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你竟然住我家隔壁》将雨天

56、56章

　　天上慢慢下起了雨，行人步履匆匆地从他身边跑过。

　　街道两侧的店铺里透出些昏黄温暖的光线，朦朦胧胧地照在姜焕的身上。

　　他没有打伞，也没有躲雨的意思，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额前的碎发慢慢变湿，柔软地垂落下来，遮蔽了视线。

　　雨水在面上汇聚成一道道宛如泪痕的细线，顺着鼻尖和下颌蜿蜒而下。

　　虽然离开这里不过堪堪四年而已，但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童年却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遥远地仿佛上辈子的记忆。

　　小巷里面安静极了，偶尔传来一两声野猫的叫声。

　　脚下的土路弄得脚底十分泥泞，让他恍然想起以前背着那个娇气的小丫头往巷子外头走的旧事。

　　姜焕抬起头，视线穿过雨幕，落在远处那片静谧黑沉的屋顶上。

　　他曾经架着梯子爬上去数过星星，揭过瓦片，追猫掏雀地胡闹过许多回。

　　这曲曲折折的巷子里，聂清拿鸡毛掸子抽过他，他哥拿扫帚撵过他，隔壁一肚子心眼的小丫头总是被他气得跳脚。

　　奶奶不管他干了啥都护着他，一家人望眼欲穿，等大雪落满了屋檐，盼着一身军装的熊红星能回来过个团圆年——如今，却再也等不到那个熊一样的男人回来了。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周家门口，小院里面黑漆漆的，鸦雀无声。

　　周家人已经搬离了这个小院子，他再也不是住在她家隔壁的“熊小胖”了。

　　姜焕扯了扯嘴角，从兜里掏出钥匙打开门。

　　“奶奶，我回来了！外头下雨，冻死我了！”

　　老太太正拄着拐杖等在房檐下头，一瞧姜焕那个狼狈样就嚷嚷开了，“哎哟小祖宗，伞呢，怎么老不打伞！赶紧进屋，奶奶给你拿毛巾去啊。”

　　姜焕应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进了屋，凑到老太太跟前。双手一撑膝盖，沉气弯腰，稳稳地半蹲下去，方便老人给他擦拭面上的雨水。

　　老太太拿热乎乎的毛巾给他擦脸，絮絮叨叨地埋怨，“你这个死心眼的傻孩子，好好儿的家里不待，巴巴地跑来守着我这个老婆子做什么。”

　　姜焕蹭了蹭老人粗糙枯瘦的手心，小声道：“奶奶，我这不是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嘛。再说……我爸没了，我这个当儿子的，也得替他尽孝不是？”

　　“痴儿！你尽哪门子的孝。”老太太心头一恸，强忍着泪意板起脸，“就算你不乐意听，我还是要说……就算老婆子我私心，想把你当自个儿亲孙子占着，可你户口本上到底是姓姜的！”

　　姜焕的眼神黯了黯，“我知道，奶奶。”

　　他又如何不清楚？

　　就算他再抗拒姜焕这个名字，但亲子鉴定的结果做不得假。他的的确确不是聂清和熊红星的亲生儿子。

　　见孙子的情绪不对，老太太立刻就后悔提起这茬了，忙道：“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去。今天我嘱咐小吴做了点你最爱喝的五红汤，走，去尝尝。”

　　“好。”姜焕不想让老人心里难受，赶紧笑着应了。

　　祖孙俩亲亲热热地吃了顿饭，姜焕又陪着老太太看了会儿电视，端水泡脚把人安顿睡下才回了自己屋子。

　　屋子里的布局没变，只是姜立国找人重新把里头尽数翻修了一遍，水电也都做了改造，加装了暖气片和卫浴厕所，地面也铺了木地板，弄得更适宜居住了些。

　　对于这事儿，姜焕倒也没反对的意思。能让奶奶生活地舒服点，没什么不好的。

　　姜焕脱了衣服，赤着脚走进浴室，伸手拧开花洒的笼头，冰凉的水兜头而下。

　　料峭的春寒顺着流水一点点渗进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冰冷得厉害，但他仿佛浑然不觉。

　　比起那个噩梦连连的1991年，这种程度的冷又算什么。

　　从那一年年初熊红星的死讯开始，他的命运就像是打开了一个装满了厄运的潘多拉盒子一样，谩骂、诅咒和意外纷至沓来。

　　一切的缘由，还要从1980年的那个冬天说起。

　　那一年，边疆的驻地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凛冽的寒风在窗外呼号，雪碴子几乎埋了窗子。

