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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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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昌带着关秋阳上去找生子药,余笑和沈溪在底下放人,这便是他们原来的计划。
他们要放的是“半年”以前的人,“半年”之后的人身体已经完全被药物所侵袭,各种动物特征已经开始显现,思想上对沈云已经唯命是从。这群人放出来只会成为威胁。
沈溪拿下墙上的玳瑁给余笑,“你去开,我拦住沈云。”
余笑一把接过,“你也要小心!”
沈溪没什么表示,转身便闪了出去。
余笑跑过一个个房间,来到最前面的两间“零”阶段前。刚刚被贩卖进来的人就关在里面。
门口打开,那群人蜷缩在一起,眼中充满了恐惧。
“我也是被抓进来的!”余笑立即表明身份,“我现在带你们出去,快出来!”
人们犹豫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余笑急道:“再慢他们人就来了,你们就等着被拿来做试验吧!”
此话一出,立即有人站了起来。
“刚才在外面我看到她被抓进来了!”有人说。
这下,大家不再迟疑,立即走了出来。
余笑带着他们往出口跑去。
警报声倏然响起。
两个模样怪异的人出现在了通道尽头。
余笑对刚才第一个站起的人道:“你带大家出去,我来对付他们。”
那人应下,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都跟我走!”临走时,对余笑大声道,“谢谢!”
余笑没有回应,掏出手枪,当即朝两个扑来的试验人射击。
一人腿上中了枪倒地,另一人躲过了子弹。
“砰、砰!”又有枪声响起。可却不是余笑开的枪,听声音是从远处传来,不知道是沈溪还是刘昌。
只是这一个分神,她的脖子便被一只长满羽毛的手紧紧箍住了。
她面色涨红,眼球凸出,拿枪的手被扭到一边,枪口对着虚空。
脖子上的力量忽地加重,她呼吸一滞,嘴巴大张,舌头难受得几乎全部吐出。
“嗤”的一声,面前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尖利的鸟鸣,立马放开了她。他想要后退,远离余笑,可余笑却随着他的退后一步步紧跟上去。插在他左胸的匕首用力向下一划,他的心脏瞬间被分成了两瓣。
余笑抽出匕首,后退,大口喘气。
男人惨叫着倒地。
通道尽头一侧亮起一道光,“快”“快走”的话隐隐传来。
他们应该成功打开了门,正在往外逃。
余笑迅速折返,来到“一个月”阶段的房门前。
正要打开,一道熟悉的温润声音传来,“阿笑。”
余笑浑身一颤,立马看过去。
只见沈云坐在轮椅上,被人从通道一旁缓缓推了出来。
几个月没见,他的容貌似乎变了,可一时间也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变了。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长袍尾端奇异地向两旁隆起,似乎底下藏了什么东西。
余笑眼眶一热,刚要开口叫他,却见几个试验人押着两个人出现了。
“阿笑!”
“阿笑救我们!”
余笑猛地一震,他们不是回东寨了吗?!
似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几个熟悉的“老朋友”也相继走了出来——八字胡、阿蚌、东子。
八字胡嘿嘿笑道:“路上遇见你的两个朋友,我们担心他们找不到你们,就把他们带过来了。”
曾琪琪哭着道:“对不起阿笑,他们逼我们告诉他们你们的行踪,不然他们就会杀了我们!我......阿溪告诉你基地在哪的时候,我不小心、不小心听到了......”
“阿笑,过来。”沈云温柔地朝她伸出手,似乎他还是在东寨的那个沈云,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生她的气。
余笑顿了顿,朝他走去,似乎她也还是从前那个不会拒绝他的余笑。
“阿云哥。”她走到他面前,轻声道,“琪琪和大强惹你生气了吗?”
沈云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手上的木镯,不答反问,“不是让你回去吗,怎么不听话?”
