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翞矜

1、《野蜂飞舞》

　　"叶同志，蒋婷婷问我要你手机号，我是给还是不给啊"骆谨琛看到旁边的好友已经闭上眼睛，叹了口气后没再问第二次。

　　"骆政委，想追你就主动点，真没那么困难。"叶骁一把掀下头上的棒球帽理了理有些遮眼的碎发，然后一头靠在骆谨琛肩上继续睡，呼吸平和而宁静。

　　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装的。

　　他看起来总是很累，不由得不让人担心。

　　骆谨琛看着叶骁的睡颜，敛低了眸子。他也知道蒋婷婷约他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见叶骁。

　　当初上学的时候蒋婷婷一个女孩子就喜欢和他们几个男生在一起玩。后来叶骁突然休学就没了音讯，周边的人也问了他几次原因。不过他没说，大家也就默契地不再提。只是偶尔郭帅嚷嚷着哪天有空再聚聚，他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他是喜欢蒋婷婷，却没想好要不要后续。

　　下车的时候一哥们从后边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走太急了，突然一个趔趄扑到了睡着的叶骁身上。手里的奶没拿稳，全洒在了他黑色的T裇上。

　　那男生窘迫地问边上女生借来了半包餐巾纸递给他，低声说了句抱歉。可叶骁没接，甚至连个正脸也没给人家看。只淡淡说了句"没事"，就拉着骆谨琛下车。

　　没走几步那人又追上来，从后面拍了下叶骁的肩膀，差点就被条件反射的一个过肩摔撂倒，还好叶骁最后收住了。

　　"不好意思啊，条件反射。"

　　声音很好听，男生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个。

　　"那个，你的包。"

　　"哦，谢谢。"

　　这回看清楚脸了，映在阳光下微带了点汗水的脸庞看起来有点失真，姣好的五官如同大理石雕刻出来的那般棱角分明。

　　这是他第一次想用好看来形容一个陌生人，而且这是一个男生。

　　叶骁也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看到他有点紧张的样子觉得特好玩:"你也竞赛的吗？要不要一起去玩会，反正这么早回去也是上自习刷题。"

　　"……嗯，我是数竞的江燃。"他们数竞的已经比完了复赛，回去其实也可以休息的。但是他还是想跟这两个人一块儿，也想要看看他们都玩些什么。

　　骆谨琛揣摩这名字又回味了半天，才发现那两人已经一前一后往酒吧一条街的方向走了。

　　江燃这时才反应过来，那人又没问他名字，他多此一举的行为有点尴尬。

　　他看着自己快要被叶骁甩远了，准备快走几步追上去，又被骆谨琛一把揽住了肩。

　　"嘿！你也是HF的吧不过好像不跟叶同志在一个校区。"

　　江燃想了想，看了看自顾自往前走的叶骁:"明天回去分班，也许会到东校区。怎么，你也是HF的吗？"

　　"不不不。我本地人，深中的。"

　　"哎，我们物竞的下个礼拜才复赛，想想就难过。"

　　这个人好像挺自来熟的，不像他朋友有点冷淡。

　　叶骁进了家店买了件T恤换上，然后随手把沾了奶渍的那件塞进纸袋里递给骆谨琛。

　　"走吧，请你们喝咖啡。"

　　江燃跟在两人身后进去，这家店从比赛场地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次，可他没有进来过。

　　骆谨琛选了个正对着大厅的靠窗位置，招呼他过去。江燃走近一看，才发现这是个两人座。

　　"他人呢？"

　　"喏，"骆谨琛用手指了指店内唯一一架钢琴，叶骁坐在琴凳上十分娴熟地弹着，"我们喝完可以先走，这家伙要弹到晚上呢。说什么换换脑子。"

　　江燃在心里赞了句很高雅的情趣，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专心弹奏的那人。

　　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配上他秾艳的五官，比女生还要漂亮。但眉目间的张扬又把这反差中和起来，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和谐。他自问自己长得也不差，可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特别好看。

