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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黛西,斯特兰奇为什么老跟你作对?”

      我翻了翻白眼:“大概我上辈子掀了他祖坟吧。”

      “什么意思?”

      “没事,准备下一场手术吧。”我把手术台上的器械清洗干净,用无菌布盖住转头对巡回护士伊丽赛说道。

      “黛西,我看你真是忙昏头脑了,你忘了今天是南丁格尔的诞辰吗?”

      我愣了愣,扯了扯唇角:“还好伊丽赛你告诉我了,我还准备了论文演讲,可就在昨天这份演讲被弄丢了。”

      “什么?整个科室的命脉就掌握在你手上啊黛西,论文怎么说弄丢就弄丢?我看这里你也别收拾了,赶紧去找论文!”

      我欲哭无泪,丢下清洗台里的器械,从脖颈到腰处扯掉手术衣,扔掉帽子和口罩,正边思索昨天的论文究竟有没有备份边洗手时,斯特兰奇突然进来了。

      我很明显看到他挑了挑眉,自认为修长的大腿错开地上杂乱无章的电线,最后在一个吸痰器前停住脚步,右脚脚跟潇洒抬起,双手职业性微抬直至双肩可视范围内,磁性声音从优美的唇里吐出:“该死的,黛西,我的病人呢?”

      好吧我承认斯特兰奇这个家伙长相俊雅,怂人的词汇量可不少。

      “史蒂芬先生,今天是南丁格尔的诞辰,下午没有安排手术。”伊丽赛很快出声替我解围。

      斯特兰奇审视的目光锐利如鹰一般直勾勾落在她脸上:“是吗?如果我没记错,护士协会(ANA)1993年就把南丁格尔诞辰日安排到5月6日到5月12日,也就是说你们护士节有整整一周的时间,我说的对吗?黛西·薇尔?”

      听到斯特兰奇故意咬重我的名字,好像有深仇大恨似的,至于吗?不就是上个月他的学术会议我提前溜走吗?至于每次神经外科的医生来做手术,斯特兰奇都要处处针对我吗?

      我真觉得自己特别憋屈,享受斯特兰奇这种特殊待遇,很多时候我宁愿他去护理部那里举报我,都不想再在密不透风的手术间里被他穿小鞋。

      “史蒂芬先生,今天早上查房时,史密斯老先生血压一直未降下来,已取消了下午的手术。”伊丽赛突然出声替我解围,我感激涕零向她投以感恩的目光,意识到我灼热的眼神,伊丽赛轻咳了一声,我忽然想起自己下午还有论文比赛。

      “史蒂芬先生,今天下午还有护士节论文演讲比赛,我是7号选手,如果下午有急诊手术,科室会调一线护士替我值班。”所以斯特兰奇老家伙,请收起你那副臭脸吧,下午所有手术你都再也见不到我了。

      “OK!”斯特兰奇似乎默认了这种说法,转身扯掉手术帽和口罩,我大大松了口气,却听到他忽然开口,“今天早上在科室值班室地上捡到一张论文,不知道是谁的,就撕掉了。”他若无其事耸肩。

      什么?我睁大眼睛,心里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低声柔和询问:“史蒂芬先生,请问您有看清论文的署名是谁吗?”

      “大致看了下,不太像医院员工写的,因为实在太差劲了,就顺手撕了。”

      好!真狠!

      我实在不想和他再逞口舌之辩,踩开手术间感应大门推门而去。

      实在想不通,堂堂神经外科主任,居然时时刻刻和一个小姑娘较劲,他究竟图什么?图我好欺负不敢向护理部告状?还是图我上次学术会议偷溜走损他面子?

      真是越想越委屈,自从去年来到纽约圣克里斯平医院后,我从来没有受过如此排挤,自从上个月学术会议偷偷溜走后,我防不胜防的人际关系被斯特兰奇老家伙猛烈围攻!

      难怪整个麻醉科都不待见斯特兰奇,手术过程中,他居然要求麻醉师关掉心电监护仪,因为滴答频率声会影响他做手术的关注力,一个狂妄自大又极爱被人怕马屁的家伙。

      我嘀咕着不小心碰到了电梯门口,疼得龇牙咧嘴。人倒霉了喝口水都塞牙缝,走条路都会被电梯门夹撞翻。我垂头丧气摸着额头走出一楼电梯,论文已经被撕了下午就是演讲,现编已是不现实的事,只期待门诊部那里能有一个备份。

      “黛西?你不是在忙下午南丁格尔诞辰的事吗?怎么到科室来了?看病人?”

