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再》杜伤

2、事与愿违

　　“林音，你应该知道，自杀后是进不了天堂的。”他支着下巴，悬浮在这一片分不清方向的氤氲之中，似笑非笑地对她说。
　　一身宽大的白袍，随意披散在肩上的黑色长发，清秀光洁的脸庞，温和的神情，和自己喜欢的漫画人物很像。
　　“你就是这样，总是长不大的样子，才会那么轻易被人抛弃。”这个“人”突然变了神色，冷冷地甩出一句如冰的话来。
　　她一怔，前尘往事全涌现在眼前，那刀割一般的疼又死死地缠绕着她。
　　“你来自中国吧，可是，是没有奈何桥那样的东西的。”
　　林音苦笑了一下，“我其实是无神论者的。”
　　“所以，你来这里了。这是我们两个的地狱。”

　　很快，林音知道他叫何睦，出生在父母感情最好的时候，长在父母争吵的时期，十岁时父母离异，离家出走的他，在异乡流浪多年，直到遇到心爱的女人，才在海边的一个小城安定下来。可是只和她享受了美好的三年时光，她游泳时遇上大浪，连尸体都没有被找到。没有孩子需要他来照顾，只有一大堆美好的回忆，孤独而痛苦的生存了半年之后，他选择了自杀。
　　“我活着时的经历，就这么简单。”
　　何睦往后一靠，一团浮云环绕着他，像躺在沙发上那样惬意。
　　林音环顾四周，有一点担忧。
　　“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何睦眯着眼笑。
　　“计时一百年后就没有兴趣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你别担心，你不会饿也不会生病。”
　　林音想了想，这句问话只在心里反反复复：难道就这样永远待这里？
　　何睦没有说话。
　　林音也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何睦转过头盯住她。
　　“也许，你还是有机会的。”
　　林音不解地看着他。
　　何睦轻轻拂袖，下方的氤氲散开。

　　“陆地！”林音低声叫起来。
　　那分明是一片绿色的大地，树木郁郁葱葱，河流蜿蜒，一排排房屋如火柴盒一样整齐的排列在一起。
　　看在眼里，这个地方显得十分眼熟。那河流转弯处的沙洲，很像年幼时常和邻居家小孩捉迷藏的老地方。
　　“没错，这是你的老家。你父母居住的地方。”何睦侧着头，闲闲地靠在一边。
　　为什么？
　　“你没有可能死而复生，但是你可以选择在不同时空以不同的身份游荡。”他的口气淡淡的，甚至是有点无奈。很有些例行公事的感觉。
　　“不同时空？”
　　“对。你可以选择回到你刚刚出生时，或者去古代，回到盘古开天时也可以。”他直视着林音，眼里的光芒显得变幻莫测。
　　“但是，你不能再做回你自己。”
　　林音不知道他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是指引她的天使，还是一个推她入地狱的恶魔。
　　何睦轻笑。“你才说自己是无神论者。”
　　“不公平！你可以读出我心里的想法！”林音大叫起来。
　　“这是对先到者的奖赏。”何睦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林音气鼓鼓，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不要和他有冲突的好。
　　想了想，她觉得还是直说自己的想法比较好。
　　“你也应该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你还在这里？”她很想知道他做出了什么样的选择，结果是怎么样的。
　　何睦沉默，神色黯然。
　　许久，他把头偏向一旁。
　　“我去过了。”
　　“然后？”
　　“回来了。”
　　“有没有回到你们还在一起的时空？”
　　“再亲眼见证她的死亡？”何睦转头，冷冷地看着她。
　　林音无语。
　　我要不要去？再次见证我的爱情死亡？

　　林音一时拿不定主意，反而在那个奇特的地方多待了一阵。何睦不是个健谈的人，但两个人呆坐在一起，各想各的心事也不觉得无聊。她心里还是那样的憋闷，但是也没有想到去倾诉，只是自己再没有睡着的时候。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也分不清黑夜与白日。眼睛始终睁得大大的，一闭上眼他的样子就又跑来了。
　　他温柔的笑。
　　他温暖的怀抱。
　　他在耳边的呢喃。
　　。。。。。。
　　她还是没有办法恨他，所以只有自己痛苦。

　　但人痛到极处，本能会要求解脱。她已经试过一次，这次不能再用同样的法子。想了又想，她只有向何睦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