余笑蹲下身,刚要说话,沈云猛地放开她的手,将轮椅迅速侧过一旁。
余笑怔然,疑惑地看着他。
他没有看她,似在故意回避她的疑问。
“我让人送你回去,等我这边的事都解决了,再回去找你。到时候......”他终于看向她,露出了点笑意,“我再正式去你家提亲。”
余笑想起刚才唇上的热度,便再装不了什么也不知情了。
她站起,绕到他面前,痛苦地问道:“阿云哥,你是不是想要毁掉东寨给你阿娘报仇?”
沈云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沈溪、他弟弟,还有这里这些人,你拿他们做试验,是不是就想毁了东寨,让它变成第二个行尸走肉的羽族?”她语气悲痛,愤怒,“因为你阿娘做错了事被人揭发,所以你要做更多的错事为她报仇吗?”
“住口!”沈云激动地斥道,“要不是东寨的人揭发她,她就不会死!既然他们犯下了这么大的错,那他们就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你忘了滨叔对你有多好吗?你忘了你小时候大家都多疼爱你吗?你在东寨的土地上长大,却想要毁了那里的人!”
“我并非杀了他们就不管了,”沈云压抑着怒火解释,“我之所以造出一个羽族,就是为了让东寨的人死了之后还能以另一种方式活着。要不是因为还念着他们的情分,我早就直接杀了他们,何必再大费周章做什么羽族?”
余笑简直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如此丧尽天良的想法,他竟然还觉得自己足够宽大,足够悲悯!
她忍住心中的反感和恐惧,试探道:“不能放手吗?”
沈云摇摇头,“我准备了这么久,不是为了放手的。”语气柔软下来,“阿笑,你别担心,你和伯母不在我的计划内。你们不会有事的。”
“你费尽心思要找的人就在你面前,你瞎了吗?!”
关秋阳从一旁冲出,脸上是发疯般的癫狂。
“你把生子药放在哪了?”她双眼通红,目眦欲裂。
她和刘昌去到上面之后,她轻车熟路地把他带到研究室。掌管整组研究人员的头就在里面,任何一项研究都要经过他的审核。可当他被刘昌制服后,却对生子药一无所知,甚至说从没有过这项研究。
她自然是不相信的,一怒之下砸了实验室的各类试管、器械、标本。刘昌不注意的空档,飞跑下了楼。
沈云只问:“你刚才说什么?”
“你先告诉我生子药在哪!”
沈云顿了顿,柔声道:“没有生子药。”
“我不信!”关秋阳尖叫道,“你骗我!一定有生子药,你把它藏到哪了?”
沈云眉头蹙起,摆了摆手,便有两个试验人上前制住了她。
“你要我亲自动手才肯说吗?”
关秋阳眼神已经由原来的赤红变得空洞无神,似乎一直支撑着她的一股气突然被抽空,只余下一副躯壳。
突然,她的眼里又燃起了一点亮光。
她直直地指着余笑,绽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你不是在找和羽族公主桑娜一样的人来统治东寨吗?她,你最爱的这个女人,她和桑娜的体质一样!你快给她喂药,让她戴着玉珠变成活死人啊!”
沈云倏地看向她,眼中终于透出点阴鸷,“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哈哈!你不知道吧,这个女人会预测天气,准确率百分之百,比桑娜还强!桑娜都能做活死人的统领,她也能做,而且还会做得更好!”
沈云终于看向余笑,有些艰难地开口:“阿笑......你真的能预测天气吗?”
沈云能建造如此一个庞大的羽族,都是因为有风水师帮他看地布局。以他们的说法,活死人已一半属于阴间,要想令他们听从号令,必须找一个体质极阴之人。而体质极阴之人通常都有一些特殊的技能,有的能在水下呼吸,有的能看到风的形状,还有的,能预测天气。
桑娜是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预测天气的准确率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他本来以为再没有人能达到这样的准确率,可没想到......
余笑没有回答他。
他闭了闭眼,“你一路过来也累了,我让人带你上去休息。”
余笑迅速后退。
几声枪响,围绕在沈云身边的试验人都应声倒地。
说时迟,那时快,子弹正在向沈云射去时,沈云忽然站了起来,迅速侧过身,险险避开了子弹!
