我放弃了底线，只要有女人愿意跟我处对象，我就爱上她并且毫不犹豫娶了她，但是这样的小小企图也都落了空。
也就是说，尽管很多姑娘对我有好感，然而没有一人愿意跟我正儿八经谈恋爱。当我向她们发出爱的讯号，她们要么婉转拒绝，要么直接表示不可能。
十个月里，我唯一的收获是，我俘获了如月的心。如月成了我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尽管通常都是我一个人在说。
如月愿意并且喜欢倾听我的诉说，随着我的开心而开心，随着我的伤心而伤心。无论欢乐悲伤，如月陪我一起分享和承受。
当然，如月清楚，我也清楚，我们之间是不会相爱的。
世间的悲剧往往如此，所谓的爱只是一个字眼，当它落到实际，便成了另外一副样子。有时候不仅别人不理解，自己也无法释怀。
***
如月知道，也只有如月知道，我是多么不愿提及曾触动我心灵的几段感情。
回想起那些姑娘的笑脸，恍如一场梦境。
上班第一天，我看上了车间流水线上的一个女孩A。A十八九岁年纪，论长相，中等以上；论身材，也不算一流。老实讲，我爱上了她的笑。
A爱笑，动不动就笑。开心的时候笑，不开心的时候也笑。当然，后一种则是苦笑了。
确定自己喜欢上单纯如水的她之后，我开始频繁地出入A所在的车间。A周围的很多人都认为我对她有意思，她当然不会不知道，于是我们开始试着交往，当然基本上是我在找她交往。
工作中，她遇到什么难处，不用她讲，我都会主动相帮。有时候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只为帮她解决一个她惹下的麻烦。从众人复杂的目光里，我相信人们已经相信我是A唯一的男朋友了。开花结果是早晚的事。
然而世事难料。大约交往了半个月以后，那一天，她，莫名消失了。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也不回。问了她的主管才知道，她回家订亲去了。当时的我并没有晴天霹雳的感觉，只是嘿嘿笑了几下，然后扭头走掉。
一种奇特的无力感遍布全身。
走路打晃。脑海干涸。世界好像只为我一人旋转。
三天以后，她像幽灵一样出现在车间。整个人青春焕发。
我找到她，先道了声恭喜，然后问为什么，她先说了声抱歉，“我觉得你可能是个很花心的人，没法带给我安全感，所以……”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我问。
“因为我经常看到你跟不同的女人聊天打招呼，表现得十分亲昵，你说，这不是花心是什么？”她直视我的双眼，“我妈说得对，找老公就得找个踏实可靠的男人。”
“如果你把乐观开朗与人为善硬要说成招蜂引蝶我也没办法，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性格便是如此，你当时肯接受我不也正是因为我的阳光率直吗？为什么今天的你突然否定了之前的自己？”我大声质问。
“起初，我是挺喜欢你带给我的浪漫，比如为我买早点带我看电影，还有你送我的那些美丽的花。但我上周回家的时候，我妈告诉我，一定得找个老实点的，稳重点的男人，我幡然醒悟，原来你不是那样的人。”
“好吧。”我无力争辩，“那个男人是谁？”
“说实话，他的名子我不记得了。我和他只见过一次面，就是相亲那天。那个人看上去成熟稳重，不像你，成天嬉皮笑脸，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你凭什么认为只见了一次面的男人成熟稳重？凭什么信任只见了一次面的男人？如果今天和你相亲的是我，我也会表现得成熟稳重。所以，A，你醒醒吧，不要被男人的外表所蒙蔽！”
A的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内心似有动摇，但又无比坚定。
“无论如何，他看上去更加诚实可靠！”她说。
“只是看上去而已！”我辩驳道，“关于那个人的精神世界，你又了解多少？”
A被问到词穷，索性一摆手：“说啥都晚了，我们已经订亲了，年底便要结婚！”
“晕死！”离开之前，我忍不住问A：“你和你的未婚夫之间有感情吗？”
“这不管你事。”A扬起骄傲的头颅，“结了婚，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自然会有感情。”
果然，到了年底，A辞职回家结婚了。不过，据我所知，自从订亲后的大半年里，A一直在厂里上班，而她的未婚夫始终没有出现过。而且据A的宿舍舍友讲，下班后的A几乎没有接过时长超过五分钟的电话。
因此可以断定，A和她的未婚夫之间，根本没有感情可言。
我的疑惑是，他们之间的信任是如何建立的呢？
问如月，如月也是一脸茫然。
一年之前，A生下一个女孩，但不幸的是，是个畸形儿，脑袋过大，和身体不成比例，看过许多医生，依然不见好转。
据说A为了给孩子治病，已经倾家荡产，而且外债高筑。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如果当年A选择了我，这故事的结局是不是不一样？
***
经历了A带来的情感打击，我的性格改变了很多。不再嘻嘻哈哈，不再风风火火，不再说着哈喽四处跟人打成一片了。
我努力让自己孤僻起来，努力变得不合群，努力让自己成为老实憨厚的那种人。
这个时候，我遇到了B。
B虽是本地姑娘，但常年在外打工，有过几段感情，不知何故，至今没修成正果。对于一个二十六岁还单身的女人来讲，正是迫切需要男人拯救的时候。
于是，迫切需要拯救女人的我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作者有话要说： 本篇为悬疑文
受到日本作家折原一的影响
使用了叙述性诡计
当然，很不成熟，供君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