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 迷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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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春日晴好，百花争妍万紫千红，每到这时节，太后都会赐宴宫中，名琼林春宴。在老祖宗留下的规矩里，太后娘娘无疑最喜欢这一条，原因无他，只是有了光明正大给小辈们牵线的理由罢了，这琼林春宴，实则是千金俊杰们的相亲宴。有道千里姻缘一线牵，故而在这群贵女圈中，这春宴还有个别名，叫千牵宴。
花团锦簇的美景实在令人眼花缭乱，美人轻摇团扇半遮面，所过之处芬芳袭人，园中一片莺声燕语，偶尔也闻士族子弟彬彬有礼的询问搭话，引来几不可闻的几句娇羞应答，纪玧之不禁感叹，年轻真好哇！
“说得你好像有多老似的，都未及冠呢，急个什么？”四公主咬了口甜瓜，“这么多美人环肥燕瘦还不是任你选？我敢打赌，只要你开口，皇祖母保证乐得连嘴都合不拢了。”
纪玧之讪讪一笑，若是以前说不定还真是，然她现在若是领了人到太后娘娘跟前请求赐婚，画面怕是不怎么美好。
“你同我这个混世魔王在一处作甚？赶紧擦擦眼选出一个驸马爷来，只要是你四公主看上的，绑也给你绑来！”纪玧之眨了眨眼，“不过若是你真要同我凑一对，我也就勉为其难收下了，谁叫你是小四呢？”
四公主飞了个白眼给纪玧之：“你是混世魔王，我是奇葩公主，咱俩就凑一块那就是个笑话！”
纪玧之顿时乐不可支。一旁的琼林斗艺也拉开序幕，在场子弟手中皆有一朵白玉兰，可置于贴有序号的白瓷花瓶内，哪位千金得的白玉兰最多，便是这届琼林春宴的魁首，德艺双馨，名满邺都，定能配得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再幸运些，让太后做主赐婚，更是圆满至极。
看着台上千金一手一朵花色泽不停变幻，最后洒出的金屑拼出“千秋万代”几字，纪玧之挑眉，这比光看琴棋书画可有意思多了，谁知那位千金谢幕时眼睫微动，竟是朝此处娇羞半瞥过来，对上纪玧之的目光便又迅速垂下眼，颊边却染上一抹绯红。
纪玧之啃着玫瑰糕的嘴一抽，噎着了。
其实若只谈纪玧之的风姿仪表，也的确是清俊非凡，足够令一众闺阁千金小鹿乱撞。无奈纪小侯爷“劣迹斑斑、臭名昭著”，寻常千金即便初时有意，在纪小侯爷的名头下也是望而却步，就连纪玧之自己也知晓，排在那些闺阁名秀仰慕名单里的第一位，必是大齐朝无人能出其右的娄丞相，如今，怕还多了一个邵将军义子，俊杰多得是，怎么排也是轮不到她的。
这么一来，台上的那位便愈发显得大胆特别了。
“小纪好福气，那位可是蔡大学士的孙女，闺名晨莹的，也是邺都出了名的美人呢。”小四拿胳膊肘捅了捅纪玧之，坏坏一笑。
纪玧之则忽而有种麻烦上门之感，索性朝小四抛了个“别闹”的眼神，避开人群藏身假山。果然各味熏香闻得多了，再清雅好闻也难免头昏脑涨，再说各家各户名门之秀皆在场，此等是非之地还是避避的好。
然有些事情还真不是你想避开便能避开的。
比如，假山后传来的那一声细细柔柔的“娄相”。
再比如，美人娇羞万分暗示对方收下自己亲手编织的扇坠时，假山上刚巧落了颗碎石，正砸在纪玧之的脑壳上。
这一声咯嘣脆，砸得假山后头的世界瞬间清静了。
纪玧之捂着脑袋，慢腾腾地从假山中挪出来，惊讶道：“咦，原来娄相和缃平郡主也在这儿啊，这宫里的山石阵确实好玩，绕来绕去都绕到一处了，两位也小心，可别迷路了嘿嘿嘿……”
缃平郡主握着扇坠的手僵硬收回，面上神色绝对称不上好看。娄明言亦是眉梢微沉，忽而抬手理了理高领衣襟，唇角一勾，似笑非笑道：“原是纪小侯爷。”
纪玧之撞上娄明言的目光却是心头一跳，暗道莫不是真撞破了什么好事？忙堆了笑道：“我不过是随处逛逛，两位慢聊……”
“慢着。”
然纪玧之铁了心溜之大吉，话未说完便开始脚底抹油，哪怕身后传来娄明言意味不明的一声唤，纪玧之也充耳不闻。
娄明言目色狠狠一沉，正待追去，却被缃平郡主侧身一挡：“相爷且慢。”
“郡主有何吩咐？”一晃眼的功夫视野中已不见纪玧之的身影，娄明言微微蹙眉。
“娄丞相。”缃平郡主却狠狠咬了咬唇，猛得抬眸直视娄明言，双颊微红，目光却是坚定执拗，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秋涵的心意，相爷当真一无所知么？”
气氛一时沉寂，盛秋涵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快得人发颤。