余笑惊异地盯着他的腿,可是那里被宽大的白袍遮盖,连鞋尖都看不到。
医生说过,他的腿永远不可能好,她虽然不愿相信,可心底却不得不相信。
可是现在,他竟然能站起来了!
刘昌从暗处持枪走出,密集的子弹像炸开的烟花似的,一阵紧接一阵。
这时,沈溪也现身,和押着曾琪琪和大强的试验人缠斗。
由不得余笑再多想,她转身便往“半年”之前的房间走。然而刚走出几步,就见肩上伸来了一只白皙的手。
她猛地一个闪身,避开了。
是沈云。
他眼中有痛楚,“阿笑,你要跟着他们背叛我吗?”
“忠诚才有背叛,我对你做的这些一万个不赞成,又怎么会对你忠诚?”
他的痛楚迅速消散,“你要跟我动手吗?”
余笑仍是不忍心对他用枪,她怕一个不小心,会伤害到他的性命。
她抽出匕首,“你如果执迷不悟,我就只能跟你动手!”
沈云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却是忽然转身,朝通道尽头走去。
“阿溪!”他喊道,“你如果想要你弟弟的命,就把外面来的这些人都杀了!”
正和试验人纠缠的沈溪忽地停下了手。
八字胡和阿蚌对看了一眼,觉得时机到来,八字胡对着沈溪连开了几枪,看到他中弹单腿跪地后,阿蚌立马跑上去,从他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玉珠。
“到手了!”阿蚌对八字胡和东子兴奋地叫道,“撤!”
沈云眉头一皱,像是滑动一般,迅速来到了阿蚌的面前。
八字胡还没来得及举枪,沈云就一手掐住一个人的脖子往上提起,手上发力,两个人挣扎了一会儿,渐渐就没了动静。
他将两具尸体随手一扔,捡起玉珠看了看,不屑地笑了下,丢了。而后看向沈溪,似乎好耐性地等着他做决定。
“你知道的,他现在只听我的话,我让他对着自己开枪,他也不会拒绝。”
沈溪腿上的鲜血汩汩地往外流,可他却似浑然不觉。
“你和他们不同,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任何动物的基因在你身上都融合得非常完美,你还拥有自己的意识,虽然我不怎么喜欢这一点。”沈云循循善诱,“你应该知道我有多喜欢你,连名字都亲自帮你取,还让你用了我的姓。你只要全心全意地归顺我,我向你保证,用玉珠,不,我会研究比玉珠更厉害的药,帮你弟弟恢复成正常人。”
沈溪神色似乎有些松动。
这厢,余笑已经将“一个月”里的人放了出来。可是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些人抢了她手上的玳瑁,要去打开其余的房间。
“我......我亲戚,我亲戚在里面!”
“我表哥早就被抓进来了,我要带他一起走!”
于是,“三个月”“半年”“一年”......各个阶段的门被一一打开。
“阿勇,你在哪?”
“——啊,别咬我!”
“快,快把门关上,他们都不正常!”
各种各样的声音交杂着,各种各样的事情上演着。基地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当中。
沈云耐心告罄,恶狠狠地盯着沈溪,“你再不决定,我就让你看着你弟弟死在你面前!”
沈溪缓缓站起身,走向他。
沈云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好。”
沈云嘴角勾起,刚要说话,就见沈溪飞扑而来。
猎豹占主要特征的身体果然迅猛。
沈云险险避开,一声令下,有试验人打开了“成品”房。
刘昌带着曾琪琪和大强过来,对余笑道:“你和他们带这些人出去。”
“你呢?”眼角余光瞥见了各种样貌怪异的人从“成品”房鱼贯而出。
她不再多说,转身带着几十个人往大门跑。
临到门口,她嘱咐曾琪琪和大强,“把他们安全带出去,这次别再让我们失望!”
说完,给了他们一把枪,转身就往回跑。
“成品”里的试验人一出,本来占据上风的刘昌和沈溪,突然间便处于劣势之中。
一部分成品试验人将刘昌和沈溪围住,另一部分捕杀其他阶段逃出来的人。
这些成品才是沈云的王牌。
其他阶段的人死多少个都无关紧要,只要凝结了他心血的成品还在就够了。
“沈山。”沈云笑着开口。
沈溪浑身一震。
一个鹰鼻獠牙的试验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主人。”
沈云指着墙壁道:“去,把这面墙撞碎。”
“是,主人!”