　　聂清在部队的卫生所生下了一个孩子，隔壁病房里头恰好也有个叫夏心怡的孕妇几乎跟她同时生产。

　　两个孩子呱呱坠地，卫生所却突然断了电。在一片混乱中，两个孩子刚就阴差阳错地交换了父母，彼此的人生也就此偏离了轨道。

　　原本可以一生相安无事，两家人却因为熊红星的死亡意外产生了交集。

　　执行任务的时候他替姜立国挡了一颗子弹，尸骨都葬在了异国他乡的黄沙里，只留给家人一块冰冷的勋章。

　　姜立国为了报恩，对聂清母子照顾有加，却引得妻子夏心怡对两人的关系生了疑心。两人原本摇摇欲坠的婚姻就此天崩地裂，闹得不可开交，异常难堪。

　　这事儿闹到最后，他的亲生父亲姜立国离婚再娶，跟他的养母聂清领了证；亲生母亲夏心怡则因爱生恨，非法囚禁自己的亲儿子，差点进了监狱。

　　等到熊子耀被警察救出来，聂清就坚持把他的名字改成了姜焕。

　　不管儿子如何闹腾反对，她都不为所动，只是说如果他想回东绛照顾奶奶刘兰舒的话，就必须接受这个名字，否则一切免谈。

　　母子俩僵持了数月，他还是妥协了，接受了这个名字。

　　姜焕，姜焕。

　　这或许是一个不错的名字，可惜这个姓让他觉得恶心。

　　虽然无法理解聂清的固执，但他可以尊重她再嫁的选择；只是最让他痛苦羞惭的，还是亲生父亲姜立国对养父熊红星的背叛。

　　一个能把救命恩人的女人照顾到自己床上去的畜生。

　　哪怕他这辈子只能叫姜焕，他也只认熊红星这一个父亲。就算他们爷俩没有生物学上的血缘关系，那又如何？

　　若是那么多年的爱和陪伴都皆为虚幻，那么DNA相似度再高也不过是一个苍白的数据罢了。

　　*

　　姜焕关了水笼头，随便扯了条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珠，翻身上了床，胡乱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月光透过窗洒满了大半张床，墙上的时针滴滴答答地走。

　　夜深人静之时心最容易被黑暗吞噬，姜焕闭上眼，强迫自己放空大脑，不再去想那些冰冷的往事。

　　睡意渐浓，恍惚间他似乎又站在了古旧书院的那条走廊上，透过光影凌乱的窗棂，对上了少女明亮如小鹿一样的眼睛。

　　这些年里朦朦胧胧的思念里都是她，青涩的爱意是他心底里最甜的秘密。

　　她披散着浓密的头发，嘴唇像甜蜜的花瓣一样，声音却冷冰冰的，“你是谁？”

　　你是谁？

　　姜焕心底无端漫上来一阵焦灼，他伸手攀住窗框，一跃而进。

　　只是他刚翻过这道窗，又是一道窗，在这个无限套娃的滑稽梦境里，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道窗的距离。

　　姜焕疲惫地睁开眼，却发现时间才刚过凌晨两点。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怪梦绝对就是白天周茉说的那句初次见面给闹的。

　　为了早点见她一面，他等不及明天报道，当天下午就去了学校。结果呢，那个没良心的家伙竟然压根就没认出他来，还敢笑眯眯的跟他说初次见面。

　　好得很，周小茉你给我等着。

　　姜焕眯了眯眼，慢吞吞地从枕头下边摸出一个小小的糖罐儿，低头嗅嗅上面香甜的大白兔奶糖的味道，这才揣在手里继续睡了。

　　*

　　第二天一早，周茉就顶着个黑眼圈起了床。

　　昨天一晚上光顾着胡思乱想瞎琢磨了，睡眠质量相当差劲。

　　因为皮肤白皙的缘故，黑眼圈就瞧着格外出众，就连一向直男眼神儿的周韶都看出来了，她只好拿许文君的鸭蛋粉勉强遮了遮。

　　周茉到教室的时候刚过六点，晨雾还没有完全散去，从窗户望出去，校园里面已经有许多捧着书早读的学生了。

　　虽然现在还只是初二下半学期，但是已经算是准毕业生了，毕竟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就要参加中考了。

　　周茉从自己的书包里扒拉出姜焕的那个黑色的双肩背，有点不爽地把它塞进对方的桌洞里，这才把课本拿出来摊开，全神贯注地补上昨天落下的进度。

　　姜焕来教室的时候，早读课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这一节早读课的跟课教师是岳为民，正在走道里头巡视，英语书夹在咯吱窝下头，两手拿着个裹着大葱的鸡蛋卷饼大嚼特嚼。

　　看见姜焕大剌剌地拎着一摞书，旁若无人地往自己座位上走，他就直皱眉头，忙喊了一声，“站住！早读课都过去一半儿了你才大摇大摆地来啊，新来的转学生？”

　　姜焕停下步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头被喷上去的葱饼渣子，嫌恶地退了半步侧开身，“你先咽下去再说话。”

　　“噗。”旁边的坐着的两个女生没忍住笑了一声。

　　岳为民顿时就有些尴尬，质问的气势也弱了不少，板着脸道：“哦，你下次早点到校。我的早读课上再迟到一次，你就给我到讲台上站着去！”

　　姜焕瞥了他一眼，毫无表示地拎着书转身走了。

　　岳为民就没见过这么不怵老师的学生，登时就有些发愣，卷饼里头剩下的半截大葱都快被他捏地滑出去了。

　　有个女生悄悄地提醒他，“岳老师，你的葱快掉了。”

　　岳为民回过神，气哼哼地瞪她一眼，“东张西望什么，背你的单词！这单元和上一单元的所有单词，第三节课上听写！你就给我到黑板上去写……”

　　虽然早读课上都是嗡嗡的读书声，但是岳为民的声音也不小，周茉下意识掀起眼皮扫了一眼。

　　没想到一摞书突然从天而降，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周茉抬头，只见姜焕毫不客气地把书堆她桌子上，冲她一挑下巴，“让让。”

　　虽然态度好像嚣张了点，但人也是真的好看。

　　这一副半眯着眼，既俊美又慵懒的模样，看得昨天还对他愤愤不平的孙颖也忍不住红了脸。

　　周茉上辈子就对这家伙动过心，中毒更深比孙颖还不如，根本没啥抵抗力。昨天晚上还想把包摔他头上呢，这会儿就乖乖地往前挪了挪凳子。

　　唔，昨天还听她中气十足地教训那俩男生抄黑板报呢，怎么这会儿又跟个小兔子一样老实？

　　姜焕长腿一曲在位置上坐下，也不去拿书，往窗户上斜着靠了靠，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周茉看。

　　周茉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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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太严重，这一章重复修文捋大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