　　白皙纤长的手指在琴上飞舞，异常快的节奏一下下撞在江燃的心上。

　　"这是什么曲子？"

　　"《野蜂飞舞》。"一袭白色雪纺裙的女子递了两杯咖啡过来，"今天送阿骁的朋友喝我们店的新品，你们不介意吧？"

　　"敏敏姐你这么客气干什么，每次跟叶骁同志来蹭喝的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且他甜言蜜语可是博导水平，你可别上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才是这人一直信奉的真理。"骆谨琛接过咖啡，递了一杯给江燃，拼命拆叶骁的台。

　　"你们都是小孩子，哪里懂得这些。"女子淡淡一笑，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终于get到帅哥名字的江同学觉得叶骁这名十分耳熟，但他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按理说东校区的事不会传到他们这边，但特别有名的例外。

　　喝完咖啡后骆谨琛问他要不要一起走，江燃看了眼仍在弹着但是换了首抒情慢曲的叶骁点了点头。

　　不过江燃说还想去别的地方逛逛便没有跟他一起去集训中心。

　　两人分别后，他走向了一家花店，买了束香水百合又写了张便笺放进去，折回了咖啡店门口。

　　他把花递到了一个陌生小萝莉的怀里，示意她进去送给里面那个弹钢琴的哥哥。

　　他看着叶骁把花抱进怀里，转身离去。

　　心情很好，感觉晚饭可以多吃一点。

　　从小女孩手里接过花，叶骁取出卡片看了，不禁弯了弯唇角。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几个规规矩矩的正楷字跃然纸上，竟与那一大捧花没有丝毫不和谐的感觉。

　　有几个熟客知道他这个暑假每天都来弹琴，但是每次都是面无表情的来，面无表情的走。这下看到他笑，顿时觉得惊为天人。

　　叶骁把卡片揣进兜里，花则随手递给一个侍者让她拿去插起来，便闲庭信步地出了大门。只是在经过吧台的时候冲着纪敏颔首一笑，直接无视了众多客人投来的火热目光。

　　啧，从小到大收过的花呀，情书什么的也不少。这张卡片却是唯一一个能被他看上留下来收着的。也不知道是被那几个字打动了，还是对这送花者心思的好奇。

　　亦或者两皆有之。不过叶骁不打算耗费精力去深思这个问题。

　　第二天一早江燃便跟着一同出来竞赛的同学回到G市，出门前还特意留心了下隔壁物竞的寝室。但走廊里一片静悄悄的，除了他们数竞的留下来收拾行李估计都去自习室了。

　　他也没想明白昨天自己究竟是抱着什么心态给叶骁送花。可惜走之前也没能再见对方一次。只盼着开学能分到东校区，有缘再见。

　　江燃戴着耳机靠在椅背上昏昏欲睡，前面两个HF的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声音不时顺着歌声飘进他耳朵里。

　　"昨天物竞的来和我们拼车，我竟然睡过去了！说不定能再舔一次我们叶帅的盛世美颜呢！"

　　"你还别说，昨天我有朋友坐得离他们很近，偷拍了几张。叶帅靠在另一个人身上睡得迷迷糊糊，我看了照片，超级可爱！"

　　"哎，我们高二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他分到一个班。可他就算从16班掉下来了也会分在15。我觉得有点悬。"

　　江燃对他们的对话挺感兴趣，也终于想起了为什么会有熟悉的感觉但他想不起来。因为同学有的时候提他说的也经常是"叶帅"，名字倒是很少提，没有印象也正常。

　　他还想再听一会，可惜的是两个妹子感叹了一会儿就转移到了自己喜欢的明星身上。各种八卦吵得他脑仁疼，只能调大了耳机音量，尽力让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开。

　　背着包随着人群下车，本想打电话给他爸问问到了没有，打开手机却看到了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来的让他随便吃点然后回家的消息。江燃叹了口气在出站口拦了辆出租，心里除了孤单也没什么不悦。可能是他爸这么做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也就慢慢习惯了。