      伊迪丝是我在史坦福大学的室友,也是唯一一起顺利从护理学业毕业到圣克里斯平医院工作的室友,其他室友都去医药领域发展了,唯独伊迪丝和我留在了当初见习的医院。

      对于伊迪丝我总有说不清的感情,亦或许是一路走来相依相偎,也或许是大家都有共同的职业目标,所以我值班的时候喜欢待在伊迪丝的门诊部写护理记录单,一写就是好几个小时,那次论文希望她的电脑上有备份。

      “说来话长,我的论文丢了,只拷贝了一份在U盘里,但昨天U盘进水了。”我沮丧着一张脸,娴熟坐在她办公的桌边,鼠标点击苹果电脑桌面,“上次应该在你电脑里备份了一张,虽然是草稿版的,现在修修还来得及。”

      伊迪丝边收拾弯盘里的医疗垃圾边往治疗室里走:“那你好好找找,我还有病人要输液。”

      我招招手示意她去忙,还好今天是南丁格尔诞辰,护士长都去护理部开会了,现在剩下来的也是一写新员工和实习生,对于我的到来睁只眼闭只眼。我很快找到那份论文,点开文档使劲在脑海里回忆前几天日日夜夜跟导师视频时组织过的修改语言。

      整张篇幅下来,虽然没有初改版的流利,但也顺畅,不至于上不了演讲台面。

      我松了口气,忽然看到对面急诊科一些护士医生忙碌的身影,后面紧随着一张血肉模糊的人躺在担架上,我的视力一向不错,清晰看到那个人整个腰以下全是血,看起来像经历了一场惨不忍睹的车祸。

      伊迪丝忙完手里的活观望了一会:“双腿应该保不住了,等会估计上手术台。”

      “看样子会做很久,如果节目结束的早,就是我换班。”我将论文打印出来,希望病人没有伤到脊椎神经,我实在不想再看到斯特兰奇那张臭脸。

      “对了黛西,明天我休假,你下完夜班我们就去吃饭然后逛会吧。”

      “南丁格尔保佑今晚夜班一切顺利!”我双手拱十做祈祷。

      论文比赛进行得很不顺利,毕竟只花了半小时修改的论文远不及花了十个夜晚修改之后的行文流畅,每逢南丁格尔诞辰日都是护理部最忙的时候,评选纽约最佳护士颁奖典礼还未结束,我草草离开人群往休息室走去,刚刚打开换衣柜,一张被揉成一团棉花样的论文从衣柜缝隙里掉了出来。

      这张就是我昼夜颠倒废寝忘食修改过后的论文啊,我左右看了看,没有人,是谁塞进去的不得而知,反正这次论文评级落选了。

      手机忽然收到一条短讯,是手术室护士长发来的,让我忙完之后去换一线的班。

      果不其然,那个车祸病人还是送上来了。

      我立刻换上手术衣走进清洁区,按照七步洗手法清洗指缝和手臂,巡回护士伊丽赛已经提前准备好了手术器械,整齐平铺在器械台上,麻醉师与辅助麻醉护士已开始准备麻醉工具,刚刚走进手术间,我闻到一股剧烈的血腥味。

      “伊丽赛,手术名称是什么?”我轻轻扭头看向正在填写麻醉护理记录单的伊丽赛,她忙得手心手背全是汗,我走过去扫了一眼表格,上面什么也没有写。

      手术名称未标识证明这次手术程度非常难!我扫视了患者全身,他被碾压程度之大,在手术台上,双腿被急诊科的人用力包扎,却仍然止不住血,就连麻醉辅助护士都必须不断给氧和补止血药。

      “伊丽赛,打电话给神经外科,等会让史蒂芬教授会诊!”

      外科主任一进手术间,聒噪的声音响起。

      斯特兰奇的名字犹如噩梦笼罩住我整个不愉快的术程。

      手术进行得并不是很顺利,术中病人有两次心脏骤停和血压急速下降,唤醒过三次,但每次不超过十秒病人就昏厥过去。

      我的手术隔离衣整个腰间位置全是病人的血,因为失血严重需要一直输血,伊丽赛跑了五次血库,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斯特兰奇会诊时直接把血库护士长叫到手术间亲自让她自己安排手底护士将血袋送到手术间里。

      休憩的时候,伊丽赛悄悄到我耳边嘀咕:“你看,虽然斯特兰奇排斥你,但他的确是个好医生。”

