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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   “山洪如瀑,覆淹江东十余里,遍布流民,饿殍满地,为祁史之最。”

      ——《祁志.明化二十一年》

      宫阙长风起,王城局势紧张。祁国的江东地区遭遇了百年罕见的大洪灾,死伤已逾千人。百姓的房屋庄稼皆被被水淹,损失极为严重。流民一路移迁,皆往大祁的都城长乐涌来。

      而今事态愈发严重,据探子报,流民之中已爆发了瘟疫,若瘟疫传到了国都,则后果不堪设想。

      祁骁乘着龙驾到了椒岚殿,燕妃急忙出来迎接,恭敬行礼。祁骁微微颔首,走进殿中,径直便往那梅林去了。

      行至梅林,祁骁驻足观望。他瞧着梅林没心没肺绿得青葱,无声地站立着,沉默安静。他的心也沉静下来。

      如今朝中立场站成了两派,以五皇子祁盛为首的一派主开国库赈济灾民,以右相张灵甫为首的一派主武力镇压,将流民赶至京畿之外。

      祁骁摘了片梅树的叶子在手中把玩,他余光瞥了瞥身后,兀自开口:“孤的选择,重要否?”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单选题。

      躲在梅树后的女子站了出来,她今日只穿了一袭素白衣衫,整个人便显得娇弱苍白。

      她颔首答:“否,右相与五皇子关系极好,今日朝堂之上唱反调,而这反调明眼人皆能看出正误,红脸白脸,好人坏人,何须定夺。”

      祁骁一袭玄色纹龙衣袍,他转身笑了,笑得很潇洒意气,眉眼也变得温柔起来。

      他走到她的跟前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轻声道:“婵儿知我心忧,孤心甚喜。”

      往日里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君王对她此般温柔,语气似还带着宠溺。

      燕婵映证了心中微渺的希望。半年前她被无端打入同冷宫般的椒岚殿,女儿也被送至敏珠敏皇后处抚养。她整日在梅林旁吃素念佛收敛心性,做成不问世事与世无争模样。却私下打听清楚了朝中的所有形势,不出门便知了天下事。

      她抬眸深深地看着祁骁答:“为陛下解忧,是吾之幸。”

      祁骁将手移开,甩袖严声道:“盛儿望建功名,便依他所言。”

      未几,他沉声道:“孤会广招天下医术精湛的医师,以研制瘟疫的解药。婵儿,可有钟意人选?”

      “药圣,段厥。”

      ……

      祁盛受命领了五千兵士,搬运粮食出京去赈济灾民。江东百姓听闻后欣喜万分,皆道皇恩浩荡。

      有童子歌谣唱:“洪灾似猛兽,兵士是勇士,皇帝赐宝刀,勇士可斩猛兽矣。”

      出发第二天,五皇子便亲领了一队人马和大部队分开,去了商臻。

      此时距鬼市之行已过去一月有余,正是炎热难耐的时节。

      曲行酒近日疲于练剑,已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院中槐树上的知了不停地叫,聒噪极了。曲行酒拿了把蒲扇,走到树下扑哧几下爬上了树,她择了根较粗的枝桠坐着。日光透过树叶斑驳洒落,她额间鬓角都有细密的汗珠,她胡乱吹了吹口哨,微眯着眼举目望向整个商臻。

      酒儿家的大槐树是百年古树,高大茂密,在上面极目远眺便可看见半个商臻的景色。她揉了揉眼,不自主便望向浮洙山的方向。

      她想着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心中有些空落落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她心烦。

      酒儿正看着远处正看得出神,突然飞来一颗石子,砸中了酒儿的脚,她吃痛呲了一声。然后听见了某人十分欠揍的声音“哎,酒儿妹妹,我打鸟呢,你怎么了?”

      曲行酒往下一看就看见她表哥拿着个弹弓,颇有点幸灾乐祸地笑,且笑得十分灿烂。曲行酒攀着树枝就做势下来打他。她十分有威胁性地说:“等着,贺王八羔子,你别跪地叫我姐姐。”

      曲行酒呲溜下树,却看见南市街有一队兵士骑马而来。

      双脚着地时,她表哥张牙舞爪嚣张肆意,挤眉弄眼挑衅。曲行酒淡淡看了一眼,却再也提不起笑意,她疲软地抽开剑毫无章法地向贺麟刺去。贺麟侧身躲开,右手反手一夺便将曲行酒的剑夺下来,眨眼间剑已刺向了曲行酒的左肩。

      曲行酒感到伤口处有疼痛感,泪水不经允许就滚落了。
      贺麟连忙收剑,双手举起,无奈表示“酒姑娘我还没刺呢,你怎么就哭了。”忽又想起这姑娘一个月前带伤回来倔强着不开口的模样,心便没来由地软下来。

      贺麟妥协:“好了,表妹我错了。”

      曲行酒转过身,一言不发,走出院落,朝着梁约师傅的医馆去了。

      贺麟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这个表妹啊,自从上个月回来以后就怪怪的。伤好后先是把自己关在房里关了一天不见任何人,后又叫他叔也就是曲行酒她爹给她找名厉害的剑术老师,非要苦练剑术。而且这一练居然就是一个月没停。

      问她她却只是说她要保护更多的人。

      ——

      梁约仍是一袭绿色纱裙,她在后院忙着熬药端水,没停过。梁约在烧着的炉火后扇风,有黑烟冒出,她抹了把脸,看了看手掌已经黑乎乎的了。她看见师父坐在一旁的凉椅上,手中捧着本书正看得认真,梁约从侧面看过去只觉得温柔好看极了。

      曲行酒走过去拍了下梁约的肩,梁约回过神来,急忙转移视线,她问:“酒儿,何事?”