“弟弟!”沈溪大喊,声音里都是惊恐。
可沈山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只见他走到墙边,蓄足了力朝墙壁猛地撞去。
“咚!咚!”沉闷的撞击声震得人心口发麻。
沈溪大吼一声,声音仿佛猎豹,令围着他的试验人都不自觉退了几步。
刘昌趁机开枪打死了一个刚才最为警惕的试验人,打开了缺口。
沈溪闪身从缺口出来,飞速跑向沈云。
沈云迅速后滑几步,几个试验人就拦到了他和沈溪之间。
刘昌那边已经杀得血肉横飞,几个被沈云看好的试验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甚至有的已经被砍了四肢。
沈云的镇定顷刻间灰飞烟灭!他怒得青筋暴起,他倾尽所有心血培育出的宝贝,竟然就这么没了!
正当这时,一直疏于防守的后背传来一阵刺痛。
他猛地转身,看到余笑手上滴着血的匕首。
“阿笑!”他不可置信地大叫,“你竟然想要杀我?!”
余笑也叫道:“放了他们!去自首!”
沈云忽地一把提起她的衣领,眼中血丝充盈,“既然你这么对我,我就让你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
说完,他在墙上一处猛拍了一下,地板仿佛有了生命,开始滑动起来。
墙壁上伸出了一根根削尖的木头。
刘昌脚下的木板迅速往木头的方向滑去,他额上的汗水滴落在地,朝和墙壁相反的方向跑起来。那一侧,却等着人高马大的试验人。
“不要!”余笑忽然跪下,哀求沈云,“放过他,不要杀他!”
沈云却看也不看她,对试验人下令,“杀死他!”
余笑立刻将匕首一横,对着他小腿的位置猛力一划。
随着沈云的惨叫声响起,白袍被划开,两只米黄色的触手断裂飞出,两只人腿相继断开,但仍有一只腿安然无恙!
余笑没想到底下会是这番情景!她胸口涌起强烈的恶心,害怕得立马远离了他。
沈云瞪大了眼看她,身子不堪重负似的簌簌发抖。
“阿笑!”他失声叫道,“阿笑!”
他一面叫着,一面朝余笑跑来。可因为只剩了一条腿,他的跑却是跳,所过之处,鲜血流了一地。
余笑泪流满面,喃喃地说:“阿云哥,对不起,对不起......”
还没等他靠近,他自己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他像一只阴差阳错上岸的鱼,想要站起,却只能在地上不停地扑棱。
忽然,他停住了。
阿婆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东寨的人都是畜生,是他们害死了你妈妈!你长大了一定要为她报仇!
你妈妈有一笔钱,你以后用它给你妈妈报仇!
你要拿到采福的资格,这样寨子里的事都由你来决定了!
我会答应你和阿笑的婚约,但不是要你真的娶她,而是要她阿娘替我们照顾你......
......
他望着虚空,慢慢闭上了眼睛,“妈妈......”
这一声轻喃,仿佛让一切停止了一瞬。紧接着,天摇地动,关押试验人的房间纷纷坍塌。
刘昌杀出重围,朝余笑飞奔而来。
天花板纷纷坠落,惨叫声不绝于耳。
余笑看不清眼前的路,只隐约看到有两个身影朝她跑来。
“刘昌!”情急之下,她竟然没有叫他“二舅”,而是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忽然间,整个基地动了起来。
巨大的轰隆声震得人耳朵发痛。
基地......在下沉?!
地板也开始一块块往下落,有人从地板露出的洞掉了出去,叫声还没传远,声音就戛然而止。
余笑脚下的地板正在颤动,她立即寻找看起来稳固的地板落脚。刚站定,就看到了正前方不远处刘昌的身影。她心下一喜,刚要朝他跑过去,一块木板从天而降,打在了她脑袋上。
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巨大的水流声。
眼睫毛动了动,微弱的光线跑进了眼里。
她刚跪坐起来,还没看清眼前的情景,就听到刘昌厉声道:“别动!”
