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不再》杜伤

10、舒 云

　　她并没有转头看着温舒平，虽然她可以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灼热地落在自己身上。她微微低下头，故意表示自己的淡漠。
　　温舒平眼神一黯，他其实应该想到昨夜的亲密不过是因为她在恍惚中不经意的行为。也许，是把他……
　　他轻轻甩甩头，把不该有的念头抛离。他微笑着走近林音，握住她的右手，不理会她轻轻的挣扎，把她领到了那美丽女子的面前。
　　“小音……这是舒云。”
　　虽说听了还是别扭，但是相比之前的称呼，这个倒是中听了许多。林音略微屈膝，向这个女子施了一礼。她叫舒云？应该是温舒平的姐妹吧？
　　温舒云微微一笑，也回了一礼：“我是舒平的大姐，以后要多指教哦。”
　　听她说话倒是爽落大方，看来是个好相处的人，林音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听得她颇为关心地问：“你口渴了吧，要喝茶么？”
　　“啊……好。”
　　“那你去煮茶吧。”
　　咦？煮茶？茶不都是泡的么？
　　美女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脸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一直恭敬地站在一旁的小荟看林音一脸错愕，连忙凑上前来在她耳边低声解释：“小姐，成亲后第一天，您是要奉茶给公婆的……”
　　公婆？可这个女人只是温舒平的大姐……
　　温舒云冷哼一声，不悦地冲林音道：“林家二小姐不会连茶都不会煮吧？”

　　为什么，我会到这里来……做这样的事？
　　林音半蹲在厨房里的炉灶前，痴痴地看着面前放着的茶具、瓷碗等物事，不知该如何是好。早知道会这样，以前应该多翻翻陆羽的《茶经》，至少了解一下煮茶的大概，约莫能充数也是好的。
　　这样发呆也有好些时候了，总不能一直捱到天黑吧？
　　林音起身，用厨房里的干柴点起炉火，又搁了些木炭在炉灶里。她从水缸里取了壶水，坐在炉上。

　　虽然温舒云说了不准任何人帮忙，小荟还是偷偷地溜了出来，趴在窗户边看小姐做的如何。突然，一只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惊得她几乎跳起来?
　　“嘘——！”来人连忙示意让她噤声。回头一看，竟是温舒平。看来也是担心小姐才跟来的吧。小荟忍住笑，连忙退到姑爷身后。

　　水很快就煮沸了，有许多小泡连珠般的往上冒，发出轻微的“嘘”声，林音手忙脚乱的四处翻找，却找不到以前常泡的称为“铁观音”“碧螺春”“云雾”“毛尖”之类的茶叶。时间已过去快一个时辰了，眼看就要到晌午了，这第一道关怕是过不去了。
　　如何？去大姐那里磕头认错，承认自己是什么都不会做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

　　“我们这里煮茶饼，不是泡茶叶的。”

　　有人在她颈边细细低语，听在林音耳中却犹如有大鼓被猛然重击，她大惊失色，回头一看，身后却无人，不经意间，瞥见窗缝间温舒平关切的双眼。
　　莫非他会穿墙术？？？

　　有人轻声笑起来。
　　“是我。”
　　何睦？又是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这次干脆隐形了！！！

　　“碗橱边的柜子里有茶饼，你取出一块来，用木炭生火，不停翻转，烤至柔软就好。”

　　林音依言取出一块光亮、黑色、平整的圆形茶饼来，找到一个小炉子和一些木炭，生起火来。

　　“刚才煮沸的水先倒去，水缸边有个瓦罐，那是温舒云派人每日清晨取回的山泉水，这个煮茶最好。”

　　林音乖乖地照做了。
　　待水开始沸腾时，林音在水里加了点盐末。待第二沸时，舀出一瓢水，再用竹夹在沸水中转圈搅动，然后把呈在青色小碗里的茶末沿旋涡中心倒下。过一会，水大沸，波涛翻滚，水沫飞溅，就把先前从里面舀出备用的水掺入，使水不再沸腾。
　　隔了一会，她再找出一套茶碗，把茶舀到碗里，盖好盖子，用竹木托盘呈了，送到一直端坐在大堂里的温舒云面前。