　　掏出钥匙开门，家里果然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江燃把所有灯都打开了，也没觉得这不大的两居室温馨一点。百无聊赖地看了会电视，中午订了个鱼香肉丝盖饭匆匆吃了几口就接到原班主任的电话让他下午去东校区报道。

　　在校园内逛了逛，设施什么的都比他们西校好上不少。但是以他偏科的成绩来到G市学霸云集的地方还是有些忐忑。从人群中挤到公告栏前在J字部找到自己的名字发现在16班，他又怀揣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心情去找了叶骁的名字。发现他也在16班后没来由地舒了口气，甚至还揣着隐隐的兴奋劲。

　　"哟，江大！好久不见了啊。"他只觉着被人拍了下，回头看过去发现是自己初中三年玩的最好的哥们。

　　"嗯，考到16班来了。你呢？"

　　陈宇璁挤进去看了一眼，出来后笑得脸皱成了一团:"哈，又做同学了！正好让我们骁哥罩着你一块玩，不过得等他竞赛回来了。那可是我们班以前的老大，整天跟班任他们斗智斗勇。平时也没见着人家好好学，可那成绩就是让你膜拜。只是随着心情而起伏，比较任性。人不太好说话，而且特别善变。何况追他的妹子太多，还不知道分兄弟一点福利……"

　　江燃觉得叶骁的形象在他心里一点点丰满起来，即使陈宇璁有夸张的成分在内。但这个跟他玩了三年好得能穿一条裤子的朋友能说那么多话来评价一个人，叶骁还是第一个。

　　虽然很想继续听下去，但他还是出声打断了陈宇璁的滔滔不绝。

　　"等回来见到了你再继续吧，吹的这金手指开的也太大了一点。

　　"切，真人真事。我们班女生都说这就是妥妥的什么美小说的男主角人设。"陈宇璁撇撇嘴，他费尽心思夸人眼前这家伙居然不信。

　　"那是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一帮小姑娘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叶骁哪里知道自己又被人念叨了一番，正皱着眉给前排女生讲题。"先画两条辅助线，对，就那儿……然后，用相似证个平行……结果就出来了。我们不是物竞的吗，你还没告诉我问数学题干什么。"他扫了一眼卷子上的题目觉得都挺简单的，就一个字也不想再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笔，兀自神游。

　　他抬眼看到老刑坐在讲台上看报纸，偷偷拿着手机在下面玩了会单机游戏。之后登上微信看到一溜小红点。

　　——骁哥我跟你说，我们俩还有赫兰爸爸都在16班。哦，还有一个我特铁的哥们，回头介绍给你认识。他理科特别强悍，你们以后可以切磋一下。

　　这么中二的调调一看就是陈宇璁那货，他不由得长眉一挑。

　　——知道了。班主任是谁啊？"地中海"还是"梁启超"

　　——那必须是咱英俊潇洒的梁启明老师啊，只有这位超人老师才能带着咱飞得更高。可怜的老梁要被你蹂躏三年，□□。

　　一看这画风又顺着不着调的方向一去不复回，叶骁索性便不再理他单方面掉了线。对于那位新来的学霸他没什么兴趣，但是昨天送花的"好好学习"先生还是让他挂念了下。

　　突然手机又震了下，一个头像小火苗id叫燃的人请求加他为好友。

　　他这才想起来昨天把微信号给了江燃，就点了通过。

　　——你好

　　他也回了个"你好"过去，那边没再发消息，他也没把这事记在心里。

　　临回寝前玩手机的事被老刑逮了个正着，虽然没被没收却着实让他苦恼了一回。

　　走的时候被一群人围攻，都在说他胆子大敢带手机什么的。幸好骆谨琛过来帮他开道才免受了更多的音波轰炸。

　　然而回到寝室后他就被骆谨琛一脸哀怨地盯着看了许久:"你带了手机怎么不早说！快，给我玩会。"

