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零华》阿吹吹

9、第九章 密林幻境

　　离开夜月宫的时候又是一个黄昏了。在夜月宫找资料居然花了一整个下午，而一切，依旧一点头绪都没有。收获还是有的，只是，似乎知道得越多感觉越乱了：逍凌凭空多了个自己都不知道的亲姐姐，还失去灵魂肉身被保存在逍家密室。而有关妖的，那短短几句话更是凌乱没头绪。

　　“夜月宫主的手札里都说有关妖的事过于危险不派人查了，我们真的要查下去么？”逍凌有些担心的问。

　　“还是按大姐提示的去密林看看吧，手札上写了妖只有十五才会出现，那里现在是安全的。”回答他的是俞景涯。不用说，凝瑜是肯定不会放过有关妖的任何线索的，即使他们现在不去，她也会自己去的。

　　逍凌见他们如此坚持，也就没再做声，倒是凝瑜开口道：“逍公子要是有事，先走也无妨，本也耽搁公子一下午了。”

　　听到这话梅菀一愣，这话怎么也不像是凝瑜会说的啊，她今天怎么了？刚欲开口问，被俞景涯拉住，回头望去，见俞景涯对她微微摇头。

　　这话听到逍凌耳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平常的灵牙利齿此刻都发挥不出来了，只得愣愣的说：“我不忙。我没那意思。我，我也想跟着查。”

　　几句话说得没头没尾，梅菀听了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平日听说城尹家少爷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可现在看来……有猫腻哦～

　　梅菀暧昧的看着凝瑜，凝瑜佯瞪了她一眼，梅菀却发现她红了耳根子，看来不是单相思哦～

　　当然了，作为好姐妹可不能只看笑话的，梅菀打圆场说：“既然逍凌要跟着一起，你们就别再公子来小姐去的了，都唤名字吧。”

　　“恩，我早就说过凝姑，不，凝瑜你叫我名字就好了。”逍凌第一个赞成。凝瑜倒不是故意要刁难逍，只是刚才听他那么说有些生气，话脱口而出后也有些后悔，逍凌怎么说也陪他们找了一下午资料，自己恼得也颇没道理，所以梅菀那别有意思的一眼看过来才红了耳根。现在姐妹帮自己圆场，自是顺着点头了。

　　俞景涯更不用说，那可是梅菀说啥就是啥。

　　四人说说聊聊，本都是些性情开朗的年轻人，一路下来，逍凌也很快和他们熟稔起来。

　　有关凝瑜要找妖的事粗粗和逍凌提了下，当然没重复故事，只说是寻找凝瑜童年的朋友。逍凌有点明白那钥匙和凝瑜那夜在池边的底语了。想起钥匙终还是丢了，逍凌不免觉得有些遗憾。

　　有朋友在一起的路途总是短暂的。

　　当他们到达密林时，天已经微微泛黑了。太阳连余晖都没了，大概再过小半个时辰天就全黑了。虽然抬头看去天上没云又是十七，月亮的光却是怎么也抵不上太阳的，何况是在如其名的树林里。所以他们一路虽在聊天却也是加快速度，才赶出这完全夜幕笼罩前的小半个时辰。

　　其实梅菀本提议说等明天天亮了再来，不过凝瑜怎么也不肯，寻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到一点线索，怎么也不愿就这么断了。俞景涯竟也跟凝瑜一条战线让梅菀有些恼。不过他解释说妖犯案是在夜里，晚上来说不定有额外收获。梅菀一听也就不追究了。

　　刚踏入密林就有一种不对的感觉袭来。“这树林有古怪。”梅菀开口提醒道，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俞景涯也发觉不妥，可看到凝瑜一副不进去誓不罢休的表情，只有嘱咐大家多加小心后继续前行。

　　“有雾！”逍凌低呼，“这雾来得蹊跷。”明明是晴天，又是晚上，怎会起雾？

　　“大家走近点，别走散了。”俞景涯说着牵起梅菀的手，梅菀又拉过凝瑜，凝瑜眼看着里面雾越来越大，犹豫了片刻，伸手抓了逍凌的衣袖。

　　逍凌一怔，说：“我记得路，我带路吧。”说着反手执起凝瑜的手走在最前头。凝瑜轻轻挣了下，逍凌紧了紧手不让她逃。凝瑜又微微红了脸，幸好天色暗看不出来。

　　果然越往里走雾越浓，白茫茫的一片，连旁边的树和脚下的路都看得不真切了。也亏了逍凌记性好，凝瑜虽然也来过一次，现下却是完全不认识路了。

　　“看前面有人！”梅菀惊呼。众人顺着望去，明明是雾茫茫一片，甚至连走在最后的俞景涯看带路的逍凌都模糊，可那人浮在半空的身影却那般清晰：青衣青衫，墨发挽髻，不辨男女。男子的刚女子的柔都碾在一起，随着他敲扇骨的手一下一下散了出来，有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四人看呆了。那人看到他们，对他们一笑，道：“倒没费我等了你们半日。”那声音竟也是雌雄莫辨，低沉带着轻盈，柔媚中透着混厚。

