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季还会来》及鱼

1、万物静默(一)

　　08年的冬天，异常寒冷，人们早晨拉开窗帘时惊讶地发现，他们这座从未下过雪的小城市，居然下起了雪。白皑皑的雪厚厚地盖在楼房上，马路上。

　　凛冽的北风，像刀锋一样划过路人的脸颊。刚从便利店买完东西出来的梁绪，正准备回家时，他看见马路对面一个模糊而又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

　　梁绪面无表情地低着头，朝对面那人走去。梁绪从他身旁走过时，幻想着林一木能和他说句话，或者打个招呼。但是梁绪与那人只是擦肩而过，并没有什么要交谈的，毕竟那人与他一点也不熟，不过梁绪很了解他。

　　他叫林一木，是他们一中有名的学霸帅哥，不仅人长的帅，而且他父亲是当地有名的餐饮老板。高中一进校，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有时梁绪很羡慕林一木，因为他什么都有，有父母疼，有人追，会才艺。

　　梁绪慢悠悠地走到了他家楼房门口时，刘阿婆正慢吞吞地将一堆生活必需品放在地上，佝偻着背依着门禁，从口袋里翻找着钥匙。

　　梁绪加快脚步，替刘阿婆打开了大门。

　　“谢谢，啊！孩子。”

　　“没事的阿婆！对了，阿婆你买怎么这么多东西啊？难道你家儿子今年要回来？”

　　阿婆刚准备拿起原先放在地上的东西，梁绪就抢先一步帮阿婆提了起来。阿婆也没有多推辞，她知道这孩子心实。

　　“那可不！他说他带了个女朋友回来，我不得多买点！”

　　就这样谈谈笑笑的他们便到了自家的楼层，梁绪家和刘阿婆家正对着，所以梁绪先是将阿婆送回了家，刚准备往回走，阿婆就问他，他父母今年回来吗？

　　梁绪笑了笑“不回来，他们不回来，他们今年有些忙！所以不回来了！”

　　“哦！好些年没看见你们父母了！以前过年还能见到，这几年过年都见不到咯！也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这么放心一个孩子在家，也不怕你出什么事，他们也是心大。”

　　“我觉得还好，他们不回来我也自在些！要是哪一年他们一直待在家里，那我还不得被他们管出病来！”梁绪开玩笑似地说。

　　“嗯，要是你父母没回来，你今年还是和往年一样来我家吃年夜饭吧！”

　　“不好吧！阿婆，你儿子不是要带女朋友回来？”

　　“他带他的，你吃你的，有什么不好！好了就这么说好了！”

　　梁绪也没再推辞，回到了家。与其说他住在家里不如说是住在孤岛里，家里只有他一人，用的，吃的都是一人份。他父母已经很久没回“家”了，每年他们与他打电话的时长总计不超过十分钟。

　　梁绪觉得他与他们的联系除了每个月定期的生活费，便没有其他的了。

　　无聊，孤独那是常态，每当他无聊时他就玩游戏，今天也不例外，虽然他已经打一个游戏打了上千把了，但他还是要打，因为无聊！尽管他经常打游戏，但是他的技术还是一样的菜。他不是为了打游戏而打游戏，只是为了不想去想其它的才打游戏。这就像吸毒的人用毒品来麻痹自己一样，梁绪在用游戏来麻痹自己的思想。

　　十点半，他开始晚饭，青椒肉丝拌饭，梁绪不是很会做饭，但是自己吃是没问题的。吃完饭，洗完澡，十一点半，他开始上床睡觉。

　　梦里他走在一条悠长的隧道里，隧道很黑，也很冷，除了无边无际的铁轨就再也没有其它的了。

　　他刚想大声喊叫，恍惚间他发现他不知道该喊谁的名字，父母？刘阿婆？

　　突然，一阵列车呼啸而过，他被吓醒了，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后背早已经湿透。

　　他起身去换了件衣服，将原先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而后又重新躺回床上，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半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三点，他缓慢地放下手机，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安眠药，结果里面已经空了。

　　梁绪小声咒骂了一声，随手将瓶子砸向地板。接着又翻来覆去的在床上躺了好一会，还是睡不着。无奈只能起床，此时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他站在窗户口，望向马路上，正在吃早饭的环卫工人，温黄的路灯照在工人姜黄的皮肤上，环卫工人们边笑边交谈着，也许是在讨论自己的儿女马上要高考了，也许是在讨论今年的工资又涨了，也可能是在讨论昨天自己遇到的一个极其没有素质的人……

　　此时的城市里，所有的东西都在慢慢地苏醒，寒风从敞开的窗户闯了进来，梁绪不禁打了个哆嗦，但他没有要回床上的意思，他想再看看，具体看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想看看。

　　久违的阳光，展露头脚，用它那并不怎么温暖的身躯去笼罩这座城市。

　　作为阳光起床的见证者之一的梁绪，没有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感，只是特别平淡地看着一条条人形蜈蚣从马路的这头向另一头缓慢地蠕动。