      “伊丽赛你这个叛徒。”我没好气回应她,但仔细一想,斯特兰奇这一招的确绝妙,省去手术护士的劳动力,把负责人之一叫到手术间,观望手术同时,血库护士长也需要做好护理记录单,这也为病人节省了不少抢救黄金时间。

      骨外科教授也被斯特兰奇叫到了手术间,教授穿上手术隔离衣用C臂机里里外外检查了病人的双腿,说:“CT里看骨头有一定程度的损坏,是二级粉碎性骨折,等会手术结束上石膏就行。”

      斯特兰奇摇摇头:“筋腱全断,他这双腿保不住了。”

      麻醉师心里“咯噔”一声:“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斯特兰奇不再作声,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无法轻易承诺,更何况对方的筋腱他从X片里,核磁单里也看不到,就好像筋腱已经消失了一样。韧性极强的筋脉弹力非常大,有些病人一旦断掉很难再找到,它会隐藏在血管里,骨缝中,甚至肉里,都有可能。

      “除非刮掉整张皮,不然很难找到筋腱。”斯特兰奇第一次用玩笑语气说出遗憾的真相,真相太过残忍甚至阻断他对神经外科的颠覆理论认知。

      “乔纳森·潘伯恩,颈7颈8两段颈髓完全损伤,胸部已经瘫痪,双手一级残废。”

      静谧的手术间里,除了心电监护仪监测声,剩下的就是斯特兰奇低沉的嗓音,像是死神无情宣判了潘伯恩的一生。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空气中弥漫着严肃悲伤的气息。

      手术结束后已经是凌晨四点,麻醉师和外科医生陆陆续续离开了手术室,只剩我和麻醉辅助护士朱莉收拾手术间,她忙完之后又去赶写麻醉记录单,只剩下我一个人清洗器械台。

      手术间里血腥味仍未散去,我用了消毒水擦拭仍然呛鼻,又因白天未休息,我忙得眼皮乏倦,一想到等会还得去库房清理使用过的耗材,此刻真想一头栽在值班室床上久睡不醒。

      恍惚间,好像有人走进了耗材库房里。

      是谁?我揉揉眼,连手术衣和手术鞋都没换就理直气壮逛库房了吗?当这里是菜市场了吗?

      我有些生气,立刻大力推开库房的门。

      那个人一身黑袍,戴着连衣帽立在墙角,看不清男女,背影瘦削,身姿挺拔。

      “你是病人家属吗?这里是手术室,非医务人群不能进入。”我语气尽量低婉,顺着她来时的路,已经开始盘算等会怎么用消毒水拖拭地面,毕竟手术室必须时刻保持无菌。

      她轻轻转过身,摘掉连衣帽,露出苍白消瘦的脸。

      “黛西·薇尔,美籍,2019年从史坦佛大学毕业,进修护理专业。20年前有个哥哥已去世,家中父母在黎巴嫩南部经商。”

      我警惕看着她,对于她阐述的事实头皮发麻:“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

      她微微一笑,清冷不失威严。

      库房柔和的灯光落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英挺秀气的鼻梁仿佛刚从晶莹剔透的白色大理石精雕出来的轮廓。她眼眸黑亮,没有头发,颇有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让人分辨不出年龄。

      “古一。”

      古一?我眉头皱起使劲在脑海里搜刮这个词汇,印象中没有哪个病患名为古一,她是怎么进来的?手术室大门都必须刷门禁卡。

      “好吧,这位古一女士,麻烦您先出去好吗?这里是手术室,非医务人员不得进入,即便是参观者也需要去院长办公室申领参观证。”

      我正想走过去,她身体微向后倾,从黑色袖口里摸出一串精致的钥匙。

      这是要给我的意思?

      我指了指自己,她微笑点头。

      “这位古一女士,麻烦您离开这里。”我收起心动的眼神,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虽然搞不清她到底想做什么,但眼下趁伊丽赛回来之前尽快离开无菌区域才是明智之举。

      手心被人轻轻一握,一个菱形的钥匙落了我手心上。

      我讶异张开口,她怎么办到的?刚刚明明在我前面,怎么突然之间就转到了右边?

      “我喜欢你,你很务实,勤劳,又负有责任。”

      我皱眉看着她。

      她微微点头,似乎对自己的措辞非常满意。

      “明天,我在曼哈顿布利克街177A号等你。”她说完这句话,双手背在身后,像个黑色幽灵淡然轻松离开了库房,等我追上去的时候早已不知去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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