娄明言的神色依旧温和，双眸却是平静无波，未起半丝涟漪。
盛秋涵心头一沉。
“郡主乃人中龙凤，日后定能觅得良人，举案齐眉。”
盛秋涵面色一白，勉强道：“敢问相爷，心中可是已有他人？”
本以为眼前之人会淡然否认或是一言揭过，谁知娄明言轻轻一笑，眉宇间竟存了丝不易觉察的温柔。
“不错。”
盛秋涵怔愣，几乎就要站不住脚：“既然如此……秋涵别无他求，只请相爷留下这个扇坠，就当全了秋涵一片痴心。”
白玉雕琢的扇形晶莹剔透，上头用湖蓝丝线打了个漂亮的福结，秀雅大气，垂下的丝绦由深变浅，与结扣极为相配，可见编织之人确然费了不少心思。盛秋涵眼眶微红，轻抿唇瓣，身姿柔弱却隐带倔强，一般人即便心中无意，见此情景也会怜意顿生。
然娄明言却并未动作，看来的目光温和如初却让盛秋涵心头发冷。
“郡主心灵手巧，将此物赠与未来郡马，方不至辜负。”娄明言恭敬一礼，转身离去。
独留盛秋涵仍在原地，握着扇坠的手隐隐发颤。
纪玧之健步如飞，就差没在宫中小跑起来，直到确保连假山的一个小角也不见才缓下脚步。这琼林春宴果真是个是非之地！纪玧之挥着衣袖散热，无奈摇头，以后还是托病不来的好……
“纪小侯爷。”一个宫婢上前福身道，“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娘娘？”纪玧之一愣，“可说是何事？”
宫婢低眉摇头：“奴婢不知。”
“皇后娘娘不在正殿么？”纪玧之随着那小宫女东绕西拐，却好似离设宴处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人声。
“回侯爷的话，皇后娘娘近日吃斋礼佛，不喜热闹，故在僻冷的小西园等侯爷。”
“放肆！”纪玧之双眉一蹙，瞬间发难，“还在胡言乱语！皇后娘娘仁厚端仪，最重规矩礼节，怎会在什么僻冷之处私见外臣？你是哪个宫里的人？竟敢红口白牙污蔑皇后娘娘！居心何在？”
那小宫女被吼得一颤，神色已显惊惶，纪玧之本是信口胡诈，见此心中顿沉。
然背后一凉，纪玧之只觉颈后被人重重一击，还没来得及暗骂一句便沉入无尽黑暗。
格老子的！居然还有同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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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暖帐，满室生香。
纪玧之揉了揉酸痛的后颈缓缓坐起身，待看清所处之地，不由悚然一惊。
不知是哪里的宫室，绯色香帐，丝帛衾被，最要命的是，她身侧的衾被中还裹了一人，乌发半散，面色嫣红，不省人事。
正是早上对着纪玧之暗送秋波的那个蔡大学士孙女，好似唤作晨莹的。
所幸设计此等情景之人并未解开纪玧之的衣带，不然秘密泄露，那才是大祸临头。然而即便衣衫未解，同卧一室，同衾而眠，也已足够香艳了。
此时的她已然身在局中。纪玧之几乎可以想见，不远必定有人监视，不消片刻就会有不少人被引着“无意”闯入，在太后举办的春宴上玷污重臣千金，那是在打皇家的脸！即便叙帝知情，闹到最后怕也保不了她！何况消息一旦传扬出去，又将蔡家小姐至于何地？悠悠众口，那是要把她往死路上逼！
这般下作手段牵连无辜，设局之人委实恶毒！
现下纪玧之没心思追究是何人所为，看那蔡小姐呼吸急促，面色酡红的模样，怕是被人下了药。纪玧之取下束发玉簪，簪管中合了两针，分别按下簪头两颗玉眼便能取出。一根抹了虫拂毒药，另一根则是春情解药。
纪玧之女扮男装混迹秦楼楚馆，自是知道那青楼里焚的香，或多或少都有催情的成分，一般的迷药春药已是奈何不了她。若遇上药性强的，便需用到糖心为她特制的这枚玉簪。
纪玧之拿银针在蔡晨莹虎口轻轻一点，目光一掠，落在其鬓发间的一簇三色堇上。
蔡晨莹眼睫微动，只觉一股清寒气息冲脉而上，将原先的昏沉燥热一扫而空，脑中瞬时恢复了几分清明。然看清眼下情景，面色便瞬时一白，险些就要惊呼而出。身旁之人立时伸手虚捂在她唇上，清润嗓音令她心头一慌，却又缓缓沉静：“小姐勿惊勿慌。”
门外已隐隐可闻人声，纪玧之眉间一蹙，对着蔡晨莹作了长揖：“玧之并非无耻小人，今日之事，还请小姐信我助我！”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 迷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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