声音小心翼翼,透着丝恐慌的颤抖。
余笑一愣,她从来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缓缓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如同置身恶梦中。
刘昌在她面前约四米处,站在一块上下微微摇晃的木板上。他的周身空无一物,底下几十米是缓慢流动的黑色粘稠物。而她自己则站在木板的另一头,底下也是同样的黑色物。在木板的中部底下,有几根木头互相顶着在颤巍巍地支撑着木板。
他们的头顶是封闭的圆形木制天花板。
离他们几十米远的地方是巨大的木制墙壁,墙壁自上而下有些弯曲,将他们围在圆中央。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有几道长而宽的裂痕,一道道水流从裂痕中笔直坠下。
她脑海中一阵黑一阵白,良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们......在水下?”
“对,”刘昌说,“‘清理计划’。”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基地有两个木套,里面的一个分崩离析,外面一个却带着基地和侥幸在第一个木套活下来的人沉入水下。而在外面一个木套的底部,是他们排放鲜血、药液、用水的地方。难怪沈溪说,有人知道了沈云的计划后闹着要离开基地。因为这个计划是全部清理、毁灭,连沈云自己都逃不掉。
“我们会死吗?”余笑声音紧绷,什么也不敢去想。不敢想那么多人是不是都死了,不敢想沈溪去了哪里。
他们站在木板的两端,没有人可以向前一步,虽然才几米的距离,却像隔了一条永不能跨越的天堑。
“听着,阿笑。”刘昌有些艰涩地开口。
余笑直觉他要说的话是天底下最残酷的话。
“木板支撑不了多久。”他看着她,“墙壁随时都会裂开,到时候上百吨的水压下来,我们都活不了。”
她想应一声,可是嗓子发紧,根本发不出声。
“阿溪还活着。”
她终于觉得心里的那根弦松了些。
墙壁的裂缝中,一个人影随着水流跳下。他靠着粗糙壁面的吸附力,在弧度缓和的地方艰难行走,像一个孤勇的攀岩者。
他一身黑红脏污,步履蹒跚,手上似乎拿了什么。像他体质如此强悍的人,如果不是受了极重的伤,是不会有这种步态的。
他走到对着两人中间的墙壁上停住,手上的东西被放开一端,余笑脑袋一轰——是一条绳子!
脑中浮起的猜测,令她的心脏每跳一下,就仿佛被针狠狠刺了一下。
她有些近乎哀求地看着刘昌,希望他能否定她的想法。
可刘昌哑着声音,眼中终于有了悲痛,“回去之后,好好活着。”
她的眼泪倏地决堤,只能重复着同一句话,“我要跟你在一起,我要跟你在一起......”
脚下的木板因着她的动静,“吱呀”响了一下。
“听话,阿溪只能救一个人。”他似是有了些无所谓,“我活了这么一把年纪,该做的也做了,该看的也看了。你还小,还有很多事没有经历,很多人没有遇到。”顿了顿,“我......也不是值得喜欢的人,桃花债一堆,还不愿给人一个家。这么混账的一个人,还把你骗到手了!”
余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喜欢你......”
刘昌沉默了一会儿,“记得我说的吗,你还年轻,要多看看。我只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但不会是你最喜欢的人。回去之后......”他想豁达地让她再找另一个人,陪她笑,陪她闹。可该死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就让他再自私一回吧。
“阿溪。”他不敢用力说话,怕让本就脆弱的木板断裂。
可空旷的环境下,他的声音已经如同有了扩音器。
沈溪静默着没有动。
刘昌只是看着余笑,“木板要断了。”
沈溪终于动了。
余笑突然想就这么跳下去,两人一道赴死。
刘昌似乎知道她想什么,眉头紧皱,眼含疼惜和警告,“别做傻事!”
余光中一道影子飞来,却没有套中目标。
沈溪也会失手吗?
