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爱逞凶》李千泗

14、恃爱逞凶

　　我快疯了，没人能帮我，我也不知去哪里找出路。

　　我电话咨询了几个律师，可是都要按小时收费，我甚至连咨询律师的钱都拿不出来。手里仅剩几百块，我还得给孩子买东西。

　　本来等过几天他就会拿钱回来，这下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我妈身上，我像一个失足落水的人，但凡眼前有根稻草，我都想拽住，试图得救。

　　我脚下是个火坑，我试图逃离。

　　就算我妈再讨厌我，我也认了，只要她能帮我渡过这个难关，就算整天骂我都可以，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没这么压抑，没这么无望。

　　她是我最后的希望，也是唯一的希望。

　　我甚至想过，她帮我带段时间孩子，我出去找工作，只要赚了钱，我都可以交生活费。

　　或者，我抱着私心大胆的想，我妈也许会心疼我，也许会让我依靠一次，我可以任性的休息一段时间，缓解一下这压抑的情绪……

　　我越想越觉得可行，毕竟我妈就我一个女儿，我们俩得相依为命。

　　我抱着一丝希望打给我妈，电话接通前深呼吸，接着提高了音调，让我听起来跟往常没有两样。

　　例行的慰问过后，我小心的试探：“妈，我想离婚……”一说到这里我喉咙发紧，无法继续说下去。我静静地等着我妈的反应，我希望她对我说：过不好就回来，你还有我。

　　我妈沉默了一瞬，我的心跳的很快，我妈严肃的问我：“你出轨了？”

　　我以为我耳朵听错了，为什么是我？“我？你怎么觉得是我出轨？”

　　我妈给了理由：“你老公工作那么忙，每天赚钱养家，你每天在家里带孩子那么轻松，你是不是觉得你老公没时间陪你，你就跟别人出轨了？我告诉你，赶紧断了，好好过日子。”

　　我的眼泪憋不住一下子冒出来，但是我忍着不哭出声，我委屈的要死，我以为我妈会理解我支持我，没想到我妈也认为我每天带孩子轻松地要死，还有机会出轨！但是，为什么连她都认为出轨的是我，她难道不知道孩子根本离不开我的视线吗？我以为她会觉得我很辛苦，可是我在她眼中带孩子依旧是轻松的生活。

　　所以，她就算目前独居生活，也压根就没想着来帮帮我吧？

　　“不是，我哪有机会出轨，是他出轨，所以我想离婚。”我没有心思继续试探，索性说了实话，“我能不能回去跟你生活？”我的希望减了一半，但依旧抱着一点幻想。

　　她问：“你离婚以后，孩子你得带着，那么生活怎么办？你有钱吗？他每个月给你多少？”

　　“我带孩子净身出户，我想你帮我带带孩子，我出去找工作。”

　　我妈顿了一下，接着语气有些冲：“净身出户？你给他家生了个孙子，你还带着净身出户？他房子不给你？车不给你？存款呢？一分不给你？啥都不给，你离什么婚！你离婚带着孩子喝西北风？你不离婚还能生活，离了怎么活？”

　　我满肚子话，可是一句都说不出来，我妈说的我不是没想过，只是我觉得，这样做的话就连尊严都没有了，比手心向上跟他要生活费还没有尊严，没有尊严就不算是人，连人都不算，要这个生活做什么？低声下气的过下去？比死都难受。

　　“我已经决定了，”我没有解释的欲望，我想破罐子破摔，“我上学那时候的事儿，他怎么知道的？”

　　我听到我妈粗重的喘息，我知道她哭了，她语音有些哽咽：“你怪我告诉了他？我还不是为你好，我告诉他是希望他能善待你，体谅你，现在你怪我多事？”

　　“妈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想离婚而已。”算了现在怪我妈能有什么用，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

　　“那你打算怎么生活？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能有什么工作让你带着孩子。”

　　“我……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带，我去找工作。”

　　“你听我的，别离婚，一是丢人，二是现在哪个男人不出轨，你就算离了再找，他也会出轨的。你就把家守着，他玩够了肯定会收心……”

