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钉子》Omittust

1、Rather be

　　你有没有这样的经历，因为一个人，喜欢上了一支刚起步的乐队，然后一点一点见证跟随者数目的壮大，乐队的走红让你欢喜，乐队的改变却又让你犹豫着退缩了。
　　CleanBandit最初的出现是和我一个最要好的朋友分不开的，已是大考当前，学校却安排了外出的课外实践，在休闲之余，落座在普通的食堂桌椅，他坐在右侧一直在整理耳机线，周遭充斥着青春少男少女荷尔蒙和交谈声，我们反而沉默得有些尴尬，其实这样的相处状态已是常态，但朋友的优秀让我往往觉得无法企及，差距让我习惯率先破冰，用积极的表态让自己不尽卑微。
　　“你在听什么，我也可以听吗？”
　　“嗯，可以啊，耳机带一下。”
　　当耳机满满当当地塞进耳朵里，心悸。因为朋友毫无犹豫的接受，歌变得令人期许。
　　他随着歌的节拍开始摇晃哼唱了起来，他平时是个蛮压抑自己快乐的人，自律优秀，见到他如此放松的状态，让我的心也慢慢柔软起来。毕竟是九月份，天气相当清爽，被夏天甩在后面的蝉依旧叫个不停。歌手的唱腔是偏中性，随性又充满力量，每个细节都让人玩味。我惊喜的样子，让他也很快活，他歪头笑了起来。他点开歌曲的MV，一一介绍了其中的“little trick”，穿插在整支MV里的乐队图标。大概是被升学压迫喘不过气来的副作用，这首歌连带着好友成了划破灰色的利刃。
　　他的想法大多幽默创新，不落俗套，也不会前卫到让人难以接受，他的表达方式也是温和有力的。他极爱悄悄跑去老师办公室，捎带上我，动用他们的电脑，打开音悦台，收听他们的旧专。我那时已经被没收了所有的娱乐工具，独有一只可以插U盘的小霸王复读机，就是带着耳机听他们的歌。常常会想朋友是不是也在边听边用功，会不会因为听音乐和他差距约拉越开，没法和他再在一起，说着我们共同创造的文字笑话，走向我们共同独处的小空间，聊只有我们才会懂得话题，处我们默契到一眼望穿的关系。那些压抑的时刻，因为这首歌和他，变得快乐。
　　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彼此相处极不留情面，我会因为他的侧脸像云南省的轮廓嘲笑他，他会因为我打断他的思路严肃的声明他不想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我会设法将他给我成立的“猛男猛女俱乐部”击碎，他会向迎面走来的中学男生说些让我塌台言论。终于，在冷战中，我们度过了友情空白的一年，记忆平淡。
　　我终于收拾不好自己的失望和愤懑，制造了刺耳的桌椅移动的噪音，扭头，气势汹汹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撑起手臂兜住自己的大脸，偷偷看向他的脸，研究他表情里的每一帧情绪和话语。他不动声色地抽出纸笔，我懊恼地将头扭向窗子。直到他将一方小小的，自画的乐队图章的纸条传送过来。我的心雀跃着，为这场战争的胜利，又唾弃自己的虚荣，但在草草看完他的字句，流下眼泪的同时，感动到再看一遍，我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在书包的夹层，期盼它可以作为友谊的永久见证。
　　后来的事情变得简单，因为那时的我们都牢牢信奉着简单的“义气”。无非是帮忙痛骂了彼此讨厌的同学，同时讨厌了相同性质的特点，拥有彼此的“小秘密”，譬如Clean Bandit这个乐队。因为这个乐队的疯狂程度从来没有因为它的艺术路线而消减，我们也一起做过许多压线的“疯狂”，譬如两人登上教学楼五楼的禁区，恐吓鸽子们不让它们进食，为放置在顶楼的露天马桶塞满瓷砖，在同学午休的时候，去偏僻的角落，用打火机将考差的英语试卷烧掉拍照留念，再在同学皱鼻子问这气味是什么时露出无辜的嘴脸，齐心协力地玩弄学弟学妹的懵懂。
　　我们自黑不停，在挖苦自己的过程中努力，写完老师的作业，刷练习题的深夜，此时同学们都早早洗漱完毕，准备上床入睡，我们则会在任何忙碌的一天里，找出空隙，逛操场，下五子棋，吃夜宵，唱歌。多亏了他，让我妈妈从未在“考试当前，营养会不会不过关？”上操过心，多亏了他，我会因为他的关系，不是每天看小说画小人，而是追随他，尽量靠近他，去学习，多亏了他，我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人后努力，多亏了他，我学会了另一种安慰和激励自己的方式。
　　他总说自己是个犹犹豫豫，懦弱的人。但我知道他会相当决绝理智地判断利弊，果断终止一些无用进程。他的心很坚定，当我还在为上课铃前一秒发生的事不断回味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扫描书本上的第一行题干。我不具备这些弥足珍贵的特质，在那个需要提前成长的赛跑里，我输给了自己。很后悔，因为那时他已经深谙各个阶层需要什么样的品质和特性，而我还兴致缺缺，敷衍了事。
　　他被市里最优秀的学校录取了，其实心里是隐隐透亮，因为关于他会被学校保送到那里的隐含实在是有些明显，心中固然不服气，但仍然为他感到开心。不得不说，我是一个每每努力就会收割幸运的人，我的短板成为了优势，而优势却拉了我的后腿，我最后就读于离他学校一公里半的学校，不是最顶尖的，但也算是中等偏上，惆怅之余，多是对新生活开启的无感。
　　刚进学校就很恍惚，不是因为与宣传照一样震撼的学校建筑，更是一个和他足够相似的背影。我知道那个背影不是他，这个学校也没有他，于是，史无前例的，我的不适导致我菜得可以原地自闭。每方面的节奏，都让我无所适从。总之，那首歌也成了他这个人的替代品，伴我左右。
　　其实，当一个人跟不上其他人的生活节奏的时候，毫无疑问他必将是游离的差劲的末尾，尽管我对着同学吹逼说自己以前多么多么的潇洒，对着爸妈发誓会认真的追赶上别人的步伐，但是我内心不断地向我的神经中枢反映那根弦紧绷得快要断掉。当你觉得总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等在原处，事实上，只不过是你对自己的心理安慰罢了。
　　就像我以为Rather be是为我和他友谊独特的赞歌，转而发现他好像更喜欢Iggy。就像我以为Clean Bandit就像自己一样不断的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在乐坛开辟自主的道路，他们也逐渐地在商业化，原来元老级别的成员也接踵退出。
　　于是，我将复读机连带U盘放回了床头柜的最底层。
　　或许，这首歌可能曾经是曾经时光里最珍贵的记忆，可能是未来我和他约出来唱K的□□，但我知道，这首歌不可能再一直单曲循环，甚至我不会再刻意地去播放，就像生活一样，将过去留在过去，今天只是当下和未来而已。
　　那支乐队后来出了很多专辑，我呢，只去品尝了他们发表的前两首歌，在确定歌曲相当变味后，他们的支持者们越来越庞大，关于他们歌曲的评论也是盖起了高楼，但我果断的取消了对他们的关注。他呢，在最后也是唯一和我分享的这支乐队的新歌的名字，是《MISS U》。
　　无论如何，感谢这些靓的不行的灵魂滑落过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