　　慢慢地一条又一条的蜈蚣钻进了铁皮箱子里，让箱子拖着他们前进。由于梁绪家客厅的窗户是朝南开的，所以阳光此时正倾尽全力照在梁绪身上。

　　梁绪像往常一样，走到楼下的早餐店吃早点，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碟咸菜。

　　烦躁！

　　喧闹、雾气腾腾的店，油光光的地板，脚边脱下的墙纸，地上满目疮痍，一切的一切都让梁绪焦躁不安。

　　有些透不过气的他，迅速吃完早餐，结完账，挤着进来的人流走了出去。

　　今天是除夕，所以街上的比往常要多很多，梁绪明白像他们这种小城市，每到过年，就会有成千上万的人或背着、或提着大大小小的包回到这里。

　　每每在这个时候，小孩子都是最开心的，因为父母的回来，意味着他们有更多好吃的，好玩的，以及新衣服。

　　今年和往常差不多，街上的行人们互相寒暄着，或祝福、或闲谈；小孩要么依偎在爷爷奶奶身旁、要么和自己的伙伴三五成群的到处乱跑到处放火炮。

　　这时，梁绪想起来，自己去刘阿婆家什么也没带一点也不合适，便径直地向超市走去。

　　想到，晚上要应付三个人，梁绪就更加的烦躁。不过烦躁归烦躁，梁绪还是认真的挑选着东西，只是不知道刘阿婆的儿子和他那个女朋友喜欢吃什么

　　“唉，听说了嘛！”

　　“什么？”

　　“刘阿婆，他家儿子带女朋友回来了！”

　　“真的！”

　　“那可不……唉！刘阿婆也不容易，男人走的早，独自一人拉扯孩子，可他那孩子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这不都三十好几了才有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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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绪有意地避开，这群闲来无事的“家庭煮妇”。

　　没办法他们这种小地方的小区就是这样，丁点大的事都会像空气一样传播开，没办法。

　　“闲”!

　　其实她们也不闲，她们还要回家煮饭，照顾孩子，丈夫起居，她们哪来的“闲工夫？”

　　梁绪明白，为什么这群“煮妇”爱嚼刘阿婆的舌根。要不是……

　　“可别又是个男的！”

　　轰！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梁绪脑子里炸开，梁绪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已经被炸的横尸遍布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尽管梁绪有意地避开了她们，可奈何那群“煮妇们”声音之洪亮、穿透能力之强。

　　梁绪是知道自己的，每当有人在他面前提到这个话题时，他都会很敏感，敏感到他觉得他这种行为是种病。

　　梁绪看过很多关于此类小说，他觉得大多不太现实，真的能义无反顾的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真的会有人带着你走出你生活的泥坑？真的会有人愿意陪你长大？

　　梁绪不知道，他没爱过，他觉得自己也许不会去爱一个，包括他爱的林一木。梁绪一直认为他爱林一木只是因为他的外表而已，在梁绪眼里那不是爱，甚至连喜欢都不是。

　　愣了好一会，梁绪才缓过神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别傻了，没有人会陪你长大的，因为每个人都喜欢拥有一个优秀的一半。这就像一个胖子不管男女，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喜欢一个或帅气、或漂亮的另一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想到这，梁绪不禁想到，那个住在他隔壁，从小一起长大的叶沁，一个活泼可爱的胖小妹。总爱说我想跟林一木谈恋爱这种话，每当这时全班都会嘲笑她，有人嘲笑她异想天开，有人暗讽她身如猪身。

　　他们班的人很无聊！这是事实，不是每一个经历过高中的人都会觉得高中是美好的。有些人是不愿与人分享他(她)的高中的，而有些人甚至希望死在那个时候。

　　“嘿!想什么呢！”

　　一只熟悉的手掌搭在了梁绪肩上。

　　梁绪打了个哆嗦！梁绪心想还真是：说曹操胖妹到！

　　“吓死我了！”梁绪无奈的对眼前的胖小妹翻了一下白眼。

　　“呵！小绪子，想不到啊！出来逛街都不带你沁姐的！”

　　“我不知道你要回来啊！”梁绪露出淡淡地微笑。若不是叶沁与他从下玩到大，不然，她准觉得梁绪因为刚才的事在怪她！不过，叶沁知道梁绪从小就不怎么表露情感，再怎么悲伤、再怎么欢快的事，都是以淡淡的笑回应对方。

　　在外人看来，这是从小在好的家庭氛围成长，教育出来的乖乖男或者是一个十分内敛、干净的男孩。但叶沁知道不是的，他只是孤僻，性格乖张。

　　“我哥今天要来！”

　　“你哥？”梁绪皱着眉毛，看着叶沁。

　　“对啊!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个哥吗？”

　　“对，嗯，你说过的！不是一直都跟你爸住在一起嘛！怎么今年找你和你妈了？”

　　“我爸，不是找了后妈吗！他们平时忙，没空照顾孩子，就叫我哥下课后照顾。这不，要都高三了嘛！我哥怕影响他学习特地跟爸爸商量让他过来，到我妈这里来住。”

　　“哦！”

　　“也不过是找个借口过来而已！我哥才没那么娇气呢！”

　　“啊？”

　　“啊什么，我从我哥的朋友那里打听到的，说是后妈对他一点都不好。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不好！”

　　“哦！对了，你买什么？”

　　“……我看看！肥肠、西红柿、鸡蛋、鸭肉……”叶沁拿出她口袋里的纸条，照着上面写的念。

　　还没等叶沁念完，梁绪就捂住了她的嘴。

　　“你还当真要把这些念完呢？”

　　“不是你问我的嘛？”

　　“我………OK！我们先去买素的！”

　　买菜的时候，叶沁特地挑了几个比较大的西红柿，边挑还边说，我哥最喜欢吃西红柿炒鸡蛋。

　　帮叶沁买完这些东西，已经十点了，梁绪这才想起自己来超市的真正目的。想抛下叶沁回去，可又不敢拒绝，怕她想太多，只能低着头思索着怎样跟她说。

　　恰巧，这时有人喊了叶沁一声，叶沁循声一看。

　　是她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