　　“你就不能帮帮我！”我突然大喊！我很崩溃，我只是想离开这里喘口气，活下去。可是就连我最亲的妈都不支持我！

　　我妈听到我的尖叫，楞了一下，“我拿什么帮你！”她也哭了出来，“你说我拿什么帮你，我都退了休的年纪，连退休金也没有，就靠着你姥姥的那点抚恤金生活……为了不拖累你我都没有告诉你！”

　　“你不是还有姥姥留给你的房子吗，至少你有住的地方啊！我可以带孩子回去，你帮我看孩子，我去挣钱，咱们一家三口一起生活……”

　　“你胡说什么！”我妈抽噎着，“这房子咱们怎么能占为己有？”

　　“姥姥不是留给你了？”我记得姥姥过世的时候，我妈跟我说过，姥姥担心我妈过的不好，所以将唯一的房子留给了我妈。

　　“可是我不能要！”我妈说，“我是老大，怎么能把姥姥的财产独吞。老大如果都没有老大的样儿，这个家就散了！”

　　我听出来不对劲，问她：“那你房子打算怎么办？”

　　我妈听我缓和了许多，她也软了下来，“咱们家就你舅一个男的，他工资不如你舅妈高，在人家面前抬不起头，我把房子得留给他，让他至少不会被看不起，谁家的财产不是留给儿子的？”

　　我都懵了，我从来没想过我妈竟然会这样想。我突然联想到小时候的事情，我妈有五百只鸡蛋的时候，要给我舅四百只，为了给他撑面子；我舅过生日前夕，我妈和我老就开始张罗着，而我的生日跟我舅只差了两天，每年我都以为张罗完我舅的就会给我过，结果到我生日那天好像他们都失忆了一样。我曾经跟我妈说过想吃生日蛋糕，她就说你舅的生日你都吃过了，才两天又要吃！

　　我心凉了，我早就应该知道我妈重男轻女，我早就应该知道我妈是个伏地魔。我舅生活质量高的不行，我舅妈银行头头，我舅还在学校任职。他们退了休整天出去旅游，从来没见过我舅抬不起头。可是我妈总觉得我舅很委屈！

　　她怎么从来没有想过我更委屈！

　　我就像没妈一样！比没妈都惨！明知道有亲人，可是还不如没有亲人。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我太傻了！

　　“所以你傻了离什么婚，你就耗着以后他奶奶家还能不管他家大孙子？你下折腾什么，跟谁过不是过！”我妈依旧说着。

　　我默默的挂了电话。

　　我转头看向外面，天色渐渐深了，孩子还在我怀里睡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那么大的动静他都没有醒，也许是为了不让我难堪。

　　我曾经以为这个家是港湾，结果这个家是个火坑。我曾经以为我妈是我最后的退路，结果我早就没了退路。

　　没谁愿意听我说话，没谁愿意理解我，尊重我，我甚至没有让他们犹豫一下的价值，我不知道我活了这么久为了什么。

　　我看看我的孩子，也许我坚持这么久，就是为了孩子吧……

　　除了孩子需要我，还谁会需要我呢。可是孩子需要的不仅仅是我，他也可以需要别人，比如他爸，比如他奶奶。不论是谁都可以将他养大，而我，不是他唯一的选择。

　　所以，我在这个世上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苟且偷生？没有尊严？

　　这个世界太难了，我活着太累了，也许结束才是我的解脱。现实压得我喘不过气，未来毫无光明，我这三十多年，都是为了别人在生活，从来没有放肆过。我想为了自己任性一下，就一下下而已，我想让自己解脱，让自己轻松，哪怕几秒。

　　我给孩子爸发了微信：回来看孩子。

　　我把孩子放在床上，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我希望他可以快乐的张大。我打开了窗户。

　　我为了能逃离这沉重的生活做了最后的决定，这一刻我无比的轻松，快乐！也许我妈没了我，她会少很多烦恼；也许孩子爸没了我，他会找到一个又会收拾家，又会赚钱的好女人；也许孩子没有了，他不用每天都忍受我的崩溃，和无缘无故的发脾气。

　　这个世界没了我照样转，所有人没了我，都会生活的更好，而我，放弃一切压力，瞬间轻松了。

　　再见了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