      曲行酒揉了揉眼睛,贴近她耳朵,轻声道:“我有预感,我会见到他,可是却是很难受的感觉。”

      梁约已经知晓了‘他’是谁,曲行酒已经对她说了很大一部分。梁约看着眼前有些憔悴的姑娘,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地说:“怕什么呢,酒儿无所不能。”梁约笑着,温和美丽。

      下一秒,穿堂有声音传来,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酒儿梁约齐齐抬头,看见了坐在红鬃烈马上的身穿盔甲的矜贵公子。他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眼神倨傲。

      她们听见他的声音“药圣段厥听令。”

      “即日起随我祁盛前往江东救灾,纾解瘟疫。”这声音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马上的公子俊朗非凡,单眼皮微阖,带着睥睨一切的傲气,他发布着命令,威严自生。

      手捧书卷的白衣男子并未抬头,目光还在书页上停留,不做任何反应。
      一分钟的等待,梁约看见了马上的公子的眼神变得寒冷,似有不耐烦的神色。梁约见状跑向师父,用手肘碰了下白衣男子的肩膀。

      曲行酒在这空旷的天地里直直地望进了马上的公子寒意森森的眼中。他回望一眼,曲行酒微微发怔,想着他定生来不平凡。

      段厥合上书页,抬眸看见倨傲的公子时,他微微笑了一下。

      “五皇子盛情,不敢不接。”

      “方才失礼了,只是在思考瘟疫的破解之法,望五皇子海涵。”

      矜贵的公子冷笑道:“可有解法?”

      段厥的微笑不变,仍是得体回答,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当然。”

      ——

      梁约稀里糊涂地就和师父一起登上了去江东的路。一路上流民甚多,枯瘦的身躯盛满绝望,像枯黄的落叶般随风飘零。梁约和师父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路途颠簸,师父却一点不为所动,坐得笔直,仿佛成了一具雕像。

      梁约跟了她师父十年,除了知道他师父温和待人,长得好看之外还有他极有耐心,临危不惧,坐怀不乱,喜欢白色。

      在她眼中就是个温柔又可爱的人呐,大了她十岁,可她却不想让关系停留在师徒或兄妹。

      蠢蠢欲动的心思全误了邪魔外道呀。

      曲行酒舞剑舞得烦躁起来,停下后她椅了棵树,看见夜空中的几颗星星兀自温和的闪耀着,脑海中便萦绕着一些温柔的面庞,仿佛令她看清自己这生来十六年来的如同欲望般的愿望。

      喜欢,又怎配被轻易说出口。

      ……

      临都城客栈。
      说书人说着动人心弦的梁祝佳话,声情并茂。说书人拍案道:“这两厢便双双化了蝶,相依相伴再不分离。”

      有词阙写道:“从此,人们在万里彩虹、百花盛开之中,见到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相依相随。人们都传说那就是梁祝所化,相爱之人冲破了世俗的藩篱,地老天荒永不再分离。”

      这一番讲说惹得四座的小姑娘们微笑的眼里泛起了泪光,掌声喧天,拍案叫绝。

      半晌掌声歇了,说书老儿拍了拍案板正准备撤下。

      脆生清亮的一声“蝶之寿命短不过一侯长不过半旬,又何来地老天荒永不分离?平地起惊雷,震惊四座。

      循着声音瞧去,看见一系浅蓝衣衫的公子站立笔直,容貌倒是绝尘,好看得似位女娇娥。他振振有词,发言肺腑。

      这一问让这在座的人都哑了嘴。原古书上的爱情竟也是这般不长久。众人唏嘘了会儿,客栈里一时久久不能平静。

      而那公子却早已溜了出去。公子走到买脂粉的地方,仰着脖子买了盒脂粉。

      后来那公子想自己约莫是得意忘了行。

      他在街上欢快地倒着走,然后……撞到人了。双双倒地的模样实在太狼狈。刚买的脂粉也已经无处寻觅。

      他撞倒的也是一位公子,他倒在他身上,而那公子倒在地上。从前他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发誓。

      远处有马声传来,四周看热闹的人群已将他们围住。他紧闭双眼,先发制人。

      “呐,别喊疼,我没弄你。”

      他又支支吾吾说了些“我亦是男儿,算不得轻薄啊,别讹我。”之类的威胁话语。

      身下的男子不动声色,没什么回答。他睁开一只眼,看见眼前的人如风光山月般令人心动。

      只一眼,却已万年。

      那公子带着些许冷漠的笑意,疏懒答到:“公子想在吾身上待到何时?”

      他惊起,像弹簧一般恢复了原来的站位。然后别扭地伸出手拉地上的公子。

      他自报家门:“天候府随珠。”

      他本以为地上的人会领情会震惊,可他却无甚动作,不握他的那只手,对他的姓名也完全无感。

      他自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随即走出了人群。

      站在原地的随珠看着那公子离去的清瘦笔挺的背影,心莫名地湿漉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不理他。他想着他一定要生气,可是却无论如何也生不起气。

      他还不知道日后的三年是如何度过的,也还未听过那句“我喜欢与我匹敌的对手,不喜欢失败而无用的灵魂。”他只知,他是随侯府里那个爱女扮男装的千金。而这在整个临都城早已不是秘密。

      温恬低头看了看指尖蹭上的泥土,他极认真细致地用细小的水流将它冲洗干净。随后右手捧起一本怪志看得认真。

      这是一本讲男女情爱的书,他买时未曾注意,如今看进去了,便也看出了些味道。

      书中那些热烈充斥着爱意的的字眼令他微微有了些别扭的动容。

      浮洙山中的月色很美。他此刻回想的是那副场景:有人醉酒,有人守护。

      街上的纨绔子,他不曾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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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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