余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流泪,只知道心脏一直在剧烈颤抖,好像下一秒就会停止。
他必定也是伤心了,才会失手的。
影子又重新飞来,几乎是套上她的同时,底下支撑的木头忽然间塌了。
“刘昌——”
泪眼模糊中,她看到了木板掉下,熟悉的人仿佛断了翅的大雁,重重摔入了黑色之中。那黑色的恶魔翻滚着将他吞噬,不一会儿,一切又恢复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我讨厌离别。”
“人总要分开。”
“我知道......但是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不难过?”
“有啊,”他眯眼看着远处,“像它一样强大就行了。”
——“必要的时候,不要心软,在这里,不讲法律。”
——“我们差得也不算大,外面这种年龄差距在一起的一抓一大把,结婚的也多了去了。怎么人家能不嫌弃,你就不能?”
——“嗯,这次表白我接受了。”
......
那个将匕首交给她,教会她弓弩,搏斗,让她一步步变得强大的人已经走了。那个让她初识爱情滋味,令她明白嫉妒、甜蜜、幸福的人走了。那个为她受伤,不能给她婚姻,却愿意为她放弃生命的男人走了!
从此之后,她开心,他再也不会陪她开心,她难过他再也不会逗她开心。她的所有,都和他再也没有关系。
她脑中混沌,只觉得自己的一生也在此刻走到了终点......
六年后。
“余笑,晚上一起去吃烧烤啊?”
扎着马尾辫,一身衬衫牛仔裤的余笑将文件放进包里,“不了,我晚上还要准备明天的面试。”
比同龄人晚了一年上大学,但也总算顺利毕业了。
刚走出教室,就看到一个身穿白色衬衫,相貌英俊的男生倚在栏杆边。
“你在等我吗?”
沈溪点点头,看向她的手腕,那里戴了一串银色的手链,上面坠着一只向上飞扑而起的猎豹。
他眼中罕见地有了笑意,“嗯,在等你。”
余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链往袖子里藏,“我是觉得......挺好看的......”
“嗯。”他点头,和她并肩往校园外走去。
晚上吃过饭,他送她到宿舍楼下。
她第一百次叮嘱他,“晚上睡不着也要睡,总之,你只能在床上躺着,哪也不能去!”
“嗯。”他轻轻点了点头,却杵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余笑心里一惊,难不成......难不成要吻别吗?可他们昨天才刚在一起,是不是太快了?
沈溪不知道她心里的忐忑,脸上有一丝犹豫一闪而过。
接着,他从裤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部手机。
样式已经过时,机身有些破损,发黄。
余笑的眼泪夺眶而出。
被子,枕头仿佛浸了水,湿漉漉的。
手机里的录音不知重复播放了几遍,那记忆中带着磁性的嗓音轻轻传来,就像他从未走远:
阿笑。
我曾笑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到了现在,我才发现我才是那个不懂什么是喜欢的人。
知道我喜欢你什么吗?你眼里的无畏、坚韧、勇敢,都深深地吸引着我。你以为是你先喜欢上我的,现在想想,其实是我先喜欢你的。从你对我说,害怕,但是不后悔,或者从我和牛子几人动手,你不但不害怕,还一脸崇拜地看着我时,我就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很惊讶吧?我也是,我当时根本就不知道。你跟我告白的时候,我的紧张一点都不比你少。我下意识地想拒绝你,我以为是为你着想,但实际上还是因为我怕了。我怕我会像对待别的女人那样对你,我怕我们不会长久,我怕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一个人......
我让阿溪等你平复之后再把录音给你,虽然有点残忍,但这是我藏在心里的话。像你这么勇敢、善良的姑娘,一定会原谅我的自私,并且很快恢复过来的吧?
你曾经缠着让我说我喜欢你,当时我因为老脸下不来,说得有点仓促。
现在......
阿笑,我喜欢你,整颗心都喜欢。
......
时隔六年,余笑仍旧泣不成声。
阳台上,一个人影静静地坐着。风吹动他白色的衬衫,带来了远处摩天大厦的霓虹。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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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也会写新文,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出来。
估计今年吧!
朋友们,再次感谢陪伴,我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