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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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乾忍着腿伤，仓皇奔走于洛阳街巷间。在他眼里洛阳的街巷简直曲折复杂得像是迷宫，又是夜雨滂沱，眼前模糊不清，蓦地就撞上一个人。
尚不及抬头，就听那人揶揄：“蓧城的匪首今日来洛阳夜猎？”
他到底也不是个嘴上饶人的主，一声冷哼，“想不到长乐王倒有雨夜出游的癖好。”
倒是那人讶异了，俯下身来，一张清俊温婉的脸，眼角一点泪痣，正是元子攸，“你识得我？”
自然明白眼前人身份尊贵，高乾依旧冷哼作答。
“呵，”元子攸笑出声来，“那倒不能让你走了。”
他不答话，时间长了，腿上伤口里淌出的血洇在深巷的积雨中，深浅一片水红。元子攸看着那滩血水，神色却渐渐变了。
“做个交易如何？”他蹲下身来，“我护你周全，条件是……日后我若有所求，你当助我。”
“堂堂长乐王，跟我做交易？”仍是不屑的口气。
“都是朝不保夕，难道不该为自己寻条后路？”元子攸侧过脸去，竟有些像是经受不住他的目光。
“确实，”高乾想了想，颔首，“我答应你。”
出乎意料的爽快，元子攸倒愣了一下，“你也不问问我所求何事？”
“日后的事，现在谁说得准？答应你可不吃亏。”高乾朝他一笑，眼神干净，牙齿雪白，恶名在外的匪首笑起来竟有些孩子气。
元子攸低头看了看他腿上的伤，“还走得了么？这里离我府上还有不少路。”
高乾摇摇头示意无事，跟着走出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就这么把我带回府中，不怕出事？”
元子攸丝毫不以为意，“早不是第一次了。若是真栽你身上，也不算冤了。”他回过头来露齿一笑，“不过你很幸运，你大概是长乐王府的第一位客人。”
二人都不想惊动外人，只是夜深雨大，高乾又行走不便，好容易走到了王府门口，却被门槛绊倒，连着元子攸一起摔在了地上。下人自然惊起，一时脚步匆忙，烛影幢幢，二人都在火光下见到了对方的狼狈模样。高乾便罢了，身上本就是血迹斑斑，倒是元子攸一身白衣也都沾满了泥污。高乾曾听闻一整个洛阳赞他风姿出尘，原来也不过是锦绣堆砌起来的，当一身白衣染了尘泥，他元子攸，天潢贵胄，其实又跟他一介亡命之徒有什么分别？
元子攸垂首看着自己遍身泥污，低笑，“想不到洛阳也有这样肮脏的地方对不对？其实洛阳本就是个肮脏的地方。”
高乾笑了，元子攸就是元子攸，说起话来都那么与众不同。身为郡王说朝不保夕，久居洛阳说尘泥遍地。他漂泊半生，当然不信世上有什么干净的地方，何况帝都。说到干净，王侯将相个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到底不过是皮囊罢了。
来来回回一通折腾，一夜也就过去了。元子攸看了看天色无奈地叹口气，吩咐了下人便又出了门。
元子攸虽年近弱冠，却仍未娶妻，偌大的王府不免显得冷清。高乾偏要拖着伤腿在府中闲逛，倒是一整个王府竟无一人敢管束。
他早听闻这位名满洛阳的年轻郡王的名字，故彭城武宣王嫡子，才貌出众，年轻有为，又做少帝伴读近十载，如今只怕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人。
朝不保夕？
高乾倒不是真觉得这个王朝能屹立不倒或是能国祚绵长什么的，明眼人都知江山社稷风雨飘摇，问题是，朝不保夕这句话从他元子攸口中说出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高乾摇摇头，懒得去揣度这些王公贵族的心思，随意便捡了手边的石子抛进池子，碎了一池清波。红鲤遁去。便听身后有人叹息，“你们一个个，是都和这池红鲤有仇么？”
“听起来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被抓了现行，高乾也不恼不愧，神色如常地回过头，“人唯顾命而已，奔波辗转，栖栖无定，一池红鲤，却能悠游自在。殿下不觉得讽刺么？”
“高先生明白人，当知世上最不缺的，便是讽刺二字。”元子攸漠然，“不过……若有机缘，难道高先生当真宁愿做池中红鲤，不愿为人吗？”
高乾一笑报之。
“这池红鲤，是我弟弟养的。”元子攸忽然说，“我不比他，早就没了这种心思。其实这鱼养在我这儿，更多的时候，还是他来看。”他转头笑了一笑，“听说高先生也有个弟弟，横行乡里，在蓧县也很是有名。”
“殿下说的是敖曹。”高乾道，“敖曹不懂事，年纪已不太小了，做事还是凭着性子。”
“不，”元子攸摇头，“我却觉得，高先生这位弟弟，兴许日后要比先生显达。”
“那也没什么不好。”高乾微微一愣，转眼又笑得神色自若，“说起敖曹，有些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算起来，我娶妻得子，也都缘于敖曹。”
“那自然是少年时候的荒唐事，确实不该，不过说来也没什么丢脸的。可能殿下也听闻过一二。”他道，“敖曹比我小好几岁，从小我带着他在乡里作恶，我总当他是弟弟，什么都该当是我教着他领着他，可是有这么一天一切都反了过来，我是很不习惯的。”
他顿一顿，续道，“小时候他总说男儿当横行天下，自取富贵，岂能端坐读书，作老博士。父亲说他昂藏敖曹，便才有了他的名和字。”
“昂藏敖曹……当是人杰之名。”元子攸沉吟，“我有些想见见他了。”
“想见敖曹可容易，待这风头过去了，指日我便带着他来殿下府上拜访。”
“好。”元子攸点头答应。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