　　开学第一天江燃起来的时候看见他老爸老妈坐在餐桌前吃饭。这两个大忙人平时随便一个都难得见到，这会儿聚在一起真是让他暗暗吃惊。

　　苏妍从包里掏出一张卡递给江俊涛，转头对着儿子微微笑了下:"今天早上你爸不忙，正好去拜会下你们梁老师。让他多关照关照你。"

　　江燃什么都不想和他们多说，这种腐败现象不是第一次见，老妈要送那就让她送呗。

　　他走进教室时看到陈宇璁和另一个男生聊得正欢，就没去打扰。不过他爸最终还是没有进来给老师送购物卡，被老板一通电话给叫走了。

　　"新学期，新同学。不过在座的很多都是我的老朋友了，我的脾气你们都知道。现在，出去按身高排好队，动作都麻利点别让我催。"

　　全班40个人，叶骁还没回来。江燃就以178的身高落了单。在一众同学羡慕的目光下，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了。

　　"那么江同学记得把所有东西都给你同桌留一份，书也帮他领一下。别担心，他下周就回来了，组织不会让你孤独终老的。"梁老师推了推眼镜，让大家等广播通知然后下去领书，自己悠哉悠哉地回办公室喝茶去了。

　　高二学习开始紧张，刚开学就布置了好多东西。开学考摸底卷出得比较难，这刚考完就弄得人心惶惶。出考场后陈宇璁说要和穆赫兰去高铁站接个人，他就一个人回家去了。

　　"赫兰爸爸，骁哥不是说已经进站了吗？"陈宇璁等了十五分钟还是没有见到人，有点急了。

　　穆赫兰看着他在手机屏幕上戳来戳去，信息打了又删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一个全身黑色的人进入他的视野，定睛一看就是叶骁，于是捣了捣还在喋喋不休的陈宇璁:"咱骁哥是不是又瘦了啊？"

　　叶骁老远就看到了他俩，跟旁边一起的女生说了声就朝这边过来。

　　"陈宇璁你一个暑假吃的是不是有点营养过剩了？"

　　陈宇璁对于自己控制不住食量而苦恼，这一下子被毫不留情的戳破气的跳脚:"骁哥我警告你，再说我胖你以后胃疼看谁管你。自己也不瞧瞧一个多月又瘦了多少。"嘴上虽然这么说，私下里却没少为叶骁的厌食症操心。

　　三个人一起往外面走去，引得路人频频回头看。三个样貌极佳的帅哥走在一起，本来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何况中间还有一个极其出挑的叶骁。

　　"对了赫兰，你猜我跟谁住一间房？"

　　穆赫兰沉思片刻:"能让你高兴的不是老骆就是寒哥。但你是去参加物竞，那肯定就是骆谨琛同志没跑了。"

　　叶骁点点头:"去了以后看到老骆我真的挺开心的。自从来读书以后没见面我还挺想他的。"

　　陈宇璁有些吃醋，虽然一年的相处让他和叶骁成了很好的朋友。但因为他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很多东西都不能说给他听。关于叶骁以前的事，他听穆赫兰提过一点，也能理解那个时候的叶骁有多痛苦难熬。不然也不会现在和他爸的关系那么差，甚至要来G市念高中。虽然HF是因为他爸捐了一栋实验楼才破格录取他的，但叶骁中考的时候确实考了S市第一。所以老梁很喜欢他，除了那次精神恍惚不在状态，叶骁没让他失望过。不管其他科怎么样，物理永远是第一。

　　他们问叶骁要不要吃一点再回去，然后意料之中地被拒绝了。他回家找了块饼干吃，就钻到琴房给宋泽寒写曲去了。

　　早上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起来，匆匆洗漱过蹬着自行车往学校飞奔。

　　衬衫下摆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终于卡着点到了校门口。

　　在他急速往楼上狂奔的时候，老梁已经在班里巡视了。