　　被他一笑摄去心魂的众人又被他开口的一句话拉了回来，他竟知道他们要来？

　　那人似看穿他们的心思，极其神秘的一笑，口中低低念着什么，四周雾气依旧，头顶上的一块却清澈起来。却又清得又些过头了，好像……摆了一面镜子在上面。

　　微暗的天空中开始出现波纹，一圈一圈的漾开，再平静时，天已不再是天，或者说不止是天。

　　那镜子一样的天空中，浮现出一个村庄。凝瑜掩口惊呼：“归尘村。”她小时候住过的村子。

　　俞景涯、梅菀二人听她这么一叫也不由得多打量两眼，这就是那个故事里一夜消失的村庄啊？看起来的确跟普通山村没有两样。

　　镜中的村子一片详和，炊烟袅袅生起，扛着锄头牵着黄牛的男人们三三两两的走回家，女人们在门口笑着迎接自己的男人，孩子从门后串出来要爹抱抱，小狗摇着尾巴围着主人打转。

　　一切，都那么平和，亦是那么平常。

　　“阿牛叔，二婶，小童，阿黄，村长爷爷…”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凝瑜捂着嘴哽咽的叫着每个看到的人，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村子里的灯一盏盏的熄灭了，夜深了，镜中的村子无声，却很容易让人想到那里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猫叫狗吠或者某家里传出的鼾声。

　　夜风徐徐的吹来。风本无声无息，可在镜外观看的众人却看到了风的痕迹，那般的明显：

　　——村子的一角开始消失。是的，消失。天，瓦，墙，树，草，地…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开始模糊起来，分散开来，好像那一切都是沙子堆成的而现在沙子开始往下落了。那些具体可见的东西沙化，成粉，还没开始下落就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什么也不剩下。

　　像潮水漫延般，村子从一角开始的碎片慢慢扩大至整个村子。没有人惊醒，甚至连一只动物都看不到，只看到一座座房子从瓦到墙角的消失。

　　风吹的速度似乎在加快，连夜幕笼罩的天和同样深沉的地都一起消失了。镜子里逐步变空白直至剩下白茫茫的一片。哪里还有村子，哪里还有人……

　　“不－－”空中巨大的镜子退去，树林里静得诡秘，唯有凝瑜不愿置信的哀叫泣血般缠绕。

　　四周的雾也散尽，俞景涯望向刚才那人飘浮的方向，已然没了人影。只是那里居然有一棵刚好长得半空高的竹子。俞景涯一凛一寒，刚那人原来不是飘浮而是立在竹上，但雾浓得连他足下的竹子都看不到又何以看清竹上的人？

　　知道了真相竟比未知更可怕。

　　而眼前的状况容不得他多想，在场人中，貌似只有他最清醒了：凝瑜且不说；梅菀本就被那镜中景象骇住了，又见凝瑜如此，显得有些无措；逍凌也差不多，想去安慰凝瑜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不是追究那雾那人那镜是从何而来的时候，俞景涯决定先回去再说。

　　四人的心思全不在这片密林里，所以直到他们离开也没看到就在他们面对的树丛里倒着一个人。更没发现他们身后跟着一个人。

　　跟着他们进树林的是棠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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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在俞景涯四人前往夜月宫的同时，棠燚也出外觅食了。

　　家里有纱纱惹不起，昨天刚从小白手底逃出来，雪雪正在找自己麻烦，小天跟着去夜月宫了。心底这么一盘算，这次好，能混饭的地方都没了。

　　所以棠燚只有在街上晃荡。棠大少爷的胃早被那几个地方养叼了，现下虽然饿了，可看着普通饭馆小吃愣是没胃口。只有继续晃荡。

　　居然就这么给他在城里晃荡了大半个下午。

　　刚下定决心在路边摊上将就一餐，棠燚就看到俞景涯四人从眼前路过。

　　看样子在夜月宫没什么收获啊。棠燚暗忖，低头吃馄饨。

　　突然，眼角撇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抬头寻去，他怎么来这里了？而且看样子跟俞景涯他们去的方向一样。

　　密林么？棠燚笑得更深了，要跟上去看看么？

　　还是……先把眼前这碗馄饨解决掉吧～

　　当棠燚跟在他们身后到密林时，刚好赶上看到村子毁灭的情景。

　　诧异。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个景象，虽然知道是他造的幻象，却也知道他的幻象只能重现真实。

　　居然……是这样的么？他居然知道真相又偏偏挑这个时候放出来。果然一如既往的惟恐天下不乱啊。

　　棠燚苦笑的看着他离去，雾散去，那四人也离去了。密林里如此空旷，空旷到他怎么也不可能看不到倒在林中的人：

　　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散乱的在地上铺开，眼睛紧紧闭着，似是陷入梦魇一般，都可看到眼珠在眼皮下不安的转动。二月的天，仍旧寒意不减，她却只穿着轻纱薄裙，如小兽般，全身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他养大的孩子？虽知道他带着一个孩子，棠燚却从未见过。此刻在此地出现在这里，也只有这个身份了。他是要她入世了？

　　果然是件头疼的事情啊。流年不利么？今年的麻烦怎么格外多。

　　棠燚也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十三年前的夜月宫或许还能帮他查下，如今的雪恐怕是毫无办法啊。

　　棠燚无奈，看来只有先把她带回去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