　　温舒云看了看低眉顺目恭敬地候在一边的林音，又睨眼瞧了瞧找借口溜出去好半天才偷偷在林音之后闪进屋内的温舒平，不动声色地启唇问道：“哪个是第一道？”
　　林音连忙奉上茶碗，温舒云接过，启开茶盖，将碗口放到唇边，轻轻吹拂了几下，方才浅浅地抿了一口。

　　温舒平面上装做笑呵呵不在意地样子，却不住侧眼看大姐是何反应。只见她又连饮了几次，侧头品茗，微微点了点头，脸上也如被微风拂过的水面慢慢漾出笑意，这才悄悄呼出一口气来。

　　林音坐到软塌上，身子无骨般斜斜地陷进靠垫里，吁了口气。温舒平陪了温舒云去了东厢，这才使她有了休息的机会。小荟连忙拿了毛巾过来，帮小姐细细擦去额角的汗珠。温府的丫头送来百合莲子羹，小荟接过来，呈到林音面前。林音恹恹地挥了挥手,小荟便把碗轻轻放到桌上，乖巧地退了出去。
　　趁着屋子里没人，林音很不顾形象地把温热的毛巾搭在脸上。待毛巾渐渐凉透了，再抬起头，任毛巾慢慢地滑落下来。

　　一睁眼，就看到何睦静静地坐在她身边看着自己。林音心下大窘，脸上立刻泛起一片红晕，嘴里却不客气地嚷：“去去，男女授受不亲，坐一边去。”
　　何睦微微一笑，也不说话，挪到旁边的凳上去。顺手取过桌上的羹碗，递到她面前。
　　林音也觉得肚饿，顾不上说什么，接过来一扫而光。到咽下最后一口羹时，突然觉得奇怪，这羹放了足有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是如此温润可口。

　　见何睦半天不开口，林音只得清咳几声，算做提示。
　　何睦笑道：“今天累了吧？”
　　林音假笑：“做人家新媳妇，是这样的。”
　　何睦点点头，表示赞同：“是。你今天见的是温府大小姐，温夫人前几年去世了，温大人也没有再娶，所以她算是这里的女主人。”
　　林音心里暗暗叫苦，原来如此，看温舒云也不是无理取闹随意刁难自己的人，打着考验温府新媳妇的旗号，自己是想躲也躲不过，也无处博取同情了。
　　“另外还有温府的二公子，今日随温大人上朝了，他虽然年轻，已经官居从四品了。”
　　还有两位尚未谋面，不知温府的男性是不是都如温舒平般温文儒雅。
　　林音低头思索着，不再言语。何睦眼波一转，道：“是不是觉得在这里生活不易？”
　　林音笑：“你既然能在这里生存，我为何不可？”
　　何睦摇摇头：“你若要走，我随时可带你离开。”

　　林音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子，一身白袍，看起来皱皱巴巴，穿在他身上却有着超世出尘之意，脸上总是挂着让人觉得温暖的笑意，看起来完全无害的样子。她对他其实所知甚少，虽然听他讲过一个故事，可是他的来历还是很神秘。
　　这样想着，她却只淡然一笑：“我以前虽然吃不了苦，老爱发脾气，做事又总是半途而废，这次，我却想坚持下去。”
　　不知是自己看花了眼，还是突然而来的错觉，她觉得何睦眼中又闪过一抹失望之色，心里
　　有些微的歉意，连忙道：“你可要好好教我，我可什么都不会呢。”

　　何睦转过身去，又是一阵轻笑：“女红我可教不了你……”
　　林音也笑，想到刚才的情形，正色道：“你没有隐身进过女浴室吧？”

　　何睦第一次不屑地扬起了眉毛，一挥袖，一阵风起，林音被吹得眯起了眼。待再睁开时，屋里已没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